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京都城又热闹了一回。
皇子府纳妃。
虽说都不是正妃,但毕竟是皇子妃,还是三府一起纳,个个都是上了玉碟的,其中不乏贵女之流,自然阵仗不小。
李湘困得不行,强打着精神一大早爬起来让立夏她们上妆,出了羡仙院看见一片有些熟悉的“红海”才清醒过来。
“羡仙院怎么也挂上了?”李湘回头看了眼院门口花枝上的红绸布,皱了皱眉,纳妾的喜布还要往正妻门口堆?再往中间一点儿,再多一点儿,跟大婚次日她看见的有什么差别?
春雨看了眼立夏,立夏有苦难言,硬着头皮提醒,“主子,不是您说按规矩来随王弗他们安排?”
“……你去瞧瞧张妈妈,看看那些院子有没有什么突发状况罢。”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其中包含了让人把红绸挂到她眼面前的李湘沉默了一下,按耐住把红绸扯下来的心思,打发走了立夏,带着春雨出去了。
立夏瞠目结舌,憋屈了一会儿,默默去寻张妈妈了。
时候还早,前院暂时也没有宾客到场,也是,今儿三位皇子一起办的,礼部和六尚恨不得能分身,来吃酒的也是这个想法儿,总不好厚此薄彼的不是?
毕竟太子已经醒了,转头就跟嘉明帝讲皇七子是救他的人不是要害他。
说来好笑,太子才醒就一口咬定不是襄七王要害他,可偏偏他没有证据,都不知道该赞他们兄弟情深还是该叹太子宅心仁厚。加之太后病情越发不好之前选的皇子妃得早点儿进门,慕容瑾就真的被放出来了。
只是……
好像伤的不轻,李湘不太清楚,因为这回慕容瑾有意避着她,她本着至少还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面子功夫还得做的心思去送了一回参汤,结果连人带汤都没能进门,慕容瑾也不赖在羡仙院不走了,李湘求之不得,转头就走了。不过慕容瑾回来的次日太子就来了一趟,隔日早朝上东宫当庭问责大理寺卿,场面一度很难看。
现在整个襄七王府一片红通通的,几位侧妃庶妃的院子更甚,远远看去,天色昏暗之际,倒像是隔着一层浓雾的火,烧的烈。
李湘收回目光,听着女官又一次絮絮叨叨的讲解待会儿的仪式和礼仪,有些说不出的烦闷。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这热闹,才是开了锣。
外头锣鼓喧天,哪儿哪儿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宾客踩着破晓的天色进门,李湘笑着迎着,转头把人送去后厅。
午时过了,李湘躲进后厅厢房,一碗鸡汤面吃了一半,母亲进来了,她一口面没咽下去。
“娘?”
“可算是知道先吃点儿东西了,饿坏了吧?吃你的,不用理我。”李许氏合上门,坐在李湘旁边,这时候黄鹂小心翼翼端着糕点回来,看见夫人,差点儿直接跪下,被李许氏扶了一把,“不用这些虚的,今儿人多事多,也难为你惦记着你们王妃吃饭了。”
李湘喝了口汤,总算是没那种饿得烧心的感觉了,一早上了,四个时辰之前她就在前院坐着了,笑得脸都要僵了,襄七王府没有什么高位分的女眷,连找个替她一会儿的人都没有,所幸李许氏带着李徐氏,婆媳二人过来招待了被送去吃茶的女客,要不然,李湘也想分身了。
三两口吃完剩下的,李湘听着母亲跟黄鹂越聊越投机,甚至想让人再去弄点儿吃的来,李湘匆忙叫停。
哪有宾客还没吃上热饭,主人家躲着吃独食的道理?
“娘!娘,我不饿了,吃不下了,真的。”她食量一般,多亏了这个孩子,要不然就几个丫头那种一天四五顿饭的喂法,早晚得撑死。
李许氏摆了摆手,打发走黄鹂,根本不想说话,想想就有些气,这样的事情,之前是半点儿招呼都不打,他们都不知道。知道的时候已经板上钉钉了,晚了!
“娘,您跟嫂嫂也先吃点儿吧,我让芒种去找嫂嫂了。”李湘倒了杯水,推过去。
“你顾好自己再说旁人,听说这事儿是你搭的线?”
李湘有点儿心虚,“娘,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嘛!现在还能把殿下捞出来,一举两得啊!”
“还有,您和嫂嫂才不是旁人呢!”
李许氏气得慌,偏偏后半句又让她气发不出来,头一回有些恨铁不成钢,“是早晚的事儿,可你提了,把人家的婚事当筹码,明摆着逼宫里放人,现在又牵连出来了皇子离京。”
前面还好说,毕竟木已成舟,道理还是那么道理,谁都没法儿说什么,那些人家再不乐意,最后还是得嫁的,落魄时进门,才更难得;宫里就是有成见,又能怎么样呢?规矩是他们定的,婚约是他们赐的,怪得了谁?关键是,牵连出来了皇子离京!一旦提上日程,她这个女儿可就也得远离京都城远离他们了,现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都屡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离远了可怎么是好?那个时候他们就是想把人带回去也得来得及才行……
李湘捧着杯子喝了口水,企图混过去,“娘,外面不能没人,我得去——”
“别找借口!”李许氏难得如此强硬,一把拉住要开溜的女儿,“你父亲说了,三思而行,什么时候都能差人回来的。”
李湘胸口堵得慌,又软得一塌糊涂,“晓得了!”
时辰也差不多了,比正妻进门的时辰要晚一点儿,妾室的礼节却比正妻多,繁且杂,喜轿一顶顶被放在襄七王府门口,李湘还在想一件事儿——到底是谁说是她搭的线?
贵妃委婉提醒过一回,要不然她也不能想出来这么损的法子,她进宫也好说什么也好,在场都没有第三个人,而且说得并不直白,怎么传出来的?
李湘还没想个什么出来,一盏喜茶就递到她面前了,她身前跪着的,正是一身暗红色喜服的新妃。
妾,没有新郎上门迎人的说法,就连拜堂都没有,反倒是一开始就要给正妻敬茶,顾及是婚宴当日,也只是敬茶而已。
接了茶,浅尝了一口,李湘放下茶盏,接过张妈妈递上来的玉如意,放进新妃的手里,按照不久前女官“耳提面命”絮叨的唱词贺了一遍新人。
一位皇子会有十一位正儿八经有名有分有品阶的妻妾,一正二侧八庶,八庶就是八位夫人,其中一半是如夫人。立储之际的选妃就是为了补齐十一位,但是襄七王府情况特殊,李湘横插一杠子嫁进来,故而就有十二个了,襄七王府今日一共有八位新妃,这意味着她要喝八盏茶。
李湘递的如意材质从翠玉变成金,又变成银,总算是送完了,一转头,隔着一张桌子,坐在另一侧的慕容瑾暗色红衣都衬不出来他的喜色,也不知道是不是伤没养好还疼着,半点儿笑意都没有就罢了,还隐隐有几分厌倦?
所幸他们坐的地方离众人都不近,也没有什么宾客看见,新妃还遮着盖头,走路敬茶都得人扶着,更是没得看。众目睽睽之下,居然除了李湘没第二个人发现,唯一觉得今儿新郎官心情不佳的人客套话说完,差人把新妃送回了院子,转头跟王弗说:“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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