《如弈歌》第六十八章 醉卧

    诗作再起,满殿的群臣群使纷纷探着头,翘首而待。
    刚才那首对于印国以及研究佛法的人来说,可谓是瑰宝,但对其他人来说,只能算是首好诗,不算惊世之作,所以李箫此刻要作的第二首诗,便给了他们期待。
    “君不见……”李箫摇晃着身子,步伐晃悠,停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酒壶,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酒壶的主人。
    壶中不是清酒,刚入口时一阵清甜,现在酒意涌上,一阵醉意,此时他又没用真气抵住,一时间真有点醉了。而且李箫的酒量并不大,这等度数的酒饮了一大口,不免真的醉了。
    “君不见……”李箫又饮了一口,醉意虽浓,但还是想喝这酒,欲罢不能……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末了,手中酒壶往身前一扬,又是抛一句:“此诗,将进酒!”姿态之狂傲,之潇洒,此时此刻,千古无人。这个世界没有黄河,没有岑夫子,没有丹丘生,陈王不是郕王。他没有改一个字,不会改,不配改,也不想改。为此诗,仅李太白一人能作。千古风流,气势豪迈。
    这首诗的篇幅不算长,却五音繁会,气象不凡。它笔酣墨饱,情极悲愤而作狂放,语极豪纵而又沉着。全诗颇有有鬼斧神工、“绝去笔墨畦径”之妙,既不是刻意刻画和雕凿能学到的,也不是草率就可达到的境界。
    开篇先是吐出一句气势磅礴,接着是一句反衬。一升一落之对比,让听者不由的感叹,即使不知黄河是什么,在座的群臣群使似乎都看见了那条从天而降、一泻千里的大河。即使在座的人还未年迈,没有白发,也不由的发出了“朝如青丝暮成雪”的感叹。
    而后“人生得意须尽欢”“天生我材必有用。”是何等的豪壮,两句深蕴在骨子里的豪情,绝非装腔作势者可得其万一。更是让听者不由的感慨。年少者心潮澎湃,年迈者老骥伏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似乎是在说着此时的寿宴,“烹羊宰牛”“三百杯”极其贴切今日的寿宴。而其诗句之中饱含的痛快、豪壮之意更是扑面而来。身临其境?不,是身在其境。
    没有结束,至此,狂放之情趋于高潮,诗的旋律加快。李箫那眼花耳热的醉态曲尽其妙,恍然使人如闻其高声劝酒:“将进酒,杯莫停”仅此一句,让群臣群使下意识的举起酒杯就要饮酒。钟鼓馔玉、古来圣贤,长醉不复醒、饮者留其名。似是在感慨人生,而不染政治色彩,其中饱含一种深广的忧愤和对自我的信念。诗情所以悲而不伤,悲而能壮,即根源于此。
    回想作诗之人,李箫,前些日子遭受文成街的刺杀,此两句,许是因此。
    最后,“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再入狂放,而且愈来愈狂,千金散尽,只为一醉方休。今日李箫是客人,此刻他却高踞一席,气使颐指,提议典裘当马,几令人不知谁是“主人”。浪漫色彩极浓。快人快语,非不拘形迹的豪迈知交断不能出此。诗情至此狂放至极,令人嗟叹咏歌,直欲“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李公子当真是真性情。情犹未已,诗已告终,突然又迸出一句‘与尔同销万古愁’,与开篇之‘悲’关合,而‘万古愁’的含义更其深沉。这‘白云从空,随风变灭’的结尾,显见诗者奔涌跌宕的感情激流。通观全篇,真是大起大落,非如椽巨笔不办。”礼部尚书抚须叹曰。其周围人也都纷纷感叹。
    只是让他们不解的是,这个“陈王”……
    记诗的小太监也在此处停下笔,一脸的苦涩,陈王——郕王,还偏生李箫是南方人,前后鼻音不分。小太监抬起头,低声道:“陛下……”
    “耳东为陈。”昊帝淡淡开口,脸上尽是喜色。
    得到皇帝的命令,小太监忙是低头写上。
    “此诗,当真是千古风流,豪壮至极。”屏风内,高长乐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手中的酒杯缓缓放下,但以想到刚才的诗,她还是会不由的激动起来。
    吕芸潞也是下意识的点头,抛去对李箫的成见不说,这首着实可以算得上是当世第一诗,饶是那位已故的大家欧阳王苏一生所作,也没有一首能超过李箫刚才借酒而作的这首诗。她相信,即使没有伸出今日的寿宴,单单是这首诗也能牵动他人的心。
    回顾李箫的前几首诗,到现在加上此时的这首,他一共作诗五首,从到,当然,他们并不知道他为玉仙儿还作了一首。这五首诗,不管是哪一首,都堪称名家大作,最主要的是,这些诗都是出自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儿童之口,少年天才,小诗仙之名当之无愧。
    而且,今后的成就估计不会比西梁国的欧阳大家要少。群臣群使都这般认为。连西梁国使臣都有这个感觉。毕竟欧阳大家在其弱冠之年,也仅有两首名作而已。
    视线回至殿中作完诗的少年。少年手中的酒壶早已空空如也,酒壶也已经被他随意甩到地上,他踉踉跄跄的走到刚才那个大臣边上,想要再讨杯酒喝,却发现只剩下了一壶。
    “李公子,苏某这酒可只带了两壶而已,给老夫留一壶如何?”赵步康苦笑的抓住手中的酒壶,恳求道。
    兵部中从边塞回来的官员都不喜喝宫里面的清酒,虽是御酒,但对他们来说过于清淡,丝毫没有烈酒的刺激。所以在宴会时,皇帝陛下允许他们再带美酒。赵步康的这两壶酒是他从家中自己带的,苏家娘子擅酿酒,其酒之烈,如其人也。
    李箫坏笑一声,快手抢过赵步康手中的酒壶,仰头一饮而尽。不知为何,偏生喜欢苏侍郎的酒,这酒很烈,却意外的好喝,让人欲忍不住想继续。
    “嗝……李箫打了个饱嗝,此刻的他眼前已是模糊一片,所有的人、所有的物都变幻成多个,似远似近,让人触之不及,歪斜着身子,拖着无力的步伐往外面走了几步,恰好看见天边那轮明亮的皓月。星光闪闪,孤月不孤。
    他望着那月,那星,那夜空,忽得苦笑一声,手中空壶指向皓月,眼中水波初上。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念毕,酒意上头,仰面倒下,双唇微动,似是带着哭腔:“我想回家了,我特么的想玩手机了,我特么的还没上钻石啊!”
    吕云路快速上前,想要扶起李箫,却发现此时的李箫,满目泪光,左眼正止不住的往外流泪。他看了看大殿龙椅上的皇帝,又看了看周围的群臣群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刻的群臣群使刚从那首豪迈的感情中抽出身,却又被李箫醉倒前念的这首诗给牵扯起了思念之情,有离乡入京为官者,早已是老泪纵横,饶是一旁的外邦使臣,都各自摸着衣袖抽泣。
    龙椅上的昊帝鼻子一酸,侧身看了一眼皇后,后者也是不住的抽泣。昊帝眼中闪过一抹柔色,轻轻拍了拍后者的香肩。李箫最后的这首诗也让他动容,也让这位九五之尊想起了那个回不去的世界,以及在那个世界的妻儿。
    “这小子,没事发什么酒疯。”他笑着说道,此刻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双目在不断往外冒泪水,很少,并不多。所幸殿中之人都在感怀刚才的那首诗,并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站起身,昊帝俯看着殿前躺着的少年。吕云路首先反应过来,忙是拱手道:“陛下,李箫他睡过去了。”
    昊帝点点头,扫视一眼殿中群臣群使,开口说道:“朕先前说过,李箫作出诗,有赏。”
    “赏苏州楚府李箫,一等子爵,封其京兆府司仓参军。”
    “司仓参军是几品官?”躺在地上的李箫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
    “正七品。”吕云路轻声解释道。
    “小气……”说完了他今日的最后一句话,睡姿不堪的李箫沉沉的进入了醉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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