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吼证道录》第四百四十一章 捅破窗纸

    入夜,玄鸾依旧在飞翔。
    黄昏已过,天边已是偏向灰暗的黛青色,光芒在天际没入山下,黑暗即将笼罩整个天地。
    玄鸾背上劲风烈烈,吹起三人的僧袍,一风的黑金僧袍,火猴的紫金僧袍,书礼的天青僧袍,衣袂飘扬,如三名降临凡尘的神佛,超凡脱俗,俾睨天下。
    书礼从刚刚的回忆中解脱出来,君州城的这段回忆,沉重而痛苦,但对佛道修炼者来说,苦难就是修炼的法宝,没有从苦难中开出花来的佛道,是浮世而浅显的佛道。
    书和的这次交谈彻底打破了书礼对书家和崔铭等所谓“儒教”的所有幻想,他不再为了心中的儒释抉择而矛盾,现在的他,拯救佛道就等同于拯救走入歧途的儒教,二者是一体的,就如同他修炼的双重功法,都是使他强大的养分。
    接下来,就是好好思考如何才能拯救佛道了。面对着儒教和道门的全面进攻,佛道在苦苦挣扎中,还不知道能够撑多久。
    一风在玄鸾的背上,劲风拂面,一扫他今日来对佛道局势的担忧,让他心旷神怡,心中豁然开朗,他不由得有些兴奋地问火猴道:“二师兄,你是来带我散心的吗?真好,我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心如野马,肆意驰骋的快感了。不过,我们出来很久了,差不多就回去吧。”
    火猴回过头来,看着一风,一反往常,脸色十分严肃,眼神中却有些不忍,他犹豫片刻,像是下了什么重要决定,缓缓沉声说道:“一风,你要原谅我,因为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不是对的,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你带来怎样的伤害,但是,我还是决定让你知道,这是属于你的权利。”
    一风奇怪地看着火猴,他从来没有见过二师兄如此严肃的样子,即便在师父死去,在了然大师和了毓丘尼死去,他自己被太清门祖延带走囚禁,也没有见他如此严肃。他正想问一下火猴到底是什么事,却见火猴指挥着玄鸾朝着一座山上落去。
    这里是一座不知名的山峰的山顶,玄鸾降落在一片悬崖之上,悬崖的背后是一大片茂密的森林,此时在初夜的天色中如同环伺的许多高大的怪物。
    从悬崖上俯瞰远眺,离得这座山峰最近的是一条河流,不甚宽广,但是在大片的森林的掩映下,静静地流淌,平静的河水倒影着逐渐出现星辰的夜空,河流的前方,是一片连绵起伏的丘陵,同样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森林树木,起伏的丘陵间生成的一条条小小的山谷都被森林覆盖,在青色的雾霭中显得神秘幽深。
    书礼见到这片景象,也和一风一样,十分奇怪。玄鸾变成人身之后,挨在一风身旁,远远地躲着书礼,却和他一样,眼神疑惑地看着火猴。
    火猴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像是不忍心似的,轻轻地说道:“看到对面那条河了没有,再过去的层层丘陵中,就是太子魏晃修建的秘密之所,而今夜,是秀姑和刘毅的新婚之夜。”
    一风身躯一震,如同被人在寒夜浇了一盆冰冷的水一般,一个凉意从头蹿到脚心,又从脚心侵袭到后背脊梁,整个人都被彻骨的寒意冻结了,他不敢置信地问道:“二师兄,你说的是真的吗?”
    火猴点点头,说道:“是我给秀姑的火萤带回来的消息,秀姑原本说,是不想让你知道的,怕你因为没参加小师姐的婚礼过于伤心,她也不想在太子的软禁之中大肆宣扬,就让我在事后告诉你们几个就行了。”
    不料一风顿时变了脸色,双目喷火,脸呈酱紫色,对着火猴怒吼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要告诉我!”
    火猴面对着一风的怒吼,却不吱声,默默地承受着,玄鸾被一风突然的发火吓了一跳,躲在火猴身旁。
    一风在宣泄完这股怒火之后,脸色再变,神情变得极其痛苦,眼泪从他的脸上滑落,他低下头,咬着嘴唇哽咽着道:“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要和别人成婚,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风像是被山风抽去了所有力气,渐渐地佝偻着腰,瘫倒在悬崖的石头上,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却执着地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像是每念一遍就能减轻一些痛苦,可是痛苦是如此厚重,纵使是叩问自己的心灵千万遍,也无法削减痛苦之万一。
    书礼和火猴还有被一风吓到的玄鸾都选择了沉默,对一风这种自相矛盾又纠缠不清的叩问沉默,因为这些问题原本就没有答案,或许有答案,他们却解释不清楚。
    天地间,有太多的这种问题没有明确的答案,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
    所以,他们只能沉默,所以,他们只能接受。
    “我不接受!”一风猛地抬起头,站了起来,梗着脖子,头上青筋暴起,说道:“我要去找她,我现在就要去找她!”
    说着,他转身面对着悬崖,鼓荡着身上的灵力,一股强大的威势猛然散发出来,他作势便要跳下悬崖,往前面的丘陵飞去!
    就在这时,火猴一把抱住他,他怕拉不住一风,直接抱住他的腰,大声喊道:“一风,你冷静点,你不能去,你去了也找不到地方,那里被太清门的强大法阵笼罩住了,是一个强大的幻境,你找不到地方的!”
    “找不到也要找!”一风声嘶力竭地喊道,双手伸到腰间,使出全身的力气要掰开火猴紧紧箍住他的双手,他完全失去了理智!
    “没用的!”火猴大喊道:“今夜太子魏晃也会参加他们的婚礼,他已经下了命令不允许你们见面,你不要破坏和太子的关系,这会让风吼军陷入被动,会对我们整个计划造成破坏!”
    “我不管!”一风声音变得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喊道:“我不管,我只要小师姐,小师姐!我不要,我不想她离开我!她不会离开我!她不会抛弃我的!她答应过我,她永远不会抛下我!她为什么要骗我?她是个大骗子!”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蓦然打断了一风语无伦次的哭喊,玄鸾在一旁瞪着惊诧的双眼看着书礼,书礼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闭上了双眼,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一风,你清醒一点,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秀姑,但是秀姑却不知道,她只是拿你当亲弟弟一般看待,你和她之间,只有亲情,没有爱情,也永远不会有爱情,你接受,或者不接受,都是这个结果。”
    一风愣愣地看着书礼,停止了挣扎,火猴也慢慢地松开了双手,站直身体,眼神幽怨地看着书礼。
    一风神色木然,眼神像是失去了所有光彩,如同这夜色一般灰暗,此刻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东西,甚至连悲伤和痛苦都没有。
    一风身边的所有亲近之人都看出了他和秀姑之间的关系,但是他们亲密至极的感情,让所有人都选择了缄默,不去捅破这一层窗户纸。因为一旦捅破,让一风和秀姑发现彼此的心意并不是如同他们自己预料中那样,而是一风的爱慕却对应着秀姑的亲情宠爱,两种不同的感情错了位,他们会如何惊愕,错愕,不知所措?
    这样的震惊过后,势必会让他们的感情出现裂缝,有意无意地会避嫌,然后这种错位的尴尬会让他们的心渐渐疏远,越走越远。
    所有人都预料到了这种结果,所有人都不忍心他们走到那一步,所有人都选择沉默。
    然而,现在这个时候,书礼已经无法选择沉默了,如果任由一风发疯似的任性,那么他去找秀姑,太子会怎么看?秀姑会怎么看?又能如何做?她也将成为一风偏执的受害者,难道让她和刘毅分开?她的幸福难道就不是幸福?
    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根本无法掌控,那么,必须让一风明白,让他清醒,爱情和亲情,不是一回事,既然命运让他们选择了错位而错过,那就再无法回头了。
    此时的书礼,就像一柄冰冷的剑,刺穿大家很久以来保护得很好的一风的自尊心,让他感受到自尊心破碎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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