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徐轻几许》第一百四十八章诛心

    飞羽殿中向弘宣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东阳郡王,东阳郡王那拿着茶盖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以及他那一丝血色都没有的面庞,看样子像是病得不轻。向弘宣想到这些年东阳郡王因病很少进宫,如今看来,怕是东阳郡王早已病入膏肓了。
    向弘宣看着东阳郡王这副病态,不由得心头一软,宣武帝就这么一个同胞亲弟弟,他这小叔叔既不恋权,也不贪财,平生只会附庸风雅吟诗作画,虽说生活也有些散漫以及奢侈了点,但也不曾在前朝让宣武帝为难过。
    当年他即位之后,按理说皇族宗室的宗正一职理应由他这个至亲且辈分高的小叔叔担任,可为了制约他的兄弟,也是为了收拢宗室之心,最终才将宗正给了他那大哥献王,想到这,向弘宣对这个小叔叔,是心怀一丝愧疚的,再加上如今东阳郡王这般病态,向弘宣更加心疼起东阳郡王。
    向弘宣挥了挥手,内侍们立刻捧上许多珍贵的药材来到东阳郡王的眼前。他轻声说道:“皇叔,这些都是今年各地才进贡到宫里的珍贵药材,原本朕想着晚些时候差人送去东阳郡王府,今日皇叔正好进宫,就一并赏赐给您。”
    东阳郡王起身,颤颤巍巍地向向弘宣行礼,感激涕零地说道:“陛下,老臣是个无用之人,陛下还能如此记挂老臣,老臣真是感动,可无功不受禄,这些珍贵的药材老臣愧不敢当。”
    向弘宣立刻来到东阳郡王的身前,扶住他那颤抖的身体,亲切地说道:“皇叔,这是什么话。您是朕的亲叔叔,您是东俞宗室的支柱,您不管是威望还是德行都是当之无愧东俞宗室的典范。”
    东阳郡王得意地笑了笑,他看着向弘宣,说道:“既然陛下这么说,那老臣就却之不恭了。”
    向弘宣再次挥了挥手,内侍奉上一杯热茶,向弘宣亲自端到东阳郡王的面前,看着东阳郡王喝下热茶后,那脸色稍微平复些,向弘宣才放心地回到龙椅。
    忽然东阳郡王放下茶碗,脸色凝重,似乎有什么大事,他缓缓地说道:“陛下,老臣有一件事想与陛下说上一说。”
    “皇叔请赐教。”向弘宣连忙说道。
    东阳郡王思量了一会,幽幽地开口说道:“自古国无储君,国本动摇。陛下如今膝下犹空,东俞上下惶恐不安。”
    向弘宣面色一僵,他不自然地端起一旁的茶碗,低头喝下一口茶水,将这落寞与悲愤都掩藏在有些发凉的茶水中。
    “是朕不够贤德与勤奋,所以上天才没有赐给朕一个健康的皇子,都是朕的过失,以后朕自当更加贤明勤政,以求早日为东俞诞下皇子。”向弘宣无奈地说道。
    “陛下的贤明,东俞上下都是有目共睹,子嗣之事不可着急,陛下也不
    必过于自责,只不过老臣听闻前几日的曲水宴上,神像无故掉落水中之事,老臣觉得这大为不妥呀。”
    “何为不妥?”向弘宣一字一句地问道。
    东阳郡王看了看向弘宣那不大好的脸色,他低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本曲水宴就是宗室妇人们一起欢聚祈求神灵庇护子嗣生育的宴席,陛下突然到访就有些突兀,而郊禖伸像可是掌管世间生育的神像,却无故跌落神龛掉入水中,陛下,这可是大不祥之兆呀。”
    向弘宣低头冷哼了一声,淡淡地说道:“没想到皇叔还信这种怪力乱神的无稽之谈。”
    东阳郡王激动地起身,他用颤抖地声音说道:“陛下,您不信,老臣也不信,可那日之事早就在宗室里传开,宗室里的人对那日之事是说得有鼻子有眼,似乎这就是神迹,是暗示东俞无后继之君的迹象,如今连邑城里也早就街知巷闻,东俞的百姓,东俞的宗室乃至于东俞的后宫,都人心惶惶,深信不疑。”
    向弘宣猛地一起身,他表情凝重,低声说道:“皇叔,慎言。”
    东阳郡王一惊,他立刻收声,他知道向弘宣已经怒了,他不得不跪倒在地,颤巍巍地给向弘宣磕头,轻声说道:“陛下,老臣失言了。”
    向弘宣看了一眼伏地的东阳郡王,他的脸色稍稍缓和些,他缓缓地坐下,说道:“皇叔,快起身吧。”
    说着他看了一眼内侍,内侍立刻上前扶起了东阳郡王,东阳郡王安坐在椅子上,他抬头看了看向弘宣,向弘宣拿起茶碗慢慢地放在嘴边,似乎又再次思量起来,东阳郡王不敢再言语,一时间偌大的飞羽殿内鸦雀无声,寂静到可怕。
    忽然小德子走了进来,说道:“陛下,司天监监正说是有要事要面见陛下。”
    也许是因为东阳郡王那些要人命的话,也许是因为神像落水确实让人敬畏,向弘宣的心也有些慌乱,正好听到司天监监正有要事要禀奏他,他那敏感的神经再次被触动,他不假思索地说道:“快宣监正。”
    “陛下,臣近日夜观星象,黄帝座以北的前星,黯淡发黑,怕是不详。”监正说道。
    向弘宣一惊,前星那不就是太子星,太子星黯淡发黑,是为大不详。他又想起刚刚东阳郡王说的神迹,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急切地问道:“监正,你可看仔细了。”
    监正微微一怔,又说道:“陛下,臣之前夜观星象,前星确实有些黯淡,但也无大碍,可这段时日前星被黑气笼罩,怕是不详呀。”
    向弘宣失落地垂目,他挥了挥手,监正会意地退下。
    顿时向弘宣那满心的愁思都挂在了脸上,东阳郡王的心思再次活络起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有些吃力的手脚,深吸一口
    气,壮大了胆子,再次说道:“陛下,听说那日曲水宴上,皇后娘娘恩准各位王妃带着自家的儿子入宫,此前就有传闻皇后娘娘想要过继个宗室子,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
    向弘宣立刻眼神深邃起来,他盯着东阳郡王,说道:“原来皇叔进宫不是来看望朕的,是来做说客的,只是不知道皇叔是为哪家王爷做说客呀?”
    扑通一声,东阳郡王跪倒在地,略有些惊恐地说道:“陛下,老臣久卧病榻多年,不问朝政,老臣能为谁做说客?老臣已经是一个一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了,若不是心系东俞江山,心系陛下,怎么可能进宫跟陛下说这些话,给陛下添堵,让陛下厌恶老臣,厌恶东阳郡王府,老臣是心疼陛下,心疼先帝这辛苦打下的江山,陛下,您还年轻,以后大有机会生下皇子,立嗣不会影响以后皇子的帝位,可现在若是不立嗣,人心惶惶,万一出现变故,那就是东俞的祸事,东俞的江山就要毁于一旦了。”
    东阳郡王声情并茂地说着,而且还伏地哭泣不起,向弘宣眉头紧蹙,他看着眼前这个老叔叔那般深切地模样,他能够堵得住东阳郡王的嘴,他能够堵得住东俞上下所有人的嘴吗?
    向弘宣缓缓地来到东阳郡王的身前扶起他,无奈地说道:“皇叔的话,朕记下了,皇叔身体不好,进宫也一段时间了,先回府休息吧。”
    原本东阳郡王还有一肚子体己话要说,可他看着向弘宣这有些捉摸不透的神情,他不敢再言语,虽说他是活够了,可不还有一大家子嘛。
    东阳郡王颤巍巍地从飞羽殿走出,一缕耀眼的阳光倾洒在他的身上,顿时让他觉得温暖惬意,他回头望了一眼威严的飞羽殿,向弘宣无子的困局,何止是让那些东俞宗室的王爷们心思活络起来,就连他这个都快进鬼门关的人也想出来参与参与,不管是谁家的儿子以后成了这东俞之主,今日他这般冒死进言,以后他们东阳郡王府都不会被忘记,想到这,东阳郡王高兴地大笑起来,也许是太激动,也许是太虚弱,东阳郡王猛地咳嗽起来,很是难受,慢慢地向皇城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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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湘湘猛地从床上坐起,她满头的大汗,不由得双手捂住胸口,刚刚的梦太过真实,真实到让萧湘湘不由得害怕,瞬间她的眼中溢满了泪水,很快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连映容立刻来到萧湘湘的面前,她拿起丝帕轻轻
    拭去萧湘湘脸上的汗与泪,她关切地问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萧湘湘回过神来,她抓住连映容的手,小声地说道:“姑姑,我刚刚梦见赵夫人,淑妃还有朱美人与卫美人了,她们,她们拽住本宫的手脚,使劲地撞击本宫的肚子,她们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连映容着急地问道。
    萧湘湘立刻大声痛哭起来,失声地说道:“还说本宫害了她们,她们做鬼也不会放过本宫,不会让本宫再有孩子的。”
    连映容脸色一僵,她立刻轻轻拍抚着萧湘湘的后背,有些慌张地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她们算什么,哪个后宫不是吃人的地方,当年南熙国后宫可比这精彩多了,也没见着谁就真的变鬼放不过谁,娘娘别怕,有奴婢呢,这些事都是奴婢做得,跟娘娘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们要来报仇,就尽管来好了,奴婢在这等着她们,奴婢才不信这些鬼神之说。”
    “可是姑姑,那日曲水宴,本宫亲眼看到那放得好好的郊禖伸像就突然掉入水中,而且还停在了陛下的眼前,据说司天监发现前星黯淡发黑,这可是储君之位大不详呀,姑姑,我们是触怒了神灵,神灵才会这般显神迹呀,如今后宫的女人们都在烧香拜佛,以求神灵宽宥,姑姑,你说本宫会有报应吗,不会再生下皇子了吗?”
    “娘娘,这世间哪有报应,我们是艰辛万苦才走到如今这般地位,您的儿子将会是未来东俞之君,神也好,鬼也罢,都不能阻止我们的富贵荣耀之路。”连映容坚定地说道。
    “可是万一,万一神灵怪罪我们该怎么办?”萧湘湘慌张地问道。
    “那就遇神杀神,遇佛诛佛。”连映容再次坚定地说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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