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师兄这样容易便放你跟我回去。”云傲才不肯承认殷司是他叔伯辈,只肯称他一声师兄,此时他正慢慢同千尘走着。
何必急着回家呢?不如散散步,还可以同阿嗔单独待一会儿。
千尘暗暗将蛇尾藏在罩袍底下,走动之时看起来便如同常人一般。听得云傲这么一讲,她浅浅一笑:“他是最明白我的。”
云傲也笑:“幸亏是他娶了你,换作别人,我都不依的。”
“诶,那我倒有个问题了——万一,我是说万一,”千尘难得认真起来,“万一他不要我了,不喜欢我了,他想将我休了,娶别人为妻,又该怎么办?”
云傲皱起眉头沉思片刻,道:“那便同他和离了就是。阿嗔,你这样的人品才貌,你不会缺男人,何苦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信我一句,咱们就同他一刀两断。你也不要留恋魔君之妻的地位和称号,他的心若是不在你身上,你留着这些虚名…不正是名存实亡的意思?七界之内多少青年才俊,总有你看对眼的嘛。”
千尘听他说得井井有条,差点绷不住笑出来,不过她忍住笑意,又问:“好,可还有一事——我是同他一刀两断了,那宁儿怎么办?”
“宁儿…嘶——”这回云傲倒抽了口冷气,“是啊,宁儿可怎么办…”
千尘正想结束这个话题,云傲却是一板一眼地开始替她分析了:“你带着宁儿,只怕会耽误你再嫁;可要是把宁儿留给师兄,万一他的新欢不喜欢宁儿…宁儿岂不是要受苦?”
“对呀,那你说怎么办呢?”千尘莞尔。
“嗯…”云傲丝毫没有感觉到千尘是开玩笑的意思,接着说道,“要不,就把宁儿带来,我帮你养了。反正我娘天天想抱孙子,抱哪个不是抱…只不过,万一师兄不肯给宁儿的话…那不就…唉,真是的…”
“别想啦,不会的。”千尘扑哧一声笑道,“我们感情现在蛮好的,估计离和离还远着呢。就算真有那时候,估计宁儿也已经大了,不用人带了。”
“阿嗔,你这个人真奇怪。”云傲歪了歪脑袋,“既然离一刀两断还很远,你现在便开始想了,岂不是有些太悲观?一般人,我是说一般庸人,难道不是想着如何天长地久?”
“…天长地久…”千尘念了念这个词语,笑道,“真是个美好的词语。不过,咱们什么都得防着嘛。人人道天长地久,我却知世事无常。我不依附于他,即使他要抽身离开我,我也不怕的。”
“没错,不必怕他。”云傲扭头认真地看着她,“我们阿嗔不会缺男人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千尘又被他逗笑了。
不过笑毕之后,千尘又寻思起另外一回事来,遂问道:“那…你如今同叶倾雅和离了吗?还有云邪,你又怎么处置他的?”
“我同叶倾雅,已经和离了。”云傲叹了口气,道,“不过,我爹娘认下她作了干女儿,也算是弥补了叶家的损失。眼下她已经拜入秦叔门下,成了风神殿的亲传弟子。左右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至于云邪…”云傲忍不住皱眉,“我刚想将他派往偏远地,也不过是图个眼不见心不烦。可是爹爹一出关,他还没走多远就被召回来了。”
“他还是那般不知好歹么?”千尘想起当年云邪说的那一句替哥哥照顾嫂嫂,就感觉到满地都是狗血,脑壳还痛得一批。
“这倒是进步了。”云傲淡淡地说道,“学会夹起尾巴做人了。估计是柳平萱教他的。”
“我倒是觉得,云邪这个人难成大器。”千尘道,“或许是被他娘带累坏的。就算他顶了天去,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这么说吧,他跟你完全不是一个境界,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就算,就算有人敢拥他,我也是断然不依的。”千尘有自信,浮玉依旧握在自己手里,危急之时,她便是云傲强力的外援。
“怕就怕他缩起脖子,钻进龟壳。”云傲苦笑,“如果他不肖想他不该得的,我又怎么才能抓到他的把柄呢?好在他也只是同叶倾雅一起狠狠恶心了我一把,并没有造成别的损失。否则,我还真不知要如何咽下这口气去。”
“你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定可成常人所不可成之事。”千尘婉转地劝了他一句,又忍不住嘱咐道,“你爹爹想必有大神通,万莫在他跟前耍心眼。他可是什么都一清二楚的,老实本分反而不会被他嫌恶。”
“阿嗔,这些道理我是懂的。”云傲点点头,话中有些落寞,“只是…爹爹似乎更喜欢云邪些。他应该不知道云邪同叶倾雅的那些丑事。”
“这些都不要紧。”千尘点点头,道,“云邪是滩烂泥,扶不上墙的。他不会是你的对手,你爹爹再怎么喜欢他,也是白搭。”
云傲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这些。有我娘,还有秦叔连叔在,我从来不必担心。只是,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爹爹不能喜欢我呢?”
“为什么爹爹不能喜欢我呢?”一句话给千尘整懵了。
是啊,仔细回想,当她还是血衣童子留在五月盟时,云魇铮似乎就缺席了云傲父亲这个位置。
那时候,千尘甚至更愿意相信,连星澈或者是秦风雅,他们才是云傲的父亲。
因为他们关爱云傲的生活,指导他修行,保护他,支持他,他们做了父亲应该做的一切。
云魇铮这个真正的父亲简直名存实亡。
“大家都说,他不喜欢我娘亲,当然也不喜欢娘亲生下的孩子。”云傲俊朗的脸上挂着苦涩的微笑,“当年,娘亲被囚于飞花小筑,爹爹看不见她,才觉得我可亲。若是阿娘出来了,爹爹见她就烦…自然见我就更烦了。”
“别这样想。”千尘道,“自古以来,长辈都是寄希望于长子成才,但却是偏爱幺儿的。不过,我倒是觉得,你父亲不会是那种凭喜好做事的。我更愿意相信,他这么表现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
“目的?”云傲重复了一遍,垂下脑袋咧开嘴,似笑非笑,“若我做了父亲,我定然不会为了所谓的目的,冷落我的儿女。阿嗔,将来,我只要一个孩子,一个就够了。我会把他捧在手心里去疼爱…我要把我的所有都给他。我只爱他一个,他不会有兄弟姐妹去分走他的宠爱…我要让他知道,他的父亲很爱他,他绝不会缺少人爱。我要让他自信地去面对一切,因为我会做他的后盾…我的一切,将来都是他的。他可以不那么努力,我也不会怪他…”
千尘一时不知如何答话,云傲又自顾自地笑了:“也罢,我连妻子都没有,说起儿女,更是八字还没一撇。或许等我真的有了儿女,我的主意就会改变吧。”
千尘无奈地笑道:“若这样,便能保得儿女一世平安,我想,我的爹爹也会这么做的。可是,当年的药族比不得如今的五月盟,我爹爹告诉我,我没有兄弟,所以我就是家里,以后也是族里——的顶梁柱。我若是不努力,将来家里族里都要翻了天去呢。”
云傲闻言也笑了:“阿嗔,听你这么一说,我爹倒也不算是薄情,说不定是为了五月盟的将来咯?”
千尘摊摊手,道:“我自然是希望你这么想的…虽说不济事,你能开心一点也是好的。”
“我的主意是不会改变的。”云傲道,“又不是非要冷落孩子,他才能成才。你真狡猾,差一点就被你骗过去了。那宁儿呢?你要如何教他呢?”
“宁儿…他还小呢。”千尘轻轻叹了口气,“我现在倒是觉得,一个人一个天性,老人们说,三岁看老,所言非虚。既然,天性所致,只要宁儿不沾染上坏习气,他爱什么便让他去做什么吧。”
“不会吧?这么任性?”云傲不可思议地笑了笑,“那师兄呢?难道他打算一辈子把魔域握在手里?”
“别提了他,”千尘想起以前的一番论断,简直想一双白眼翻上天去,“他说,若是宁儿志在别处,不愿意继承魔域,我们呢,也不好强迫他。不如再生一个——我听那意思,仿佛打算生到有一个肯继续做魔君似的。”
“那也很好啊。”云傲好像没有听出来她话中的无语,反而自顾自地说道,“罪子子嗣稀薄,有一个就很好,有两个简直要烧高香了。”
千尘连忙安慰他:“你还很年轻呢。只要假以时日,想要几个是几个。再者,亲生儿女有一个去做盟主就是了,余下的,你不若学学殷甘前辈,收他几个义子义女,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再不济,你便看看我吧,玉宫里养了许多孩子,一个都不是我生的。”
一语落地,千尘忍不住苦笑。
“对了,你如今已经回来了,怎的不回浮玉瞧瞧?”云傲问道,“如今,天界溃败,不知何时就要陨落人间,浮玉正是需要人主持大局的时候,你难道不回去盯着?”
“那我更不能回去了。”千尘摇摇头,“好不容易把所有的担子都卸给了阿离,我如今再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既然不回去,也传个信儿过去吧。”云傲道,“阿离那孩子孝顺,别叫他一直担心。”
“唉,若是被他知道我在五月盟,只怕他会追过来呢。”千尘无奈地搓了搓手,“我得好好想一想,怎么告诉他。”
“那我去说吧。只不过,总归你得见见他的。”云傲望了望天边的云彩,道,“不能再磨蹭了。咱们得回去了。”
“我还没吃饭呢,这一顿你得请客。”千尘点点头。
“请便请,又不是请不起。”云傲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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