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兆见着多年未见的女儿没说话,也知道是有些尴尬,也就体贴的岔开了话题,“待会见了你祖父不用太担心,规规矩矩守礼就行了。”
李玉情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的站在一块,却没有一丝尴尬。
李玉情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能没有尴尬,难道是血脉之间的联系?
李玉情又过了一会儿,也见到了几位叔叔,二叔是跟着青阳郡主一块来的,两人甜蜜的挽着手,眼角眉梢都是甜蜜,倒不像一对二十来年的老夫老妻,反而像是刚开始新婚里的夫妇。
青阳许是对李玉情给她新木斋的会员卡有好感,还主动招呼了过来,二爷见着自己娘子很喜欢这个七姑娘,也对她友好的笑了,倒把李玉情给吓了一吓,忙见了个礼。
二叔还跟身边的父亲聊了几句话,语气很是熟稔的感觉,这很让李玉情奇怪,这府里说是父亲跟孟太姨娘生的二叔三叔不合,她如今瞧着却不太像,难道是误传?
二叔李朝兴和青阳郡主很相配,青阳郡主的长相是端庄秀雅的,李朝兴很英俊阳刚,剑眉星目,一起走来像是一对壁画里常用的才子佳人形象。
李朝兴是真心对青阳郡主好,从细微的动作和眼神中,都是宠溺和温柔足一看出。
李玉情也不得不羡慕青阳的命确实好,未出闺阁是全家人宠爱着,出嫁后婆婆依着,夫君宠爱着,这嫁人后数十年来,青阳的心性还跟个小女孩似的,完全没有长大,可见她的确是与夫君恩爱,生活滋润。
青阳进来后,李玉情就微微察觉到去了厨房又回来了的连氏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过来,视线略微顿在青阳和李朝兴挽着的手上。
李玉情若有所思,看来连氏同夫君的关系并不像外人说的那样好啊,不然何至于去艳羡别人。
周氏也来了,换了早上的一身衣服,整个人有些喜气,李玉情知道,那喜气是自己带来的。
周氏一进来就四处环顾着,看见了李玉情,就直直的往这个方向来了。
周氏走近后,看见李玉情身边跟着李朝兆,脸上的笑意凝固了几瞬,就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继续往前走。
“祖母!”李玉情喊道。
“哎!我的孙女儿!下午在春芽院住的还好吗?中午吃的合不合胃口,午觉睡不睡的着?明个早上我就去你那边,咋们一起说会儿话,中午就给你下厨煮些饭菜吃,你母亲最喜欢我煮的肉沫茄子和蒜香排骨了,我也都给你做几样,瞧你爱不爱吃…”
周氏一咕噜说了很多话,眼里放着光,精气神很足,一旁的秦嬷嬷不免有些感慨,真是很久未见太夫人这样的有精气神了,还是七姑娘回来好,太夫人起码有些盼头了,不然这样熬灯油似的熬日子该是多么痛苦啊!
李玉情认认真真的听着,还时不时的说几句话,点一点头。
等着她生了心眼往边上瞧了一瞧时,本来身边的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走了。
最后一会儿,祖父李言才跟着孟太姨娘一起来了。
孟太姨娘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裳,显得很清淡,面上带着浅淡得体的笑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孟太姨娘跟早上见到的有些不一样了,这会子性子内敛低调起来了。
李玉情暗自猜想道,莫不是早上被她煞了煞锐气,想通了?
李玉情不知道,这真被她说对了,她今日早晨那番操作,把孟太姨娘给刺激到了。
李言跟她心里面想像的差不多,是个保养的很好的儒雅的美男子,具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气质和久居上位积累起来的威严。
李玉情恭恭敬敬的福了一礼:“祖父。”
李言瞧了眼前低眉顺目,对着他恭敬非常的孙女儿,眼里闪过丝诧异,今晨把孟姨娘气成那般,他以为这个孙女是个乖张的人,但如今看来倒是个很恭顺守规矩的。
李言“嗯”了一声,“起来吧。一路上辛苦了,来了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读书读了些什么?是谁教导你的?”
李言连连发问,好似一个对多年未见的孙女儿真切关爱的亲祖父。
李玉情很仔细的回答着:“来了很适应,连婶娘给我准备的院子很干净整洁,我去了就能入住了。四书五经都读过了,母亲教了我一些,后来是我自己学的,再后来认了干娘后,干娘给我请了老师来教我。”
李玉情在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李言也在打量着这个能被孟夫人看上的孙女儿。
他位高权重的活了这些年,自然不会觉得能被孟夫人看上的孩子能有多差,虽然孟姨娘一事让他觉得李玉情的性子有些不好,但却没有质疑过她的能力。
李言看着李玉情的面貌,第一眼的印象就不由得感慨了一声,这是个骨美人!
这个孙女儿没有遗传到她亲生父母的绝色面貌,倒长成了一身冰肌玉骨,姿态如云皓月,特别是一双眼睛,直视过去,便令人沉醉不已,着迷于那眸中的浩瀚星辰之中。
真是妖孽一样的女子!这还未长成,便有了如此风姿,才情也有,这真是…,若进了紫灏学府,未来的凤位也说不准能坐上了…
一瞬间,李言心中的思绪百转千回,倘若之前他对这位孙女是想着可以借用她身后悦颜商会的力量,那这时他对李玉情又更加多了几丝期待,是想要交好于她,再多多培养,指不定未来李家最大的荣光就要依附此女身上了。
这样想着,李言面上的笑容真实了起来,嘴角的笑纹细密又深厚,才显出他真实的年纪来:“这就好!这就好!”
李言将腰上的荷包拿了下来,拿出了一串黄木珠来,珠子橙黄透亮,颗颗大若拇指,才拿出来,便有一股子清幽淡雅的味道弥漫开来,一见便知不是凡品。
只见他道:“这是皇家寺庙圆寂了的听明大师开过光的佛珠,只不过它颜色浅淡,我倒不好带着,却很喜欢,所以放在荷包贴身带着,如今便把这个给你罢!”说着就把荷包递到李玉情手上。
李玉情忙推拒道:“祖父如此喜欢它,我怎么好夺人所爱呢?这样珍贵的东西,还是祖父自己收着罢!”
李言身边的孟太姨娘也是一脸惊讶,表哥怎么将这样珍贵的东西送给了这个丫头,来之前不还是一脸要教训一番这个丫头的模样,怎么见了人就变了!
孟太姨娘暗恨的盯着李玉情的脸看了看,莫非是这张脸和这个女孩子的才情,让表哥生了些心思?
周边的人也很惊讶,他们晓得这位有了孟夫人做干娘的七姑娘在府里的待遇不会太差,但却没有预料到这位李府当家做主的男人也是这样的看好她。
周氏也是惊讶极了,这样的结果…是李言看好自己的亲孙女。
周氏心里一松,虽不知究竟为何,但情姐儿在府里总归多了一层保障,今日有李言这个府中男主人这般看重,往后府里的下人和其余的人也不敢随意糊弄懈怠了情姐儿。
李玉情推辞了几次,李言都不准,最后她还是收下了。
晚宴的桌子是张长桌,占据了堂里的正中间,座位是按着排行坐的,李玉情几近坐到了末尾的位置,前面一个是三房的庶女李玉颜,后面一个是四房的嫡女李玉锦——那个珠圆玉润的小姑娘,李玉情对她很有印象。
李玉颜长的很精致,就像个瓷娃娃一般,睁着对大眼睛,见了李玉情来,还伸手递过去一个绣的很精致漂亮的荷包,小声说是要谢谢今早的礼。
李玉情含笑接过了,李玉颜见着她收下了,有些羞涩的笑了笑,纯净的笑容很美好。
李玉锦也叽叽喳喳说了一些趣事,没有一丝怕生,丝毫不像第一日才认识,是个天然的自来熟。
李玉情很高兴,两边都是好相处的人,她还约着两人过几日去她的院子玩乐。
菜品逐渐上来了,是各样的珍馐,摆盘非常好看,色泽鲜艳香气扑鼻。
李玉情不由生了几丝馋意,但还没到开席的时候。
桌子的最上位坐着祖父李言,旁边是周氏,孟太姨娘坐在李言右下角一点的位置。
李玉情心里暗自疑惑,这位祖父看起来不是个糊涂人,但在后宅的事上却拎不清,难道世上真有掩耳盗铃的人?
能知道是错的,心里面是非曲直是非很明白,却非要去做那样的糊涂事?
还没等她再细想也一二,上边正位坐着的祖父和祖母动了筷,示意底下的众人也可以吃了,整个堂内也一瞬间安静下来。
李玉情也跟着众人一起动了筷子,不过才尝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眉头略微皱起,这看起来好吃,味道却跟中午的菜一样,只算不错。
翟朝的菜做的普遍清淡,又没有很多调味料,烹饪方法也不够精致,所以做出来的菜是不太和李玉情已经吃了一年多美食的胃。
李玉情微微抬眼看了这一桌人,众人都低着头吃饭,没有人说话,看来这是默认的规矩了。
对面的四房的嫡子李景尚是李玉锦的亲哥,长的也是十分圆润,少年还没抽条,个子也不高,用着破锣嗓子喊她“七妹妹”时,真是把她给吓了一跳,还以为正堂里混进了一只乌鸦。
李玉情视线往对面溜了一圈,男孩子们长的都像修竹般的俊郎,李景尚就跟个误长进修竹林里的矮胖蘑菇似的,李玉情想到这里,忍不住有些好笑,低下来把脸躲进碗里偷笑着。
结果一偏头就见李玉锦苦着个脸,吃着碗里面的菜,见了李玉情的视线,用有些肉的小手指了指这菜,摇了摇头,又吐了吐舌头,示意这菜不好吃。
李玉情好笑,这时上位的李言跟着她父亲叔叔几人说起话来了。
李玉锦终于憋不住的开了嘴:“可算能说话了,我们府上的规矩就是这样,先开始默默不语吃一会儿,要这样吃多久还得看祖父要吃多久,祖父吃的半饱后就会跟父亲和几位叔叔说话,这时我们底下的人也可以说话了。”
李玉情发了自己一开始就有的疑惑:“厨房的厨子做的菜都是这样的水平吗?”
李玉锦对这个问题似乎很感兴趣,努力瞪圆了一双猫眼,十分的可爱:
“是啊!是啊!这就是府中的大厨做的呢!你跟我一样也觉得不好吃吗?我跟母亲这样说,母亲还用筷子敲了我几下,说是有这样味道的就很不错了,还要挑三捡四!可是这菜真是味道一般,新木斋的菜才叫好吃…”
李玉锦彻底打开了话匣子,一下也停不下来。
李玉情目光往前面看去,四叔的身边坐着一位小家碧玉样的女子,眼中眸光似水,很温柔。
怪不得能养出李玉锦这样可爱无拘束的女孩子。
李玉锦说了好大一会儿才停住了嘴,额上的绒毛上沾了层细汗。
李玉情舀了碗汤过来:“喝几口汤润润嗓子再说罢!我人在这,你急什么,大不了到时候去我院子里边吃小食边说。”
小食就是零食。
李玉锦听了这话却没接话,只是默默的喝着汤,好似这汤非常美味一样。但心里却是有些黯然,这位七姐姐看起来真是个有趣人,只不过她所在的四房也地位也很尴尬,现在这样在宴会上一齐说说话是可以的,但要是平日里去院子玩,在有些人眼里这可不是表明了态度,父亲和母亲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她虽然爱玩,但却也是个懂是非的女孩子,对于父母亲都很敬爱。
李玉情瞧见了李玉锦眼里闪过了几丝黯然,心里明白了几分,也不挑明,自然的换了个话题道:“这厨子为什么不换一批,做的也不美味,平日里多吃几次岂不是没胃口了。”
李玉锦立马顺着话接了过去,眨着眼睛:“自打我出生起一直都是这个味道,说不准人家有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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