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天翻地覆,涛翻浪涌,使得王琳琅的脚步有些凌乱与急促。她机械化地朝前走着,有意地避开周围擦肩而过的人潮。突然,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斜地里伸过来,将她的胳膊牢牢地抓住。
王琳琅条件反射地想用内力震开这只手,却猛然地感觉到这只手没有任何的威胁和杀意,相反的,它带有一种温暖,一种如明灯一般的煦暖。
她的目光,顺着这只手往上,直到她看到一张俊雅温润的脸。它看着自己,带着淡淡的忧虑,却又如同春水一般温柔。
“冯大哥,”王琳琅惊喜地叫道。那双原本忧郁迷惘的眼睛,募地一亮,像是在黑暗中走夜路的人,募地望见了一盏明灯。
“嗯,”冯宏轻轻地嗯了一声。清绝单薄的身影,在夕阳的映照之下,透着一股干净的温暖之色。
你是温暖,逆光而来!
不知怎地,王琳琅的脑中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这个温润如玉,内敛温柔、如清风晓月般的男子,总是给她一种极为温暖的感觉。就像矗立在岸边的灯塔,给漂泊在大海中的人,带来了希望,给人一种安全的感觉。
“冯大哥,你怎么在这里?”王琳琅问道,脸上漫起了欣喜之色。
“刚在茶楼喝茶,看见你,就下来了。”冯宏的话不多,但音色清澈,温润,像是缓缓流动的清泉一般,极为悦耳。
“喝茶?”王琳琅重复了一句,肚子恰在此刻发出咕噜咕噜一阵声响,像是青蛙在呱呱呱叫一般。她这才惊觉自己一日未进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饥肠辘辘了。
“走吧,一起去吃点东西,刚好我也饿了。”冯宏善解人意地说道,那张如高山流水一般清雅的脸上,微微地荡起一丝浅淡的笑容。
王琳琅尴尬地摸摸自己的肚子,一时脸红如霞,但嘴里却说道,“对不起,冯大哥,我现在还有事,不能跟你一起去吃饭。要不改日吧。改日我陪你好好地逛逛这建康城,然后我做东,请你好好地吃一顿。”
那满山遍野的飞燕草,层林尽染的枫树林,还在脑中盘旋萦绕,纵使肚中空空如也,她却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吃吃喝喝,唯一的心心念念,便是找到那个人,问个清楚明白,而且是立刻,马上!
“改日?”冯宏语调微微扬起,温润如水的声音之中,隐着一丝浅浅的落寞。
见不得这个温暖的人,在这一瞬间,身上弥散出来那股犹如雾霭似的失望,微微一个思索,王琳琅说道,“要不就明日吧,明天上午巳时我们还在这里见面,我们好好地逛一逛这建康城。”
说罢,王琳琅对着冯宏嫣然一笑,“冯大哥,今天,我们就聊到这里,我有事,就先走了!”说罢,朝他挥挥手,转身离开。
她走得急而快,白色的身影,像是一滴水一般,融入到周围的人潮之中。
冯弘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直望着那道莹白的身影,直到它渐渐地变成了一个遥远的白点,消失得无影无踪。
贺星像是一个影子一般,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压抑在心中的怨怼,像是被割断的野草一般,又疯狂地从土地里钻了出来。
这个来历诡秘的女孩,女扮男装起来,简直比他还要像一个男人。那笔直如松的背影,潇洒自如的说话方式,赫然带风的步伐,没有一点儿女儿家的娇羞与柔美,更别提那她左脸颊上新添的那道蜈蚣似的疤痕了。这样丑陋粗鄙的女人,怎配得上他家风光霁月的公子?
可恨,公子像是鬼迷心窍一般,一直惦记着这女人。自来到这晋朝,他一反过去喜静独处的习惯,带着他在大街小巷闲逛游荡,美其名曰是考察敌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其实,还不是想与这个女人,来一处偶然的相遇。
许多的必然,才会凑足一场偶然!
可是,这个好不容易谋求来的偶然,这个女孩竟然不领情,竟敢不识好歹地拒绝了公子。他家公子身份该是何等地高贵,这个该死的女人,在毁容的情况之下,还看不清形势,竟然张狂至此,真是该死!
“走吧,回去!”冯宏低低地说了一句,清淡温润的声音之中,听不出任何情感的起伏。只是那双如高山湖水的眼眸之中,似乎破裂出一道狭窄的缝隙。从这道细细的缝隙之中,似乎流露出一种叫做既伤感又欢喜的复杂东西。
贺星自是无语,默默地跟在自家主子之后,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踩着一地的愤懑,回到了大晋朝接待外宾的鸿胪寺。
一心为主的贺星,自是不知道,当心中的愤懑,越积越多,堆积到一定程度,它就会像火山一样突然爆发,将一切的美好,炸得粉身碎骨,踪影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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