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村,是二癞子和三癞子的家所在。
这村子只有十几座院落,大部分都凋零了,成了断壁残桓。只有四五座依旧屹立着,充满农家气息。
鸡鸭在村里散步,牛羊在田野里吃草,走很长的山路才能看见个人。他们裹着白手巾,穿着粗布衣服,像是活在上个世纪一样。
这里无疑很穷,但是李虎又觉得很富有。说不上那种感觉,他就这样被二癞子和三癞子带到他们家。
李虎本来以为家里或许还有个大癞子啥的,结果去了才知道,二癞子就是老大哥,至于为啥取这样让人误会的名字就不得而知了。因为他们家只剩下兄妹三个,都没结婚。
妹妹很能干,土窑整治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她扭着腰走出来时,一眼看到李虎就愣住了。
这个秦山姑娘,有着秦山的明显标志,大嗓门,大骨架。可是她看起来又是那么吸引人,就像是山里的精灵。
尽管骨架大,依旧是身材曼妙,该细的地方细,该翘的地方翘。
她的皮肤不算白皙,但是很光滑细腻,二十来岁的模样,俏生生、水灵灵的。
李虎冲她笑着点头,她羞红了脸:“哟,来客人了?”
“啊,跟六哥拉了个客人来。”二癞子点头,“我们明天再上山,今晚你就在这里住。”
后半句话,却是对李虎说的。
李虎点头:“那麻烦你们了。”他从口袋里找出两张钞票,递给他们。
那两兄弟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两百块钱在外面或许不算啥,在这里就是大钱了。
“这咋好意思呢。”二癞子一边说一边接过钱,妹妹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嘿嘿笑着走开了。
妹妹叫细妹子,她性格就如这大山,淳朴、清新,并且热情好客。
细妹子引李虎进门,给他泡了土山茶,李虎品了一口,清香甘洌,非常纯美。
“这是好茶。”李虎忍不住赞道。
“当然是好茶,一片片都是我在悬崖峭壁上摘下来的。”细妹子笑道,“野生的,没有农药。”
“哦。”李虎点头。
他第一次住窑洞,所以很新鲜。拱形的屋顶,扎着帆布的天花板。两侧的墙壁贴了一些白纸。靠窗的地方,盘了一口炕。这里并不脏乱,被褥有阳光的味道。
细妹子很热情,端茶倒水,还拿来山核桃等点心,都是原生态的。
李虎盘算着,这好的茶叶,自己是不是要带回去一点试着种植?或许会有很好的反响咧。
不过他马上又有点惆怅,现在自己这情况,啥都不好做,家里的稻谷还不知情况如何呢。搞不好,两千亩的稻谷就这么完蛋了。
不光是稻谷,连鸡鸭、果园、草莓大棚,还有牧场,或许都会因此崩塌。
到这时候,李虎才意识到,自己对五行石的依赖有多严重。
他陷入沉思,眉头紧簇,凝望着裹着阳光的玻璃窗。却不知道,一边的细妹子,正边和面边偷瞧他。
从第一眼,细妹子那根从没动过的心弦就被李虎拨动了。她也说不上这是啥感觉,就觉得那一眼,找到了命里注定的人。
细妹子命苦,从三岁起就没了爹娘,是两个哥哥把她拉巴长大。哥哥么,自然是粗心大意的,所以在七岁以前,她都穿戴打扮的像个男孩子整日脏兮兮。
七岁以后,细妹子就能独当一面,开始操持这个家了,这个家,也才有了现在的样子。
她一直想着,两个哥哥不娶妻,她就不嫁人,否则这个家没了女人,还像个家么?
村里村外,山上山下,好多后生都喜欢她,来提亲,她一一拒绝。那些人动不了她的心,她自己知道。
可是这个山外来的小伙子,那威武的身躯,那坚毅的面庞,那紧闭的双唇浓浓的两道眉,就像是宿命一样抓住了她的心。
一股热流在细妹子心里流淌,逐渐的又流到其他什么地方了。她面红耳赤,更加卖力的擀面条。
晚饭就是手擀面,细妹子把一顿家常饭打整的就像是珍馐佳肴。
李虎还吃到了山猪肉,那种香味是家猪没法比的。山赋予了所有生存在山里的物种以精灵般的滋味,李虎沉醉于这种滋味。
家里一共两盘炕,两兄弟睡一盘,细妹子睡一盘。晚上的时候,李虎自然以为自己要和哥哥们住一起。可是细妹子却跟他说:“你是客人咧,哪能跟我两个糟烂哥哥住一起,去我那屋吧。”
“啊?那你呢?”住在女孩子的闺房,李虎总是觉得心有不安。
“我跟他们挤一挤啦!”细妹子咯咯的笑着。
她的五官,就像大山一样生动立体,和城市里,或者他们那边的村里姑娘不同。这种美,是刚中带柔的。
李虎强不过她,只好自己一个人睡那屋。或许是兴奋,或许是心事重重,李虎总是睡不着。他一转身,就能透过格子窗看到外面皎洁的月光。
天气好的时候这里晚上甚至不需要开灯,月光如水银倾泻进来,把所有的东西都投影到墙壁上。
大约一点多了,李虎还是没能入睡。他听到脚步声,立刻警觉起来。
其实这里很安宁,治安也不错,只是到了新地方,人总是本能的筑起一道防线。
一道婀娜的身影投影到窗户上,他听到细妹子叫了两声。李虎心脏突突地跳,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装睡。
人家好好的招待自己,自己可不能做出对不求别人的事。再说了,他心里满满都是叶霓裳。
门被悄悄推开,又悄悄的关上。
李虎感觉一个人影站在自己的脑袋前,接着一只柔软的手,轻轻的攀爬上自己的面庞。
那手很轻柔,冰凉的。就像是抚摸珍宝一样,细心、温柔。
细妹子呢喃着:“好人咧,我一眼就喜欢你了。”
这并不是在跟李虎告白,更多的像是梦呓。
李虎不敢说话,更不敢睁眼。他拼命在心里念叨叶霓裳的名字,因为在细妹子的轻抚下,他的身体越发的滚烫。
大约是连日来的焦虑,以及一路的风尘仆仆,又或者是今天吃了太多羊肉,李虎身上有一股火气,亟待散发。
这样大约过了几分钟,细妹子钻进被窝,紧贴着他躺下。李虎终于憋不住了,转头看着她。
细妹子的眼睛跟白天不大一样,眼神太过于凝聚。她身上一丝不着,有一种山花芬芳的味道。
两个火烫的身体靠拢着,李虎颤栗双手,轻轻环抱起她。
细妹子就像是融化了一样,钻进李虎怀里,紧紧依偎着。她们仿佛是前世的恋人,这一世终于重逢。
细妹子在李虎的身前磨蹭,李虎的下巴则顶着细妹子的头发。
深呼吸,再深呼吸……大约十多分钟过去,细妹子忽然松开手,面色清冷。她钻出被窝,动作机械地离开了。
看着她的表情和走路的姿势,李虎猜测,她很有可能是梦游。
细妹子走掉,李虎赶紧跳下炕把门闩拴好,再钻进被窝。
清晨,公鸡迎着山头的鸭蛋黄拼命的嘶喊,李虎在杂乱的梦境中醒来。
有人敲门,是细妹子。
“虎子,起床吃饭了。”细妹子的声音一如往常,并没有任何尴尬,似乎并没有对昨晚的事有任何印象。
没有就好,免得尴尬。李虎答应一声,爬起来和他们一起吃早饭。
三癞子并不在,他已经进城去跑早班车了。跟着司机售票,这个三十岁的汉子一个月也仅能赚取八百元而已。难怪,昨日看到那两百块,两兄弟会眼睛发直。
早餐很丰盛,香喷喷热乎乎的面饼子,还有一碗羊肉汤,腌萝卜丝很下饭。
李虎狼吞虎咽地吃,细妹子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看。二癞子把这一切都看在眼睛里,他朝李虎打听起来:“光知道你叫啥,来自哪,都不知道你今年多大咧?”
“我?二十三。”李虎回答,“抹过年,可就二十四了。”
“哦。”二癞子答应着,心里比较着,细妹子二十七了,女大三抱金砖,好兆头咧。
“那你家里人呢?几个兄弟?”二癞子问。
“我就独生子,家里爸妈都好着呢。”李虎下意识的回答,答完之后他抬起头,看到二癞子脸上的笑容,意识到了什么。
“我这妹子今年二十七,看不出来吧?水灵灵的,都是给我俩耽误了。”二癞子前言不搭后语,“我俩找不到媳妇,她就不肯嫁人,一来二去的就落了空闺。”
“嗯。”李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哥,你说这些作甚?”细妹子责备哥哥,“快吃了饭,带人家进山吧。”
“是咧。”二癞子点头,咂了咂筷子,低下头喝起汤来。
早饭之后,李虎把自己的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一个帆布包背起,和二癞子一起进山。
在山外的时候,李虎并不能感受到大山具体的威严。他只觉得山很高大很巍峨,仅此而已。
然而,和二癞子踏入这座山,李虎才明白什么叫做深山老林。那可是桃山没法比的,亘古、磅礴。整座山正是好时节,苍翠欲滴,山涧溪流淙淙,随处都可以停下来掬一捧水饮下,并无不妥。
二癞子等山民,恪守着某种准则——不污染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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