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刻再从中营高处望去,只见前营中火光冲天,声势浩大,其间有一团百人火光笔直如箭,第一层阻截转瞬击破,箭锋直指腹心王帐。
不过,第一层阻拦被破,大量兵士溃逃,仍有少量兵卒在顽强抵抗,牵扯住了十来名二五仔。
“哐,哐哐。”
火星四溅,青铜铤和长戟碰撞,铤身上不断地被砸出缺口,持铤的匈奴兵卒全靠着对方接触长戟时日不长,自己与青铜铤则浸淫日久,这次支撑下来。
“一下两下三下……该死,这家伙怎么还没倒,震得耶耶手都麻了。”
许是看着身旁同袍一个个地解决对手,继续冲向第二层,自己却还在和人纠缠,前进不得。
“哈呀,吃我一计力劈浚稽!”
难以忍受的持戟二五仔当即暴喝一声,手中长戟高高举起,短暂蓄势后又猛地劈下。
“当!”
随着铤戟相撞,那柄遍布缺口、裂纹的青铜铤终于到了承受的极限,最脆弱的铤尖连接处直接咔嚓一声,在这厮杀之际断裂下来,一同掉下来的还有匈奴兵卒的心。
“万事休矣。”
心中暗叹一声,匈奴兵卒拼尽气力向上一挡,那断了尖的青铜铤稍稍阻了阻劈向头颅的长戟,就再也无力。
只得眼睁睁看着长戟改劈为刺,戟尖由左肋刺入,剧痛袭来,继而向上一挑,那根刺入胸腹的戟尖猛地发力,自己整个人竟被挑飞出去。
“刷,扑通。”
尸体重重落地,大股鲜血在身下渗出,已然是气绝身亡。
“什长!”X7
见到这幕,残存的兵卒不由痛呼一声,动作走了形,四人被当场刺死,两人受了重伤倒地,也是进入了生命倒计时,唯有一人维持站立之态。
“哗,愿降否?”
二五仔抖掉戟尖上的内脏碎块,收拢起散开士卒,看向唯一站立之人,发出了跳反邀请。
“汉狗,吾宁当匈奴鬼,也不作汉人狗!”
那人目露愤恨之色,一语双关,既指其汉人走狗的身份,又是将其比拟作犬豕,狠狠骂了回去。
“好,吾这就成全汝,让汝作那大匈奴之鬼。”
见惯了厮杀中的喝骂,二五仔也不恼,只是持戟上前,准备一个刺击了结此人。
“持戟儿,莫要耽搁,前突要紧!”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二五仔扭头看去,原来是举火前冲的二五仔首领不耐后军脱节,催促一众十余兵卒速速前行。
“晓得晓得,俺这就走。”
瞅了眼战局,发现推进却是艰难,二五仔回声应了句,打消了刺死的想法,也停下了脚步,开始招呼一众兵卒撤离:
“首领急招,与我一同离去。”
“呼哧呼哧,莫非真的是撑犁庇佑,我不当死?”
喘着带血腥味的粗气,已经做好就义准备的兵卒睁大眼,看着满脸不甘的兵卒,不无庆幸地想道:
“若此役全身得退,宰羊卖马,也要给撑犁立庙。”
“嗡嗡~”
连绵的弓弦嗡鸣打断了兵卒的幻想,一连十余跟箭矢扎在身上,整个人被炸成了刺猬,连半个念头都连不起来,嘴角不断溢出血水,勉力探出手向前抓了抓,就一头载到。
“咚咚。”
另外的两名重伤员也没有逃过一劫,一人赏了一箭,还都扎在要害,干脆利落地咽了气。
“龙套,咱队里你小子最是机灵,且留你一人去割首级。
“记住,一定要小心保管,不要被旁人眼红夺了去,若是出了岔子,让大家伙的卖命钱没了着落,把你榨出三斤油来也补不了这些。”
放下弓失,二五仔点出一人摘取此次厮杀结果,细细叮嘱(威胁)了一番,才大手一挥,带着其余众人进入同袍们打开的兵员输送通道,作为生力军上前驰援。
“都随我上前,应下首领的急招,敢逃者斩。”
“杀呀。”X85
喊杀声大震,挟着破队之势的二五仔百人团一口气击穿剩余的三只队伍外加近百王帐驰援兵卒,杀到王帐前。
所谓的箭锋也终于不再是直指王帐,而是切实抵在了王帐上,随时都能攻破,唯一顾忌的不过是那些从王帐内射出的箭矢和帐前的敢死勇士。
“贵人就在眼前,冲啊!”
仗着盾坚戟利,一名被箭矢阻击的二五仔突然狂叫一声,将大楯移到身前,身子尽量蜷缩进盾后,顶着密集射来的箭矢向着王帐一跃。
“咚咚咚。”
陡然增加一个档次的箭矢击在盾上,除了将大楯打得噼啪作响,身后的人却只是微微一阻,落点从直砸王帐变成了空降王帐前的空地而已。
“蹬,刷。”
一个翻滚化开落地的势能,并躲开一波预判落点的箭矢和刀铤,同时将蜷缩的身子舒展开来,倒持长戟,只露着戟尖加半个戟身,奋力向周围横扫。
“哗,蹬蹬,扑通。”
一圈血花在腿部绽开,敢死勇士不是大筋被划断倒地,就是吃痛后退,让出一块足够二五仔施展的空地来。
“哈呀,吃我一记弹弓打雀!”
盾牌不知何时被扔掉,二五仔此刻暴喝一声,双臂持着长戟,臂上肌肉鼓起,踏前一步,全力向着王帐一掷。
“嘶拉,噗嗤噗嗤。”
在长戟面前,牛皮大帐没了昨日“刀枪不入”的威势,跟张纸薄不了多少被轻易撕开,长戟余威犹不减地砸在帐内的最后一道护卫身上,将其砸的骨断筋折,吐血后退。
“!”
既然护卫们向后退了,那露出来的就是被他们保护,也是二五仔们反冲王帐计划中的目标——贵人了。
“哈哈,合该俺取次泼天大功。”
大笑两声,二五仔无视了身前还存在的一定数量的护卫,和自己主战兵刃被投出的情况,大咧咧抬手指向一众贵人,将其看作了长两条腿的功劳。
和其人相比,贵人们的情况也很有意思。
“来人,快来人,挡住这些贼子。”
“这一切都是呼衍的错!若不是你将王帐兵卒派发一空,吾等又怎会深陷这般境地?”
“诸位,平日好吃好喝养你们,今日就是拼命之时,斩一头,赏金百。”
“刷,当次之时,唯有临陈战死,以报单于庭耳。”
有无能狂怒的,也有开除赏格激励士气的,还有拔剑准备附义的;
总的来说,面对眼前的生死危机,久离战场的贵人们全无十载前的英武做派,可谓是慌作一团。
“嘭~”
弩机扣动的巨响在帐内炸起,血肉横飞,精神、物质的双重惊骇,径直压下了一众嘈杂之声。
这是如此的震惊,以至于那幕护卫们挺身上前,贵人们丧胆钻卓的滑稽画卷还凝固在帐内。
“哗。”
袖袍落下,罩住青紫的臂膀,端坐上首的呼衍贵人手边摆着一具占据两个半几案的重弩,弩上的弓弦还在微微晃动,弄出巨响的人选不言自明。
“啪。”
看也不看需要重新上弦才能激发的重弩,和自己那双短时间内承受两次反作用力,快要不行的臂膀。
呼衍贵人轻轻拍了下没有被重弩遮挡的几案一角,风淡云轻地说道:
“敌来射杀便是,吵闹作甚。
为汉人当狗也就罢了,单于也曾卑辞求好,可汝等当狗竟然连根肉骨头不要就急着卖命,也真是丢尽了我大匈奴的脸面。”
前一句说给在座惊惶失措的贵人,后一句说给趁着单人冲阵的功夫杀散空地之敌,隔王帐破口相对的二五仔首领,及其麾下兵卒。
不难看其谋划,唯唱“空城计”耳。
“呼衍贵人临危不乱,有先单于破马邑之风。”
“呼衍,真匈奴贵种耶。”
贵人们自是拍马连连,不消去说,反正他们不是呼衍贵人的目标,只不过是拿他们作势,让“空城计”显得更真实一点。
但另一方,二五仔人众就有的说道了……
一名兵卒小心翼翼地和呼衍贵人对了下目光,浑身就是一颤。
天呐,那是怎么一双眼睛啊……省略十个形容词……
其人当即开口劝道:
“首领,吾观此人面貌不惊不喜,对此早有谋算,首领,吾等不若暂且退避一时,看起作何打算。”
“放你的屁。吾等一路杀至此,倒下的袍泽以十数,哪有杀到面前什么都不做,就掉头退去的道理?”
话刚刚出口,就迎来了一通怒斥,身旁一名二五仔揪着领子提起,两行白森森的牙齿上下碰撞:
“说,你小子是不是胡狗买通的细作!”
“住手,都是过命的兄弟,不过是一时发了糊涂,口头训斥一二句也就罢了,当场打杀是要作甚?”
先是阻止住同袍相残的一幕,二五仔再是上前,指着呼衍贵人,附耳道:
“首领且看,其人袍下的臂膀隐现青紫之色,弓弦也在颤抖,此人必是诈唬无疑,无须考虑,杀将上去便是。”
“……”
看着那些因兵刃挥动,兵卒喝骂而不断向后仰身的贵人们,嘴唇抿紧,直到身后兵卒愈发骚动不安,二五仔首领才呼了口气,单手捂住敞开的胸怀,带着一种莫名的神色说道:
“贵人,事已至此,就莫再故作姿态,速将颈上头颅与我等,让我等求了富贵也不忘贵人一场功,日后年节须少不得你的香。”
“你看如何啊。”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