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刀断长生》324 血色白莲

    徐天然将酒葫芦挂回腰间,“不好喝就别喝了。”
    华老头急眼了,急忙道:“别啊,我还没喝够呢?”
    徐天然见华老头脸上潮红,俨然有了七八分醉意,这老头挺爱喝酒,就是酒量不怎么样,酒品似乎更不怎么样。
    原先清醒之时还能保持克制,至多是余光多瞟两眼叶君倩,现在倒好,红着脸颊和眼睛,直勾勾看着叶君倩。
    叶君倩倒不在乎,只是把林安冉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洪江饮过酒,没吃上花生,不过也不能再死皮赖脸赖着了,虽然身上的伤势严重,饮一杯酒都要和呕出的鲜血一同吞下,但好歹捡了条命,欠下的人情还了,又欠下一个大人情,这一趟算是走得不亏不赚。
    于洪江而言最重要的是他看透了枫林门叶老贼的为人,若是不能早早看透叶老贼原先对自己的青睐有加皆是虚情假意,早晚有一天会被叶老贼卖掉自己还帮叶老贼数钱。
    洪江将酒杯放下,朝一袭青衫抱拳道:“徐兄弟,欠你的人情老洪一定会还,老洪这条命是你救的,将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传信暗影,老洪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徐天然抱拳道:“洪老哥,咱们一起并肩作战过纵然算不得兄弟也是朋友,朋友之间哪里有欠不欠一说,萍水相逢,自当互相扶持。”
    洪江知道江湖规矩,纵然徐天然嘴上说着人情不用还了,但是这份人情自己还是要记着,不论他讨或是不讨,自己都得还。
    洪江挥挥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徐天然言简意赅,“后会有期。”
    一个闪烁,洪江鬼魅一般的身法消失在夜色之中。
    林安然瞧着已过午夜,开始担心苏姐姐,问道:“爷爷,苏姐姐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会不会遇上危险了?”
    徐天然气定神闲,在华老头跟前,千里山河皆在掌控之中,岂能有危险?
    华老头平静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
    林安然不死心,“徐大哥,千白哥哥也不见了,要不我们一起去找找?”
    徐天然戏谑道:“苏姐姐带着我家千白私奔了。”
    林安然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地上了,华老头也是一阵咳嗽,叶君倩瞥了眼一袭青衫,揶揄道:“徐公子,要不咱们也一起私奔?”
    徐天然口中嚼到一半的花生一口喷出,花生碎宛如飞剑袭向灌木丛中,瞬间打落树叶无数。
    叶君倩掩面轻笑道:“从未见过像你这般胆大又胆小之人?”
    “此话怎讲?”
    “以半步飞升境界就敢在飞升境巅峰枫林门老祖面前拔刀相向,可谓是胆大包天。而遇见漂亮的姑娘投怀送抱却胆怯如鼠,稍稍调笑两句就怕得直哆嗦,真是江湖一大怪人。江湖里头,大多都与你相反,在强敌面前胆怯,在姑娘面前豪横,如你这般异类真是没见过。”
    一袭青衫平静道:“权当你是在夸我了。”
    若是叶君倩知道眼前这厮可是在陆地神仙面前也敢出刀的存在会不会更加佩服,会不会对一袭青衫有那么一点点动心。
    徐天然自然不会画蛇添足说着自己在妖界的辉煌往事,或许,等自己到了老白的年纪,会越来越怀念年轻时候的江湖,会将自己的孙儿抱在膝盖上,诉说着过去自己有多么神勇,有多么招姑娘们喜欢。
    叶君倩从一袭青衫的表情知道了一些事情,笑道:“你心里有人了?”
    徐天然不置可否。
    叶君倩微笑道:“真不知是哪位姑娘能俘获徐公子的心?”
    面对叶君倩的眼神,一袭青衫淡然道:“我说是公主,你信吗?”
    叶君倩剥开一粒花生,一边咀嚼一边戏谑道:“还未听说过哪国有个眼瞎公主的。”
    徐天然只觉得有些惆怅,抬头望天。
    叶枫仔细查看叶君如的气机流转渐渐平稳,将叶君如安顿好,缓步走向华老头身前,重重一跪,“华神医不计前嫌救我孩儿,大恩大德我百死无以为报,我在天道之下立誓,从今往后枫林门洗心革面,不再做任何违背江湖道义之事,有违此誓,枫林门满门断绝。”
    华老头搓了搓手,叶枫继续说道:“当年残害林氏一十八条人命,虽是老祖指使,我暗中调遣江湖游侠下的手,至今我不多做辩解,欠林氏的血债自当血偿。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死有余辜,且容我安排后事,稍后自当给林公子一个交代。”
    林安冉沉默不言。
    在他的心里,枫林满门皆是仇人,哪里管到底是谁的主意?
    再说了,叶老贼已经死了,如何求证,脏水全部泼到他身上又有什么意义。
    叶枫缓缓起身,淡然道:“倩儿,过来一下。”
    叶君倩起身,随叶枫一同走到僻静之处。
    叶枫回想自己一生,只觉宛如一只井蛙,看着井口大的天空自以为窥探到整个天空,结果一名年轻的江湖游侠给自己上了一课,原来,年轻人的心里都藏着星辰大海,而自己到了这般年纪仍旧是躺着盘算着蝇头小利。
    境界之差,云泥之别。
    叶枫轻轻招手,叶君倩走到疏远的父亲身前,叶枫深深叹一口气,冷静道:“倩儿,知道我叫你过来所为何事?”
    “倩儿不知。”
    “你不用在为父面前刻意掩饰,爹知道你聪慧过人,枫林门就交到你手上了,还望你以后善待君如。”
    “爹正直壮年,谈何退位?”
    “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虽然老祖死了,但是枫林门欠下的血债自当血偿,在华神医出手救下君如的那一刻起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上一辈的恩怨就随爹一同烟消云散,交到你手上的枫林门爹希望可以干干净净。”
    叶君倩仍旧神色清冷,仿佛叶枫流露出的决然之意仍然打动不她。
    叶枫动容道:“有一个秘密,爹方才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要告诉你,其实你不是爹的亲生女儿。”
    叶君倩仍旧神情淡漠,只是微微点头。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是那个婆娘告诉你的?”
    “猜到的。”
    在叶君倩很小的时候曾经撞见老祖和娘亲通奸,叶长生和白莲花皆以为叶君倩不过是个不足三岁的小儿,哪里会记得,不曾想叶君倩早慧,那一幕深深印在脑海里。
    小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老祖会趴在娘亲身上喘着粗气,长大了就明白了,越长大明白越多了,就隐隐猜到了自己并不是爹和娘亲生的,自己是老祖的血脉。
    不然,缘何自己的天资比起哥哥要好了不少,这些年比起靠着丹药强行破镜的哥哥,自己一直压着境界,可以放慢了修行的脚步仍旧是入了一品,也算是勉强走在了年轻一辈的第一阵营。
    叶枫猛然发觉,眼前低眉顺眼、乖巧可人的女儿比自己认为的更聪明,一时间悲喜交加。
    喜的是叶君倩能成大器,能撑起枫林门的一片天,君如将来也有了依靠,悲的是,这样注定自己除了一死已经毫无退路了。
    “枫林门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我只希望你能善待君如,他仍旧是你名义上的哥哥,纵然有一天你哥哥有了违逆你的举动,希望看在我为枫林门牺牲性命换得枫林门新生的份上饶他一命。”
    叶君倩微微点头,“我答应爹。”
    叶枫解下自己的佩剑,将枫林门的信物和宝库的秘钥交到了叶君如手上,原本有太多交代的话如今想来都是画蛇添足罢了,枫林门在她手中肯定比自己经营得更好。
    叶枫灵力流转,身上流着鲜血的伤口渐渐凝固,叶枫毅然转身离去,迈向自己名义上的妻子白莲花。
    曾经是自己最爱的女子,曾经是自己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子,曾经是自己以为耗费了三辈子的幸运才遇见了她,如今,却将自己带进了深渊。
    老祖和白莲花之事,数十年来叶枫不敢怒不敢言,但是夜深人静,一想到老祖趴在白莲花曼妙的身躯上,叶枫内心的痛苦何曾少了。
    叶君倩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肃穆地施了个万福。
    林安冉看着叶枫诡异的举动,揪着徐天然的衣角问道:“徐大哥,他要干什么?”
    徐天然淡然道:“看完你就明白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谁都以为自己是黄雀,殊不知螳螂变成了黄雀。
    白莲花看着叶枫朝自己走来,无依无靠的女子纵然修为比叶枫高,但是终究是弱女子心态,一时间没了主意,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叶枫身上。
    白莲花以为老祖死了,华老头又愿意为君如诊治,看来枫林门终究是逃过一劫,纵然将来枫林门的地位愈加卑微,但是只要自己勤加修炼,不出三十年枫林门又有飞升境巅峰的自己坐镇,地位不会逊色当下。
    叶枫神色凄凉,看着二十余年不曾同床共枕的最熟悉和最陌生的女子,叶枫心里滋味难以言说。
    爱吧,已经不知爱为何物了。
    恨吧,曾经是真的爱过,压抑了二十余年,在老祖的淫威之下,连怨恨也不敢有丝毫。
    复杂的情绪如同滔滔江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堂堂枫林门门主,泪眼婆娑。
    白莲花从未见过叶枫流露出如此心酸的神色,心中充满了愧疚,若是自己不曾迷途,是否能与他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白莲花下定决心,若是他愿意接受自己的悔过,往后余生,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一心相夫教子,享受天伦之乐。
    叶枫的眼眸里满是决绝,百余步距离,叶枫仿佛走过了一生的光阴。
    传说中踏出大道以证长生可以走过光阴长河,此时的叶枫仿佛走入光阴长河,自己一生的往事历历在目,或喜或悲,皆在百步之间。
    一生的荣耀和罪孽皆在弹指一挥间。
    白莲花眼眶泪珠如玉坠下,真心悔过道:“枫,我错了。”
    叶枫释然一笑道:“我们都错了。”
    话音未落,叶枫蓄力已久的灵力突然一击,本命枫叶穿过白莲花的心口。
    白莲花眼眸里满是不可思议,“为什么?”
    叶枫一把扶住白莲花,眼神柔和道:“君如和君倩活在没有我们的世界会更好。”
    白莲花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听懂了叶枫的话。
    白莲花撒手人寰。
    叶枫轻轻合上白莲花不瞑目的眼睛,看着一袭青衫,沉声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烦请徐公子告诉我答案。”
    徐天然不等叶枫问他,淡然道:“妖界之主,炼狱。”
    徐天然知道叶枫所问之事必是自己当年所放过之人是谁?
    叶枫凄然笑道:“这么说,我这一死就值当了。”
    话音刚落,本命枫叶划过咽喉,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双膝跪在地上的叶枫怀抱着白莲花,面对着林安冉,低着头颅,似在赎清罪孽。
    林安冉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徐大哥,他们为何要自杀?”
    一夜之间,仇人尽灭,林安冉所感受到的不是内心的愉悦,而是一时间不知所措,原来的目标没了,陷入迷茫之中,之后是无尽的彷徨、惶恐。
    徐天然内心十分清楚,枫林门不过是自以为是黄雀的蝉,华老头亲自谋划了这一切。
    外人看来是枫林门咎由自取,实则是被华老头牵着鼻子走。
    遇见徐天然和南宫千白实数偶然,华老头也省心了,用不着自己动手,否则因天道所限,自己出手麻烦得很。
    岁静医馆,在外人所见不过是一座普通的院落,唯有徐天然和千白明白,这是华老头的小天地。
    徐天然自小在青山镇长大,千白对小天地也极为熟稔,一入岁静医馆就察觉到岁静医馆的特殊法则,极其细微的变化,寻常飞升境也难以察觉。
    院落之内,华老头杀人不过是一念之间,又不会受天道法则所限。
    徐天然摸摸内心震颤不已的林安冉,虽沉默不语,但是温暖的手心让林安冉不再感觉到害怕。
    林安冉暗自下定决心,将来长大了要成为徐大哥一样的人,虽然自己不会修行,但是要好好读书,将来高中了,做一名爱民如子的好官,为民请命。
    等将来自己遇见了如自己一样迷茫的孩子,可以坐在墙头晒着太阳,说自己曾经遇见一名刀客,他告诉自己,人生有很多路,走哪一条路靠自己选。
    叶君倩眼神淡漠,看不出悲喜,仿佛似在眼前之人并非是爹娘,而是陌生人。
    徐天然牵着林安冉的手,慢慢走在苍茫大地之上,虽然徐天然不知自己要领着林安冉走向何处,但是他知道,不论去哪里,都比在这里好。
    徐天然经过叶君倩身边,冰冷道:“你若不这么冷血,会更可爱。”
    叶君倩娇媚一笑,“我可爱一些,你就会爱我吗?”
    徐天然不再理会这般无厘头的戏谑,握着林安冉冰冷的手,走向了星辰大海。
    叶君倩看着一袭青衫离去的背影,呢喃道:“这一句不是骗人的。”
    只是,这一句话,除了自己,谁也不能听见。
    叶君倩的冷血是深入骨髓的冰冷,自小看遍世态炎凉,装傻充愣活了二十载,自以为看透了天下男人之心,那些对自己阿谀奉承的膏粱子弟,叶君倩从骨子里瞧不起这些躺在祖辈功劳簿上的纨绔子弟。
    那些自诩江湖俊彦的剑客,其中不乏一流宗门嫡传,仍旧难以敲开叶君倩冰冷的内心。
    连姑苏钱氏少主钱彬彬,叶君倩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她以为这一生就这样了,从来不会遇见让自己心动之人。
    直到遇见了一袭青衫,所处时间短暂,却让叶君倩感慨,世上竟有如此奇男子,天下第一傻,又是天下第一痴情。
    叶君倩只见过两个男人对自己毫不动心,一人是钱彬彬,一人便是徐天然。
    钱彬彬自小贵不可言,自然美色也难以打动他的内心,可是区区布衣游侠为何也能抵御自己的魅惑?
    原来,他的心里有人了。
    原以为他是胆小之人,可是,面对老祖他毅然拔刀相向,眼神里无一丝惧意。
    可是,面对自己他又畏惧如虎,只因他的心里有人了。
    他心上人究竟是谁?
    叶君倩原说姑娘瞎了眼才会看上他,诚然,看上他的姑娘真的和自己一样,是一个瞎了眼却有通透心的奇女子。
    叶君倩非凡俗女子,在察觉自己心意之后,她就决定将这一份情感深深掩埋,她已然决定了,既然走不进青衫的内心,不如就做一名令他难以忘怀的冷血坏女人。
    小小枫林门,原在叶君倩眼里无关紧要,但是现在,她想要让那一袭青衫不论在江湖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到自己的名字。
    曾经在扬州城偶遇的那一名女子,能将即将风雨飘摇即将倾覆的宗门重新带上正轨,更是能在遍地是男人的江湖中占据一席之地。
    或许,十年后、二十年后,枫林门未尝不能成为江湖一流宗门。
    叶君倩从一袭青衫与老祖捉对厮杀之中心有所悟,枫林剑法不曾弱了,弱的不过是叶长生罢了,弱的只是他贪生怕死的心性。
    若是以常理而论,徐天然在叶长生境界压制之下根本难有还手的机会,但一袭青衫能够逆天翻盘,靠的便是不战则已,拔刀无敌的气魄。
    这份心性,自己何曾会少。
    心有所悟,原本就松动的瓶颈转瞬破开,一阵灵力流光溢彩,映衬得叶君倩的容颜愈加娇媚。
    唯有一袭青衫神情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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