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看见身后突然出现的慕锦成,吓得一哆嗦,余下的狠话不敢说了,只嗫喃道:“我妹子被她们关在这里做牛做马,我来救她!”
慕锦成眯起狭长的眼眸,冷冷道:“这是我的铺子,你这样讲,是说我拐带人口哦!”
杨大发一惊,心中懊恼,自个本是瞅准了机会来的,怎偏遇见这座瘟神!
来硬的显然行不通了,他眼珠一转,用力捶打自个的胸口,悲切道:“我到底是她亲哥,这一晃几个月生死未卜,我如何不担心?今知她在这里,自然是要带回家去的!”
顾青竹闪身出来,怒斥道:“少在这里假惺惺,我看你心疼她是假,抢她的钱才是真的!想当初,你为了钱,天天到织坊闹,后来,你图五两银子,把她卖给一个傻子顾大宝做媳妇,这是一个同胞哥哥能干出来的事!”
一旁的顾大丫见他们来了,立时有了底气,叉腰道:“对!若不是大妞逃得及时,还不知被顾世贵一家怎么磋磨糟践,这会儿,你还有脸闹,当初都说大妞被狼吃了,你这个做哥哥的,别说为她办理后事,就连哭都没哭一声,只顾着和朱氏抢夺那五两银子!”
“与他说那么多做什么,他无故打坏了店里这些家什,我们去报官!”郑招娣挎着顾大丫的胳膊,疾步出门了。
杨大发瞪着迷茫的眼睛,看向一身华服,满头簪钗的顾青竹,他愣了会儿才醒悟过来,不由得上下打量,贪婪道:“原来是你,几时飞上枝头做了凤凰?”
他的目光赤裸丑陋,慕锦成上前一步挡住她,厉声道:“这是我媳妇,你那眼珠子放老实点,信不信我剜下来喂狗!”
三生慕家,南苍县最大的富贾豪门,这丫头几辈子修的好运气,竟然一步登天,成了慕家少夫人?杨大发垂下眼皮,无赖道:“你们为富不仁,将我傻妹子诓骗来为奴为婢,今儿,没个说法,我就不走了,纵使衙门里来人,我也不怕的。”
厨房里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我们兄妹之间,早在你卖我的时候,就恩断义绝了,大丫他们好心收留我,管吃管住还有工钱拿,我才不至于冻死饿死,我自愿在这里做工,与旁人无涉!”
听见声音的杨大发,直往厨房门口扑:“妹子呀,我们是亲生兄妹,爹娘死的早,这世上只有我们才是最亲的人,难道,你眼见着你哥哥饿死街头!”
站在门口的慕锦成飞起一脚,将肮脏干瘦的人直接踹砸在倾倒的桌面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音,杨大发像只煮熟的大虾,佝偻着蜷缩成一团,大声呼号。
“你要早念这点亲缘,就不会变卖家产,赌钱偷盗,如今你活不下去,又想起来找我,你是想逼我的钱,还是打算再卖我一次!”厨房里的人说着说着,尾音高亢,气愤难当。
杨大发自然是既想要钱,还想卖人!
去年年末,他本想厚着脸皮,赖在顾世贵家里过年,可朱氏日日追着他讨要那五两银子,什么恶毒的话都骂出了口。
杨大发一气之下回到杨家村,可他家里连老鼠都养不活,他在床上睡了几天,饿得前胸贴后背,可村里人防他堪比防贼,连个红薯都偷不到,他只得到外头找活路。
翠屏镇的店铺大多关门过节,他便流落到南苍县,这里富家大户多,看门狗吃的剩饭剩菜都比他在家里吃的强,若是逢着年里做寿娶亲,还会撒出不少喜钱,如此,杨大发才侥幸捡了一条命。
可是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哪怕是乞丐,也是要交入伙钱的,前几天,每次都不上供的杨大发被一帮乞丐堵在梨花巷里暴打,后来好不容易逃脱,跳进一户人家院子躲过一劫,待他翻墙出来时,无巧不巧的,正看见出来倒泔水的杨大妞。
对穷疯了的杨大发来说,这哪是劫后余生的妹妹,简直就是一个会走的钱袋子,他这几日连乞讨都不去了,只在外头盯着,伺机行动。
听了里面人说话,杨大发爬起来,狠狠甩了自个一个嘴巴子,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嚎哭:“我的亲妹子啊,以前都是哥的错,往后,我啥都听你的,家里全由你做主,我只盼着和你一起过安生日子。”
此言一出,厨房里半晌没有声音。
顾青竹急道:“大妞,你别信他的,你若被哄弄回去,必定没有好结果!”
正说着,顾大丫和郑招娣带着五六个挎刀持棍的巡街赶了来。
巡街的衙役最讨厌乞丐,他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站在街角煞风景,拦在门口坏生意,还有一些胆大的耍无赖,故意围着富家夫人小姐讨要钱财,非得巡街衙役上前打骂才能驱散。
他们一见满身泥污,面容猥琐的杨大发,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顿狠揍,直打得他满地翻滚,鬼哭狼嚎。
“各位小哥,且饶他一条命吧。”杨大妞终究忍不住,从厨房里出来。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藕荷色袄裙,因着面馆里不缺吃的,又过了几个月安稳日子,杨大妞面上丰满了些,就连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杨大发不顾身上的疼痛,惊喜道:“妹子,你肯跟我回去了!”
“我就是再笨也不会被你卖两次,看在死去的爹娘份上,你走吧,只当我死在了野狼谷,我们这辈子再不要相见了。”杨大妞拧着衣角,一字一句,艰难地说。
杨大发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破口大骂:“你这个死丫头,脑子被驴踢了,宁愿给旁人卖命,也不顾你哥的死活!你今儿不跟我走,我日后天天来闹,看你丢不丢人!”
慕锦成早听不下去,拱手道:“几位哥哥,这个人渣把我这儿打砸成这样,求你们把他拖出去按律处置,别脏了我的地儿!”
梨花巷附近的衙役,哪个不知道捕快班头梁满仓和丁家面馆的关系,更何况,谁没白吃过丁家面馆的面,再说,慕锦成是县老爷的小舅子,他们自然很有眼力劲儿,立时将杨大发像条死狗似的拖拽出去了。
“顾姑娘!”杨大妞鼻头发酸,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顾青竹上前揽住她的肩膀道:“别伤心了,你做的没错。”
“青竹,你的手怎么了?”站在一旁的顾大丫眼尖地看见她手上裹的布条,心惊道。
顾青竹收起手,藏在袖中,嗔怪道:“别大呼小叫的,一点小伤而已。”
“小伤?”顾大丫抢上一步,一把握住她另一个手腕,扒开手心看,“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死死盯着慕锦成,大有一刀毙命的凶狠。
“可不是我啊!”慕锦成连连摆手,“上元节,她火中救人伤着了。”
“真的?怎么回事?”顾大丫犹不相信道。
顾青竹拉着她的袖子:“我没事的,过几日就好了。”
正在这会儿,顾青山和方奎背着东西回来,见着屋里一片狼藉,惊诧道:“这是怎的了,我们才出去一会,谁来捣乱了?”
“都是我不好,我哥来闹了一场,损坏的桌椅,从我工钱里扣。”杨大妞咬唇道。
“这怪不得你。”顾青竹安抚她,转而说,“青山哥,这些桌椅能修就修,实在不行的,就在公账里出钱再添置一些。”
顾青山避开地上的碎瓷片,扶起桌椅道:“桌椅能修,就是碗碟要再买些。”
“这些倒是好说,不过是些小钱,怕只怕那个杨大发以后要常来闹,咱们生意没法做。”方奎找来家伙什,闷声道。
“要不,我还是走吧,你们收留我这么久,我不能不晓得好歹留下来害人。”杨大妞眼眶又红了。
屋里的人一时沉默,杨大发这么闹,并不是什么大罪,最多打一顿关几天,可他若是隔三差五来,弄得食客不敢登门,面馆的生意肯定是要受影响的。
这会儿还在年节里,茶园桑田里都没事,谁不指望趁着农闲多挣些钱呢。
“德兴织坊几时开工?”顾青竹回眸看慕锦成。
“这个不好说,春茧要到五月里才收,这会儿,就连苏杭那边都没出新面料,谭家不会开工太早。”慕锦成摇头道。
杨大妞用力抹了下眼泪:“我这就走,离五月还早呢,再给我哥来闹四个月,面馆非垮了不可。”
顾青竹拦住她:“你在南苍县除了面馆和织坊这两处,还有什么容身之地?若你流落在外,岂不是正被你哥捉回去卖!”
杨大妞被她一说,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慕锦成看着一筹莫展的顾青竹道:“要不然,我跟罗姨说说,让杨大妞到三生厨房做事,洗碗烧火总是要人的。”
“这能成吗?”顾青竹眨着一双好看的杏眼问。
那清澈目光让慕锦成不忍拒绝:“一会儿,我们去三生吃晚饭,顺带问下,不就知道了。”
“这……好。”顾青竹犹豫了下,最终答应了。
杨大妞一时破涕为笑,赶忙去厨房煮茶,顾青山和方奎修补桌椅,大丫和招娣则拉着顾青竹问救人的事,慕锦成也是第一次见她说起,遂站在一旁细细地听。
顾青山拾掇好桌椅,捧出个用大小不一的纸张订成的册子,他走过来说:“青竹,咱们去年赚下的钱还没分,今儿趁三爷也在,咱们议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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