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生看着人畜无害,如今却大有鱼死网破之架势。眼见手持夺魂锁链的鬼差步步逼近凌若所在之地,心扑通扑通的快要跳了出来。
然而在几刻前,凌若竟然还在犹豫是否对其施予援助。
初入江湖时,心中便有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梦。虽说不分青红皂白的“帮忙”时常会被人说成管闲事,但那也是善意使然,良心所在。
可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她这位“滥好人”竟然被刚才紧随其后的小尾巴出卖。
人心难测,鬼心难量。
大约在少女撤回幽都前后——
“缘何在此地能看到游荡孤魂!”
一声叱令,吓得云海澜浑身哆嗦,下意识的解释道,“几位鬼差大哥,小生云海澜,乃是京城人士。”
凌若躲在幽都城内的矮楼墙角,看不到那边的画面,但是声音却听得一清二楚。
但闻鬼差一声冷哼,话语声像是从鼻间冒出来一般,“管你京城人士还是城京人士,就算是天皇老子,死后来地府都得听爷的。”
“是是是,阴曹地府鬼爷最大!”
身死之前谁还没有做过人?这满口谄媚示好的意味,人能听得出,鬼亦然。
“地府阴曹有阎罗,你这新鬼油嘴滑舌,差点害死鬼爷我。”
在场鬼差不止一人,领头那位怕引火烧身,短短数句撇清自己和这不知身份游魂的关系。
嗤之以鼻和抗拒几近溢满方圆十里,光闻其声便已听出十足十的嫌弃。凌若耳力卓然,话语之外还听到铁链时而碰撞所发出铮铮声响。
做生意的人都懂察言观色,小老板混迹商场近十载,也不是个单纯角色。常言有云礼多人不怪,常言还云有钱能使鬼推磨。
随后不久便听到云海澜那厮开口说道,“小生初来乍到,不懂阴间规矩,如有冒犯还请鬼差大哥多多包容。”
光听声音都能猜想云海澜送礼的流畅动作:从腰间掏出一沓冥币半掩在袖中,朝着几位鬼差拱拜,再顺势将钱塞了过去。
不过再躲进幽都之前,曾在荒袤之境感知到不止一两名鬼差。听动静,在打头阵的那位身后怕是还有一队役卒。
少女好奇得紧,不知在这种场合下,持锁链鬼差该如何应对,便忍不住悄悄探出个头往那边瞄去。
果不其然,在他身后尚有十位役卒,皆是双脚离地,低着头飘在后面。场面一度安静,谁也不曾言语。
但越是如此那鬼差越不敢造作,身后那几位可是各殿派来的“眼睛”。
鬼差便一把将冥币打落,勃然大怒道,“生前不学好,死后也不涨教训!”
“叮当叮当——”,一把甩起链条就要将云海澜绑走拖到殿上。
“鬼哥啊,鬼爷!咱就是个规规矩矩的小商贩,生前从未做过昧良心的事儿,您可不能这样对咱呐!”
“你?!”
仅一个字又是满满的嗤之以鼻。
“云方生,云潮溪,云海澜,你们一家三代哪个是省油的灯?可知这地府之内有多少因你们而香消玉损的姑娘,等着化成厉鬼找你们报仇?”
听到这里,凌若的耳朵忽然竖了起来!正当她以为后面的内容有多么香艳刺激时,却听到云海澜的辩解。
“小生不过是成衣铺的掌柜,规规矩矩的做着小本买卖,不敢说至纯至善,至少人间丑恶事分毫未沾。人生大事皆未落实,咱不知鬼爷何出此言。”
“嘴硬!”说着不知从哪伸出一只骨手朝着那厮胯下袭去。
动作太快,电光石火。
躲在不远处听墙角的少女尚未反应,便听男子一声惨叫。在她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时,已经羞红了脸。
“区区新死孤魂,胆敢在鬼爷面前说谎?”
云海澜仍在低声哀嚎,对此凌若心中不解,已死之人缘何会有疼痛,但这不是重点……
“小生不敢,小生不敢啊,诶呦…”
“耽误人家姑娘清白,还想妄称自己是处子之身?依我看不必等十殿审判,便该丢入油锅中炸上几万年,再丢入拔舌地狱继续服刑。”
闻言,凌若瞬间毛骨森然。
从前在话本上看到过十八层地狱的描述,油锅地狱位于上九层之九,入此狱者会被剥光衣服丢入热油锅中反复翻炸。
至于拔舌地狱,传闻专对凡世挑拨离间、油嘴滑舌、巧言善辩之人,入此狱会有一小鬼负责硬生生掰开那人的嘴,再一小鬼负责拿大铁钳夹主舌头,缓缓拉长,慢慢拖拽,如此反复。
先前只是看过文字描述,只当是神话传说,看过便罢,她根本不敢去想承受刑罚是何感觉。如今无间地狱近在眼前,云海澜的归宿仿佛就在鬼差一念之间。
“小生…小生不过是到了恋慕女子的年纪,两人你情我愿,并未强迫。”
“与未有婚约女子便是行苟且之事。”
“咣当——”
听声音,锁链已经套在云海澜身上。
“小生冤,小生冤啊!祖父前半生戏弄女子游戏人间,为何他就能安享晚年,而咱就只能年纪尚轻便殇折!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你祖父?哼!”
从鬼差的口气中可以感受到那股愤愤不平,“他有祖辈庇荫,而你福缘浅薄。”
后面没有细听,凌若脑中充斥“祖父”二字,岂非是害小玉一尸两命的云方生!?
合着此人在离开水禾村后并未浪子回头做良人,而是继续糟践姑娘?
想及如此,少女也是心生愤恨,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鬼差跟前将云海澜提给吴启。
虽说前一辈的过错不该由下一辈承担,可是得知祖孙三代一个德行,便觉该从根上将这条污秽血脉断个干净。
至于云海澜再是巧舌如簧,在鬼差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主人现在应该不会再想去救他了吧?”
小雪平时嘻哈玩闹少有正经,可方才这句却是严肃无比,听得凌若满腹狐疑。
“不知猫儿为何会有此问?”
然此句才刚问出,便听云海澜那边大声吼叫,“女侠,救救我!女侠,别不管我啊!”
对此,凌若无奈扶额,心中怒骂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对面鬼差瞬间警惕,冷眼问道,“女侠?”
在无法确保自己是否安全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别人也拉下水。
闻声,云海澜也放弃挣扎锁链,而是忽然变脸,满是讨好的朝鬼差说,“这地府中可不止咱一个四处游荡的孤魂。据我所知,在那幽都之中可是有来自阳间的活着的人哦。”
语毕,眼神往凌若藏身的方向瞟了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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