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白刃一相逢》第一百九十六章 片片吹落轩辕台（二）

    从最初来到临淄的那一天起，凌慕华就开始想，怎样构建一座阵。
    为了在绝境下留一条退路。
    也为了纪念。
    当机缘巧合之下成为崂山掌教后，凌慕华以齐王府座上宾的身份买下了皎月楼。
    然后。
    开始布阵。
    阵，很早就完成了。
    却随着凌慕华阵道的精进而不断被修改、完善。
    直到现在。
    阵的名字很简单。
    雪花。
    她不仅喜欢喝酒，也喜欢看雪。
    名字很普通，但阵法很厉害。
    白日里的那场刺杀，如果动用雪花阵，大概会是不一样的情况。
    彼时凌慕华有机会运转阵法，却没有动用。
    那是因为。
    他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他觉得未到绝境。
    眼下，雪花阵也不再仅仅是雪花阵。
    它变成了阵枢。
    另一座大阵的阵枢。
    其实，临淄城中临时布下的三座大阵本是半斤八两，没有什么高下。
    可因为雪花阵的存在，却是令以皎月楼为中心布下的大阵硬生生提了一个档次。
    说起来，原本这座大阵就算没有凌慕华布下的雪花阵，也足够不凡的。只是时间实在仓促，最终的呈现到底是简化得不能再简化。好在还有雪花阵。
    以雪花阵为阵枢布下的大阵，名字倒是挺不一般的。
    烛龙栖寒阵。
    取意自李墨所作古诗《北风行》。
    是凌慕华当年学习阵道时无意间得到的布置方法，却是想不到会在此时用上。
    不过，凌慕华在布置时稍作了修改。
    或者，更直接地说，是借雪花阵为辅的完善。
    修改后的烛龙栖寒阵，只要雪花阵不破，便可不断运行。
    与另外两座大阵，需要分守数个阵眼不一样。
    烛龙栖寒阵，守住皎月楼就是最好。
    所以，尽管上官天落和归海清翡很想去别处帮忙，却绝不能离开。
    守住皎月楼，便是守住烛龙栖寒阵。
    甚至。
    或许便是守住了死局下的一丝变数、守住绝境中仅存的希望。
    两人其实都有些紧张，虽然并肩站着，却都各自沉默。
    在这样的寂寂中，一道莫名而起的嬉笑声就显得特别突兀：
    “咦，这里的阵法倒是有些玄妙，为何白日里都未曾发现。”
    只见一袭青袍身影从虚空中现出，静静悬在皎月楼前的半空。
    此人正是在那场刺杀中最先出现吸引凌慕华注意力，又在后来施展瞳术加以影响的青袍客。
    他说的未曾发现的阵法，可不是指烛龙栖寒阵。
    而是雪花阵。
    白日里，雪花阵并没有完全运转，只是发挥着最低效度的聚灵之能，因而瞒了过去。
    现在，雪花阵既无阵枢，落在境界稍高些的存在眼中，便是有迹可循。
    至于楼上二人，归海清翡脸色一白，上官天落也是抿起了唇。
    眼前这青袍客竟然能无声无息便来到皎月楼前，实在是匪夷所思。
    烛龙栖寒阵是攻击性的阵法，却无探查之能。雪花阵倒是可以，奈何范围太小。这意味着，唯有来犯者为上官和归海所感知，他们才能发动阵法迫击。
    反观青袍客，神情悠闲地看向两人，摇头笑道：“你说你们两个崂山弟子，何必来蹚这趟浑水，真是自讨苦吃。两位的命，本座可就收下了。”
    话音刚落，他抬手一挥，两道青光直刺两人面门。
    “欺人太甚！”
    归海清翡低喝一声，翻手取出一方白玉阵盘。
    烛龙栖寒阵是归海清翡和上官天落在凌慕华的指导下亲手布下的，就算不依凭阵盘，其实也能以神识法力为感召，但那样的话会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一来烛龙栖寒阵哪怕简化后也是非同一般的阵法，二来其阵枢雪花阵终究完全是凌慕华的地仙级手笔，因此如果借助阵盘的话，会有更好的稳定性。
    当然，阵盘的催发也是要时间。
    虽然只是一息，却可以有很多变数。
    好在，归海清翡和上官天落倒是配合极好。归海清翡堪堪取出阵盘，上官天落便是拉着归海清翡向后退，其空着右手握住一柄灰白色长剑，十字斩出。
    然而，上官天落的剑明明斩在了那两道青光上，却好像如击棉絮，无处着力。
    两道青光紧接着便是漾开，化作一团，向两人罩落。
    这时，白玉阵盘上激荡开一片雪白光芒。
    是烛龙栖寒阵终于发动了。
    无数雪片翻涌，一下将那团青光席卷。
    两人有了喘息的余地，上官天落也不再后退，就此停下。
    那青袍客倒依旧淡然，摸了摸下巴，颇有些玩味地说道：“有意思，看来此行也不致于无趣。”
    ******
    临淄往北再有百余里。
    原野之上，两道身影乘风而动，向南轻掠。
    稍稍前面些的，一袭紫衫，明婉动人，盈盈若仙，赫然便是洛海棠。
    稍稍后面些的，黑衫仿佛融入夜色，但眼眸明亮透着古灵精怪，正是雪墨。
    只不过，雪墨现在可是愁的很：“少夫人，咱们还是回去吧，少主要是知道我陪着你胡闹，可不得打死我。”
    洛海棠回头娇俏地瞪了一眼雪墨，然后继续看向前方，微笑道：“都到这了还怎么回去？回去也来不及啦。而且，阿染突然加快速度，一定是临淄那边有情况，不过去看看你甘心么。再说，这怎么就是胡闹呢。到时候呀，有我护着你，看阿染敢不敢打你。”
    说着，洛海棠还真的像模像样地舞了舞小拳头。
    雪墨眨巴眨巴眼睛，苦兮兮地说道：“少夫人，那到了临淄那边，可一定小心。要是还没见到少主，就把我们两人都搭进去了，那就真的亏死了。”
    洛海棠掩嘴轻笑道：“放心吧阿雪，你叫我‘少夫人’叫得那么甜，我会保护你的。”
    “少夫人，可别这样，该是我保护你才对。”雪墨想到这事就有些郁闷，“你说少主也真是的。明明少夫人你都地仙境界了，还让我来保护，这拿弱的保护强的，怎么看都有些呆呀。少主干嘛不再燕子营挑几个地仙出来呢。还有少主自己，少夫人你说他在修行上怎么就那么天才呢，年纪轻轻境界高不说，战力也强得离谱。结果他身边明明该要保护他的死士啦护卫啦什么的，好多都不如他厉害，总让人感觉怪怪的。”
    洛海棠莞尔。
    她其实也有些好奇。
    燕子营那样的环境中，怎么培养出雪墨这样一个平常生活中娇憨十足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