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侯》第三百五十一章 敲打

    张正曾经给李羡讲过人族的历史，最开始的武道……它的诞生来自于守护，武道的历史其实就是人族的历史，是为了守护人族的安宁而存在的。
    当然不可否认这是因为当时环境的缘故。
    但归根结底，认真而言就是贯彻自己的道，一路无悔地走下去，这也是每一个武道修为越高的强者，他们就算濒临到绝境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丝一毫的希望，哪怕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如王禀言，也如陈虎。
    …………
    当李羡用饶有兴趣的目光看向神女像时，后者本就阴郁的心情算是被彻底炸开了，要知道方才碎裂开来的躯体那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灵光，且质量上极为精纯，少一点都足以让她心疼个大半天的。
    这时又看见李羡那种目光，当下算是心态有些炸裂了，再加上本就想要杀了李羡，冰蓝色的双瞳转动间，瞬间便看透了萦绕在李羡身边的黑雾虚实。
    周身泛起浅蓝色的光焰，女像竖起手掌，空挥手刀，刹那间一道极其锐利的刀气，裹挟着冰蓝色的光焰朝着李羡劈去。
    诡异的黑雾顿时被分为两半，震动不休的紫红色雷霆被刀气上覆盖着的蓝色光焰瞬间冻结，凛冽的刀气直逼李羡面门。
    铮！
    长刀迸发出戾焰，手臂虬结的肌肉隆起，手腕一动，挥舞间，长刀下劈。
    一刀，
    百刀，
    千刀，
    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一柄巨大的黑色火炬冲天而起，裹挟着刚猛无铸的气势斩向了劈过来的刀气。
    而在这一个瞬间，一道魁梧健壮的身影悄声无间来到了神女像的身后，拳臂高举，宛如铁匠手里的大锤般夹杂着风雷轰然砸下。
    这一击来的徒然，可在时机的把握上绝对称得上是天衣无缝，正好处在神女像想要继续追击的时候，那一记泛着冰蓝色光焰的刀气刚刚斩出，女像心念一动，一股神秘的波纹荡漾开来，周遭的空间似乎变得极为脆弱。
    宛如美玉般的冰蓝色足下轻点，只是刹那间半个身躯已经渐渐虚化，眸子里彰显着强烈的杀机，直勾勾看着李羡刚刚欲抬手的动作，完美无瑕却又僵硬的唇角似有冷笑浮起。
    与此同时，李羡身侧的空间似乎出现了褶皱。
    此刻两者的距离无限拉近，区区五十米的距离对造化境的武人来说甚至连一息都不需要就可轻松跨过，更何况发起攻击只是心念一动的事情。
    说时迟，那时快。
    神女像自躲开姜羽拳意的攻击后，来到李羡最近的位置，再到发起攻击，半个身子逐渐虚化，她的右手三指弯曲，中指和食指并成剑指，迸发出耀眼的蓝焰。
    可以说这一招只要点在李羡的身体上，无需攻击在要害部位上，李羡就会被无数密集的剑气切割成碎肉，随后被成一地的碎冰。
    只是女像这时候好似忘记了一个最关键的人。
    姜羽！
    一股生死间的大恐怖轰然笼罩在她的头顶之上，背对着姜羽的神女像，冰蓝色的瞳孔里先是有恐惧的神色浮露而出，紧接着便被狡黠的神色取代。
    鱼上钩了！
    这一次确实是以她自身为饵，但上钩的鱼却是姜羽，意料之中的事情，眼里的恐惧是做不得假的，这个计划稍有不慎便是身死当场，只有搏……
    唯有一搏，才能有翻盘的希望。
    这就是武者，修炼到如今的武道……如果不是实力碾压至绝望的地步，又有谁会站在原地引颈待戮，何况以神女这般修炼至开天境的强者，又岂会真的不会对姜羽有所防范。
    眼下可是在战斗，可是在厮杀，生死相搏，又岂会掉以轻心。
    不过她确实有想过先前那般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是有一定的可行性，但是下一秒就被她给否决掉了，来自姜羽的杀意是如此的剧烈，只怕她前一秒对李羡出手，在这一秒钟里就被赶来的姜羽给杀了。
    且最重要的就是李羡，那个高壮魁梧的男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弱，事实上能够在她与姜羽战斗的时候，还能以欣赏、学习的目光来观看。
    神女活了很久，至少要比所有人想象中还要活得久，加上因为有献祭的缘故……往往她能见识到很多各种各样的武人，上到开天，下到极普通的内锻境武人，其中不乏身怀绝技亦或者出身顶级大派的弟子。
    见识得人多了，自然会练就一双慧眼。
    李羡很特别，不仅仅是他悠闲的神态，更是一种骨子里的东西，那个东西威严、凶戾，且凶戾的气味更为浓厚，远远要超出那个年轻人。
    说实话她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竟会有人身体里有这般的气息存在，很是奇妙。
    当然李羡的目光依旧让她心里一阵气结，不管前者到底有多特别，有多特殊，但完全不能否认的一点就是此人就是个合一境的蝼蚁，若是她真身前来，就这等蝼蚁反手间就可将其碾死。
    只不过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被虾戏，就算心里愤恨，她也要先处理掉姜羽这个眼下最大的麻烦，因为这是能对她造成威胁最大的人。
    …………
    就在这一瞬间。
    当姜羽捏起拳头宛如一柄大锤般朝着女像的后背砸下，千钧一发之际，一抹浅蓝色的身影忽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其模样与神女一般无二。
    她只是做了一个很温柔的动作，右手伸至唇边，完美无瑕地冰唇，翕动间轻轻一吹。
    “呼——”
    璀璨细小的冰晶泛着点点荧光飞舞间钻入了姜羽的身体里，无视了他体表外翻涌着紫红色雷霆，视若无物般随着那一口冰蓝的吐息，在前者的身体里扎下了根。
    紧接着。
    “嘭——”剧烈的气爆声自姜羽的拳头上响起，只见他的攻击停在了神女像后背仅有一厘米的距离，澎湃的巨力生生击打在虚空里，炸出宛若雷声的轰鸣。
    隐约可见自拳头触碰到虚空的接触点，一团翻滚不休的气浪扭动，这是姜羽打出来的力！
    武者，
    修炼至高深处就越能将肉身的力量发挥到极致，武道一途也是不断开发着肉身的宝藏，无论是炁也好，真炁也罢，亦或者是无数武人追求着也好，本质上它们都是肉身的一种，都是宝藏的衍生。
    对肉身以及打出来的力进行入微级别的操纵对合一境乃至造化境都是不能够在基础的课程了，事实上除了一些必要的招式，大部分的武人都讲究力归一处，内敛而爆发出极致的杀伤。
    眼前这股翻滚不休的气浪若是击打在神女的身体上面，至少大半个身躯也要被击碎，只可惜这一击落在了空处。
    在这一瞬间，那些冰蓝色的气息侵入了姜羽的身体里，若是透过身体的外表看见里面的血肉就能发现，这些碎冰彷如附骨之疽般，仅在刹那间便冻结住了姜羽的血管、肌肉、血液，甚至于奔涌的紫红色雷霆。
    而在战斗至今，不过来到了短短的第三息。
    此时，神女像的身影彻底完成了虚化，不过当她再次出现的时候却不是在李羡的身侧，而是在战场的最边缘，但重要的是针对李羡的攻击却没有放弃。
    只见她的右手中指和食指依旧并成剑指，看过去极为透明，朝着下方的虚空轻轻一点。
    虚空里似有水滴落下的声音响起。
    “滴——”
    但见李羡劈出巨大的戾焰火炬的刹那间，在他身侧探出泛着冰蓝色光焰的剑指点在了他的腰侧上。
    与此同时，李羡只觉得一股极大的危机袭来，脖颈处的寒毛纷纷竖起，眼角的余光隐约看着一只冰蓝色的剑指越来越近，慕然间他只觉得这一式剑招竟是如此的完美，避无可避，好似他怎么反击，这一记剑指必定会落到他身上！
    这是对方的武道修为，乃至于对剑道的理解远远要超过他，这才给他避无可避的感觉！
    只不过躲不了就不躲了！
    李羡的眸子微眯，一双黑白分明的虎目悄声无息间变成猩红的龙瞳，隐于体表下的戾黑色龙鳞开始显现，四肢，胸膛，大腿皆有黑色的龙鳞覆盖。高壮的身躯恍如披上了一副漆黑的战甲！
    下一瞬。
    璀璨的光焰直直点在了他的身上，坚硬无比先是陷入了凹陷，此时若是放慢了无数倍的镜头，就能看见那冰蓝色的光焰其实是由无数密集的剑气组成。
    方一点在李羡的身上，那些光焰不到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剑气瞬间爆发，直接将龙甲的表面刺成了密密麻麻的小洞，而后裹挟着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将其打成凹陷，随后冰寒的冷气又覆盖在龙甲上。
    不到零点一秒的时间里，这些剑气就以极其锐利，极其冰寒的气息直接将李羡的龙甲打的分崩离析，紧接着这些剑气瞬间爆炸开来，强悍的肌肉被撕裂，血管被冻结，泛着金红色泽的骨头断裂。
    而后。
    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贴地滑行十余米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时间才刚刚来到最后的第二息。
    神女宛如美玉般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是畅快、得逞的笑意，在这一瞬间里，姜羽被她的给冻结了全身，短时间内绝对来不及阻止她接下来的动作。
    神煞。
    既是取这般的名字，必是有它的独到之处。
    本质上来讲这一招式绝对能算是神女拿手的诅咒，是的……就是诅咒。
    诅咒的本质是在灵光的层面对敌人进行杀伤，而不是单单在肉体方面，事实上乃至于李昭特意布下来的香，它的降智光环也是在灵光层面上起效用的。
    这两个，一个完全是注重杀伤，一个则宛若滴水穿石般慢慢地起到一点点效果，直到发挥到最大的效用，且还极为容易被人发现，两者之间的杀伤可谓是天壤之别。
    而神女这一招神煞，只有两种效果，一是直接冻结灵光，肉体和炁方面只不过衍生的效果，毕竟无论体魄如何强横，一旦灵光一死就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另一种效果就是困敌了。
    神女一身武道，不管是刀意还是剑意，亦或者是诅咒也好，归根结底都是由她的炁衍生出来的，那种彷如能冻结世间万物的极寒。
    实际上，无论是剑意还是拳意等什么东西，这些在武道上大放光彩的东西，它们的本质上都是说是灵光而衍生出来的。
    灵光是每一个生物能够产生智慧，能够自由思考的重要东西，就连炁这种超凡脱俗的存在也是从里面衍生出来的，乃是本源般的存在。
    话说回来。
    神女本尊一般面对的对手都是开天境的存在，这招神煞也未必能够每一次都能建功，因此他另外一个作用就是困敌，利用无孔不入的冰寒特性将敌人的灵光暂且冻住，配合下一个招式来打出。
    为的就是争取到短短瞬息的时间。
    当然……神女之所以对姜羽这么做，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两个呼吸的时间就够了，还能顺便将李羡给宰了。
    可被忘了他们三人现在可是处在冰球之内，冰球之外布下的后招可丝毫没有因为里面的打斗而停下来，可以说只要等下最后一个半呼吸的时间，这方圆数百米就会被彻底湮灭。
    伴随着毁灭，神女这一丝意念也可以通过献祭留下来的通道回去，且不用花费任何的代价，可谓是一举双得。
    这个算盘可以说是打得很精。
    自从姜羽的实力足以对她造成碾压的时候开始，这一切布局就已经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并且在第一时间里实施，而且神女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成功实施这个计划。
    要知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是占据了极大的优势，那就是从一降临到此方天地就开始就布下来的，这个极为独特的阵法乃是模拟了她一部分世界的特性，可以说尤为注重杀伤。
    专门用来应付降临时不好解决的敌手。
    认真而言，并不耗费神女一丝一毫的能量，完全是由祭品身上抽取，也就是王禀言身上，别看连番大战下来，他的伤势颇多，但总体而言身上的炁和心神之力都是很充足的，更别说对方是献祭了包括连灵光在内的一切东西。
    正如先前所说，这玩意尤为注重杀伤，也同李昭所说的那般，冰狱的爆发模式并不是呈外的进行杀伤，即单纯的进行能量爆发。
    它的原理很有意思，先是吸收祭品的炁演化出来，而后大范围地吸收周围一起的精华扩大自己的能量，为最后的湮灭做铺垫。
    这个阵法，也可以说是极为特殊的化身，一定程度上模拟了几分神女自身世界的特性。
    那么这个特性是什么？
    答案就是放逐。
    放逐到虚无的空间里面，也就是褚赋一直在飘荡的地方，想要真正拥有打破空间的能力，只有的武人才有这样的能力，无论在顶级的造化境武人都不可能做到。
    一旦爆发就会采取二段的杀伤模式，第一个就是吸取大量能量的湮灭，放在过往漫长岁月里，神女所降临下来遇到的敌人来说，一旦冰狱完成，基本很少有武者能够逃离出去。
    当然了，这个世间上最不缺乏的就是那些天纵奇才的武人，绝地翻盘，上天眷顾，偶尔的时候，神女也会遇到这种特别的天才。
    那么冰狱的第二种爆发模式就派上了用场，能量湮灭后竟因为巨大的爆发缘故而破开周围空间的一丝裂缝，而这一丝裂缝就足以将名为人的生物强硬地拖进去。
    最后的结局无非就是活活在里面被耗死，要么就是被空间的乱流打死，没有第三种结局。
    就是为此而创造出来的。
    天才，
    死的天才……那就只是个单纯的死人罢了。
    这一点神女无疑是有清楚的认知，活了这么久，可以说漫长岁月里她扼杀的天才也绝不在少数，不管当时如何的惊才艳绝，可一旦死去，那就没有了任何的价值。
    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作天之骄子，时代的宠儿。
    那些折损在半路的尸骨，啥也不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记得他们的性命，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们在当时做过多少辉煌的事迹。
    …………
    言归正传。
    若是单论杀伤而言，哪怕是姜羽这样的造化境武者，一不小心也会身死道消，何况神女只要拖延最后两个呼吸的时间就够了。
    虽然她现在身体里所拥有的能量施展出来的，能够杀死姜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单单是困住的话，还是不难做到的。
    这个时候，神女先是抬眸看向了李羡倒下的地方，那个有些特殊的高大汉子此时已躺在地上气息断绝，嘴角的笑意越发上扬。
    短短片刻的时间里，一息已经过去。
    若是放在寻常而言，这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自然是一不留神的工夫就悄然流逝，但放下如今的战场上自然略有些漫长。
    而后。
    神女微微偏头看向了姜羽的位置。
    下一瞬。
    冰蓝的瞳孔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角溢出来的蓝色氤氲蓦然浓郁了几分，但见原本应是一个保持着拳头下锤姿势的冰人竟不翼而飞！
    是的，
    姜羽不见了！
    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中了的武者，哪怕是造化境当中有数的高手就算不毙命当场，也会被神煞诅咒释放出来的能量被困住。
    最明显的外部特征就是被冻成冰雕。
    神女可以说是非常自信的表示，就算是姜羽这种级别的造化境武者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挣脱掉，可眼下的事实却是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
    人不见了，那就意味着——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何时诡异的乌云从地上彻底弥漫到了穹顶，丝丝缕缕的紫红色带着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息在上空流窜着。
    与此同时，偌大的冰球内闪烁着冰蓝色的脉络，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上，还是虚空里，好似白色的画卷陡然间被蓝色的画笔重重划了一痕。
    这些冰蓝色脉络方一出现就带着浓厚的能量波动，甚至因其蕴藏的能量太过巨大，空气都隐隐为之扭曲，最关键的是它们并非是胡乱地纵横交错，而是隐隐在地上和天上构成了两层的六芒星法阵。
    眼下泛着冰蓝色光华的脉络在冰球的内部出现，那就意味着整个阵法已经来到了最后的尾声，外界所提取的能量已经全部吸收完毕，就等着剩下几条脉络的出现。
    当两层相互对应的六芒星法阵构建完毕，这里就是成为彻底的虚无。
    可就在本应该神女感觉到高兴、兴奋的时刻里，她眼角溢出来的氤氲越发的浓厚，甚至凝为了实质，这代表着她内心极度的震惊。
    轰隆！
    剧烈浩大的雷声宛如来自亘古。
    冰球内，冰蓝色的流光在四面八方涌动，轰鸣作响的雷云阻扰着六芒星法阵的构成，这些雷霆不断撞击着这些冰蓝色的脉络。
    尽管脉络里蕴藏着的能量很是庞大，但是它的载体并不稳定。当然……这个不稳定就是对比正在轰击的紫红色雷霆而言。
    凶戾的紫红色雷霆纵横交错，轰鸣的雷声在乌云里震荡，透着猩红的光芒自乌云里洒落下来，照亮了一张俊秀的脸庞，虬髯豪放，眸底尽显冷漠，此人正是姜羽。
    只见他站在神女身后一步的距离，身型高壮，可怖阴影仿佛将神女彻底笼罩，右拳依旧紧握，没有丝毫的废话，高高举起朝着神女砸下。
    轰隆！
    火光四溅，“啪——”的一声沉闷声响，这个声音就仿佛在打铁一般。
    在这一瞬间，神女眼角溢出来的冰蓝色氤氲瞬间溃散，坚硬却又无暇的瞳孔里似乎陷入了恍惚当中，隐约间她好似感觉到自己化为了一个极为粗糙的胚胎，而上方有股巨大且沉闷的压力正轰然而来。
    那是铁锤！
    心湖荡起了滔天巨浪，身体第一时间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死亡危机，没有选择做出任何的反击，因为她知道在这种时刻，尤其是在眼下这种关键的时刻，要是回头反击，只会死的更快。
    所以……她选择最简单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