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灰头土脸的曹皇后跌跌撞撞的奔走在荒野之中,而在她身后最后三名卫士也早就不见了踪影,而唯剩一个手中牵着的孩童而已。最后这些护卫是在曹皇后失去了坐骑之后,在疲累和麻木当中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带着另一名马上昏睡的幼儿跑远了。
当他们想要回头的时候,新的追兵也从新出现在了视野当中。因此,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依靠曹皇后自己了。如今在野地灌丛中一路狂奔下来,她的靴子早就磨穿磨破了,头发也随着丢到的冠带而披散下来,身上的衣袍也被挂成了一条又一条;然而却没有能够让她停下自己的脚步。
因为关内接连大战的缘故,长安城近郊和沿着渭水边上稍微粗大一些的树木,都已经备砍了去充作营寨、防栅、器械的物料了。所以这些新长起来的纤细树木,俨然不足以成为她们掩盖踪迹的遮护。不得不走上一大段距离,才能找到一处勉强藏身和休息的所在。
她们就像是一对惊弓之鸟一样,在远离大路的地方仅凭着一点点的直觉,而向着大致的方向躲躲藏藏的努力奔走和跋涉着。而对于曾经多年追随黄巢于军中的她来说,上一次类似经历的记忆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那是在蕲州渡过大江的江东和江西的交界处,遭到了来自还是镇海节度使高骈麾下头号大将张磷的攻打,而在浙东之地大败涂地之后。自从婺州穿过衢州,在崇山峻岭之间“开山路七百里”,进入福建观察使境内的时期。
那也是一条以尸骨和血肉铺就而成的道路。几乎每天都有人成片成片的倒下,也有人不顾一切的就此逃跑和失踪,就此变成山野之中猛兽蛇虫的口中餐。而她作为黄王的亲眷,走到本路上连带不动车子和驮马都不得不抛弃掉,而只能带头用脚跋涉在乱石嶙峋或是泥泞深重的山林间。
然后走着走着鞋子就坏了,包脚的布也烂了;但是她依旧坚持背着年幼的药儿,一声不吭的跟随在那个曾经相当宽厚的身影背后。虽然不断有人建议她放下这个孩子,或是交给别人去负担。但是,她却自己咬着牙一力坚持了下来。
因为,那时候的她根本不放心其他人,是否会在下一刻就把这个孤苦无依的孩子,给舍弃在了山林之中自生自灭呢?就像是那些已经走不动的老弱妇孺,或是因为伤病跟不上的士卒一般,无论她们怎么哭喊和叫唤,只能备慢慢的远远甩在身后。
既然当年那种艰险的困境之下,她们母女都能够活了下来,并且迎来了各自的归宿;那现在的曹皇后也自然不会轻易的放弃和绝望的。只是随着行路日远,她还是感觉到了随着年纪增长和养尊处优的生活,所带来种种无力和虚弱。
要知道当初她还能够在路上用疲惫的嗓子唱出歌子来,鼓舞那些同样疲惫不堪的义军眷属们;虽然她们在后来大都死在了福州城下,叛变的毕师铎等人的屠刀之下。对于如今曹皇后而言能够支持到现在的唯一动力,就是她还想亲眼见到自己外孙的出世,并且为之享受天伦呢?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中突然一松,却是一直被她拉扯行走的小儿黄鼎,再度失足摔倒在了地上。只是,已经变得脸上浮肿起来而身子青一块紫一块的黄鼎的,在这一刻却是怎么撑着身子都站不起来,而不由惶急着哭泣道:
“娘娘,不要舍了我去……我定会好生听话……”
然而下一刻他就备曹皇后抱了起来,然后又撑挂在了后背上继续缓缓向前行去,就像是早年她曾经背负着药儿穿过闽地的数百里群山一般,口中犹自还在念着:
“鼎儿,你阿耶当年最艰难的事后没有舍弃了我,如今我也不会舍弃你的……”
然后话音未落的下一刻,曹皇后的身体就骤然向前一倾,两人一起再度滚落在了一条不起眼的浅浅土沟当中,却是曹皇后再也没法站起来了。因为她原本就是伤痕累累的腿踝彻底崴了;而她只能将黄鼎推到土沟边上,满头冷汗喘着气挤出一个蔼然的表情道:
“鼎儿,你要自个儿走了,娘娘歇一些就跟来……”
然而她下一刻的臂膀,就被泪流满面的黄鼎给紧紧抓住不放了。
“没有娘娘,我哪儿都不去了……”
“好吧,那我们娘两就在这儿等着吧……”
曹皇后闻言却像是彻底放松了身体,抚摸着跌坐在身边的孩子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道;也许这就是她最后的终末之期了,只是难免要在着野外沦为兽腹之餐了。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曹皇后觉得自己恢复了一些气力,就强忍着肿胀的剧痛想要攀着沟边站起来。
然而,就在她探头出去的那一刻,却不远处的稀疏稀疏树丛中冒出一个身影来,几乎是与她打了一个照面就大叫一声;随后数名皮袍背弓的胡马子几乎是争相现身出来,而对着她一边叫嚣着一边冲上前来。
此时此刻的曹皇后却是心中冰冷而又格外的平静下来,她握住手中仅存的一支尖锐物——半截束发的精铁篦子,决然的看了泪流满面的小儿黄鼎一眼,口中却是抱了万一的心思嘶声喊道:
“我乃大齐皇后……不得无礼……”
她将篦子按在了哭的浑身颤颤的黄鼎脖子上,暗中期待着自己接下来死之前,不要受到太多的苦楚才是。正当她深吸了口气想要用力按下去之时,却听到了一声惨叫和痛呼;不是身前的黄鼎发出来的,曹皇后转头过去就见冲在最后的一名胡人一头栽倒在地。
而其他人也惊觉起来而顿然停下脚步,然而又有一人在肩头崩血滚到在地,其他胡人也不由挽弓捉刀在手而聚拢了起来四下戒备着。下一刻,就听的更加清晰的接连噼啪声,这些胡人就接二连三的在身上喷血,而哀呼惨叫着再度逃散开来,然后没跑出多远就在后背被接连击倒……
而仿若是看了一场荒诞默剧的曹皇后这才回神过来,却见自己反向的林子里突然就蠕动了起来,而又慢慢站出来数团会行走的枯枝败叶;还没等她脑中从“山精树怪”的揣测当中转过来,一句熟悉的口令声就响起在了她的耳边。
“天补平均……”
“再造太平……”
然而下一刻,满心激荡的曹皇后只来得及应出这一句,就骤然脱力失神抱着小儿黄鼎的昏死了过去。
——我是剧情分割线——
而在长安城内,被粗粗清理过却依旧还残留着大片血迹的升阳殿前,却是难得聚集了西北行台所属的大半数军将。
“这就是贼军得以坚守不堕的凭仗吗?”
而一身紫袍愈显清瘦的宰相郑畋,也皱着眉头打量着被呈送上来的一支火铳。黑黝黝沉甸甸的精铁长管和簧片、机括,连同做工整齐毫无毛边还涂过一层大漆的铳身护木,虽然在入手过程当中留下来不少蹭刮划痕,但是整体看起来依旧有一种线条流畅的美感。
而在此之前,西军在关内作战之时也是多少零星有所缴获过一些。但是不是缺损严重就是少了重要的零件,或者就是在战斗中弯曲变形了的货色,却还没有如此成批的完好缴获过呢。这一次却是要感谢那些被攻破了北内/大明宫之后,就丧失了斗志而逃的逃降的降,将这些火器和配套子药肆意丢弃的满地都是。
“堂老莫要小瞧了这铳子,只消装满了子药,便就是有穿木裂石只之能啊!便就是能挡住大多箭矢的铁甲,为未必当得一击啊!只要一起放射的数目够多,便就是悍勇之士也难免要饮恨的。”
在旁的降将,前大齐拱辰军副使黄石,却是满脸卑微和陪着小心解释到:
“却是如此……早前城内贼军尝以此物夹杂弓弩之间放发,于城头专袭伤我将弁、勇士;虽披甲一二重亦是不免为之所乘,乃至势头阻却……”
在旁另一名官军大将凉州西界营田使、右都知兵马使高进达,却是一板正经的回答道:
“其物所发仔药目不能视,无形无迹而穿伤处如孔洞,血泵泉涌而一时难止。事后伤处更是溃痒难当,以刀针剖取而仅得大小碎粒数瓣。虽有金疮膏药而依旧伤处难愈,其中更有发热面如紫绀病亡者……”
“那你等先前又是怎么对付此辈手段的?”
听到这里,郑畋连忙打断他的滔滔不绝道:
“不过是以加固的长排大盾,屡屡旗鼓齐鸣的佯攻其下;日夜惊扰彼辈必以火器交击……如此往复下来,我军所伤寥寥,贼军子药益发聩绝;再骤然鼓起发攻,遂不以为患呼……”
发色黑灰而面廊深刻的高进达应声道:
“却也是个像样的章程,足以推及军中了……传令下去,令各营将士多备厚实大排、挡车……”
郑畋闻言却不甚满意的微微别了别嘴角,还是下令道:
“接下来,还请相公且观火器操演之理……”
而在侧的黄石也再度请命道:
“谢翎文,你来示范……”
随着这声号令,从远处守候的士卒当中走出一名畏手畏脚的粗矮军士来;只见他在众目所瞩和黄石一再催促的目光之下,还是谨慎有加的上前拿起了那只火铳,并且隐隐额头冒汗而有摸有样的开始检查铳身和机括,又翻开皮套里的字药包。
最后将夹着燧石的簧片搬开,拿起一条指头粗的柱状纸包子药,再用锥子戳了戳扯出些许药末来倒在引火的小孔里;又塞入铳口用通条压紧到底;这才将其端举起来平手架在腋下。堪堪对着远处的挂在廊下的一副大铠,深吸了一口气才扣发下去。
下一刻,只听得呯的一声火花迸溅一股灰烟凭空腾开来,霎那间这支火铳依然变得支离破碎。而后被炸的满脸灰黑而又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这名持铳军士,也就此瞪大眼睛而晃了晃身体就此一头栽倒了下去。而其他军将见状却是不忍不本能的后退几步,似乎是想要对这些一言不合就伤人的贼军火器,离得更远一些。
“这……这……难不成是被岭贼之首,给使了妖法不成?”
当场就有一名军将脸色难看的失声道:
却是凉州节度押衙、山丹镇遏使张和荣,只见他口中连连念过了好几个菩萨的尊号和法戒。毕竟,在朝廷的一贯宣称当中,这位妖僧出身的贼首,可是一贯以残暴好杀着称,最喜以权贵官宦名门之家男女的五脏六腑入药,而练成诸多御使风火雷泽的妖法……
“混账,你这是什么话……哪有什么妖法,不过是此辈故弄玄虚的幌子,威吓那些顽夫愚民的诡诈手段而已”
另一名军将凉州西界防御使王景翼,连忙呛声训斥道:
“维求日光菩萨保佑佛信弟子消解灾厄;若不是贼军的妖法,又怎么到了咋们手中就崩裂了呢?”
又有嘉麟镇将高盈信,一边祈祷一边当场辩称道。
“怕是其中有所暗藏的机关才是……须得另军中匠人好生拆卸琢磨才是……”
而西军之中唯一的南人出身,官拜河西节衙判官翁郜则是若有所思的接口道:
随后,看着那副吧取下来而明显崩碎了一角甲片的大铠,略有些失望颜色的郑畋,亦是转而看着黄石交代道:
“接下来,还是多让人操使着试一试,摸透其中的奥妙……保不准在对付岭贼之际还有大用……”
只是他口中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也对于这一批被缴获的火器不再抱有什么指望了。至于在点头如磕的黄石手中,还有另一批被缴获的火油弹和轰爆弹,几门小炮及其相应的演示,更是让人连碰都不想再碰上一下而就此无疾而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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