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之辈》第一百六十九章:内部统合,一个声音

    “既然你对吾等这么有信心,那若吾和吾族老起了贰心,被汉人策反,登时就是三万骑压顶,贤王也好,贵人也罢,具为汉军虏也,你敢为吾担保吗?”
    其余九人纷纷侧目,一齐看向被呼衍戟指的那人。
    “好久没见到一人拿全家为另一人担保了,可要看仔细些,”
    “不敢。”
    一名年轻模样的贵人咬着牙站起,垂着头回答完,算是服了软后,立刻推开几案,掩面而走。
    “蹬蹬,哗,呜呜。”
    帘帐被掀开,脚步声渐渐远去,隐隐还传来啜泣之声,端的是好一番可怜,只是右贤王的脸色一副铁青。
    “大匈奴的贵人何时比汉人还要软弱了?!”
    “怪不得,怪不得吾等屡战屡败,原来从根子上就烂了啊。”
    不等那几名经历过伊稚斜,乃至军臣单于统治时期的老贵人感慨一代不如一代,摆摆老资格。
    兰氏贵种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面露愕然,“等等,他该不会是故意如此,好避开指派吧?”
    “应,应该不会吧?”
    “怎么不会,不过是脸皮受损,换来不离贤王亲近左右的机会,要某能想到,某也是要换的。”
    “现在的年轻人呐,是越来越让人摸不准想法了,哪怕明日有人孤身投汉,吾等也不会觉得难以置信。”
    老脸一红,被拂了面子的老资格瘪了瘪嘴,开口打起了怪腔。
    “啪。”
    眼瞅着话题越说越歪,从怀疑、猜度直接变成了泼脏水,右贤王连忙抬起胖手一拍几案中断话题,又紧接着点出一人,沉声道:
    “兰卿,尔父尔祖忠心为国,汝也智计不凡,可否替本王走一遭大营,压下营中可能存在的骚动,再拉出几只千骑来驰援?”
    “诺。”
    兰氏贵人径直起身称诺,上前接过代表右贤王本人的小牌牌,后退几步又是一拜,方才转身离去,“必不辱使命。”
    “兰氏兄高义!”X9
    人选敲定,一众贵人心下松了口气,连忙站起身来齐声称赞。
    “兰卿归来,本王必出营相迎,以示荣崇。”
    连右贤王也把屁股从坐垫上挪开,扶着肚子费力站起,朝着离去的兰氏贵人方向拱了拱手。
    “哗。”
    营帐被守卫识趣地掀开,兰氏贵人站在营帐前,他挣迎着帐外火光,影子被拉的老长,大半张脸被阴影遮盖。
    骤然听闻此言,脚步顿时一顿,似是被这般情意所“感动”,也不转身,只抬起右拳用力一挥,算是回应,
    随即甩下帘帐,大步离去。
    正巧借着这个帘帐被掀开的功夫,贵人们连忙将目光往外放去,试图用肉眼判断一下战况,并为自己日后的打算寻些底气。
    当忠臣/二五仔也是需要决断的嘛。
    “杀光汉狗。”
    “屠灭匈奴。”
    不过,笼罩大地的夜幕仍未彻底褪去,隔着数百步用肉眼看去,除了能见到一个小点又一个小点的火光跳动不停,也就只有阵阵象征激烈的喊杀声响彻在耳旁了,全无半点想象中的洞若观火之景。
    “哗。”
    就连这点动静也随着帘帐的落下而消失,帐内帐外重新隔绝,原本的动静也被守卫们那被火光拉得长长的影子所取代。
    “蹬蹬,啪叽。”
    扶着肚子,右贤王重新做回上首,并抬手示意贵人们落座:
    “要紧的大营人选挑出来了,那本王就要说这第二件事了咚。”
    胳膊支在几案上,胖胖的身子前倾,胖脸上满是严肃,双眼瞪大扫过下方众人,右贤王沉声道:“诸位,前营遭袭,本王据其不过百余步,驰援之责不可推脱。
    “如今骚乱已平,甲士已成军,不知何人挂将,去援这一遭?”
    “……”
    沉默,更甚方才的沉默,剩余的九名贵人都把头垂得低低的,腰弯得深深的,恨不得钻进几案下。
    率军驰援比不得镇守大营,这是铁定要被汉人截击的,而依汉人的凶悍,十有八九是要兵败,甚至斩了脑袋。
    “大匈奴真不复荣光矣。”
    虽然知道自己麾下早就没了那等闻战而喜的匈奴猛士,都是些前怕狼后怕虎,充数最擅长的老油子,但此情此景还是让右贤王满心失望,叹了口气,伸手点出一个人来:
    “呼衍,你来说。”
    “蹬,贤王何不待天明?”
    站起身,呼衍贵人拱手俯身,额头冒出一茬汗水,顶着右贤王的注视,开口建议道:
    “若天明再出兵,使汉人不能再以夜色遮掩是一,我军万骑纵横广野为……”
    “连呼衍也已经沦落至此,没了战斗勇气了吗?”
    右贤王心中失望更甚,不待其人说完,直接开口打断:
    “只要汉人没疯,他们就一定会在天明之前退军。
    “啪,这天明驰援究竟是去驰援,还是去欢送啊!”
    期待落空,语气也就不免加重。
    “扑通,贤王,臣非是贪生,实乃调兵之后,忧惧贤王安危耳。”
    被诘问的呼衍贵人呼啦一下跪倒,扣头连连,哀声道:
    “咚咚,贤王身荷右部之众,亲卫只有数百,若为汉人所突……恐有不忍言之事发生,还请贤王不做驰援之想,紧守营寨,以待天明。”
    “上回是兰氏,这次是呼衍,事端一次难过一次,若是此刻冷眼旁观,那轮到吾等时又该如何?”
    无须眼神示意,其余贵人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纷纷站起身,推开几案来到中间的空地上,趴下身学着呼衍贵人扣头不止:
    “扑通,请贤王不做驰援之想,紧守营寨,以待天明。”X8
    “按诸位所语,本王拥兵三万,汉人不过千许,反倒是本王需要暂避一时喽?”
    揪着胡须,右贤王几乎是用疼痛压下怒火,才没有当场发作。
    “贤王,三万众虽强,却远在天边;汉人虽弱,却近在眼……”
    呼衍贵人仍在辩驳。
    “嘭,放屁!”
    几案打着横飞出去,气急的右贤王也不扶着肚子了,直接腾地一下站起,大步走到以呼衍为首的一众贵人身前,强忍住踹人的冲动,用最后的理智喝问道:
    “汉人近在眼前确是不假,可中军营帐离大营不过半里之遥,远在天边一词从何谈来?”
    “管它是真是假,只要不让我上前拼命,那就是真的不能再真!”
    同样忍着转身就跑的冲动,被阴影笼罩的呼衍贵人颤巍巍地抬起头,余光扫过身后的一名名贵人,心中强打底气,稳住气,张开嘴,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
    “缪矣,贤王身荷右部之重,半里也难称得上万……嘭。”
    右贤王再也难以忍受,抬起脚对着肩膀用力一踹,直接踹翻,又上前一步踩着其人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其余惊愕贵人,怒吼连连:
    “万全,先单于孤身为质月氏,归国后射宝马射阏氏射头曼,三射得单于位称得上万全?
    “一让土地一让阏氏,东破东胡,西走月氏,后与汉天子回猎白登,又称得上万全吗?!”
    “……不能。”
    被吼得镇住的贵人们徒自低头,低声开口。
    这就是破落户们的一大利处了,一旦搬出曾经的先祖辉煌来,直噎得人无话可说,叫人不得不低头。
    当然,如果有的选,想来是无人愿要这般利处的。
    “先单于在时,敢战之士如云如雨,一声呼喝,四十万骑南下,西方尽白,东方尽青駹,方尽乌骊,南,方尽骍,其何盛也!”
    说罢,右贤王脸色涨红,胸中豪气激荡不休,就好似真的让人魂归冒顿极盛之时。
    “可如今呢,尔等畏汉如虎,宁可说出那些让本王羞杀,让先单于蒙羞的话,也不愿和汉人拼杀。
    “尔等还是不是撑犁的子孙啊!”
    说到这,右贤王怒气满怀,却也不愿对着垂头的贵人发泄,只得瞅准脚下的呼衍氏子弟,抬起脚重重一踩。
    “咔嚓,哇。”
    胸口塌陷,一口逆血直接喷了出来,呼衍贵人疼得直接昏了过去,连惨叫都未有一声。
    “一踩就昏,真丢匈奴贵种的脸。”
    其人如此之惨,右贤王仍不罢休,唾了一声,从胸口上移开右脚,抬手朝着帘帐处的护卫招了招:
    “拖出去砍了,悬首以示三军,明本王之志。”
    “诺,蹬蹬,哗。”
    护卫一左一右上前,一前一后搬起脑袋、双腿,前头的拿头拱开帘帐,两人就这么跟搬尸体一样将这位匈奴贵种搬了出去。
    “须卜,呼衍不行,汝行不行?”
    尸身一运出帐,亲自动手后,脾性愈发难耐的右贤王点了第二个人名。
    “行!”
    收回跟随尸体的余光,匈奴三大姓最后一姓须卜氏的贵人们连忙抬起头,用比拟右贤王回忆冒顿单于的大嗓门喊道:
    “须卜氏永远忠于贤王,贤王让吾等做甚,吾等就作甚。
    “忠贤王,战汉人!”
    “好,本王与汝五百亲卫,汝这就将兵去援前营,告诉那些不服的家伙,待到汉兵退却,本王不再阻挡,各自归营便可。”
    驰援人选被敲定,右贤王的情绪稍缓,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迫人。
    “吾等虽各种不合,但就汉人这点,吾等确是战汉心坚,若想败汉,也唯有勠力同心,方可有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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