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的时刻》第十八章：咱俩太好了，好的我有点害怕

    清晨，陶野还在睡着，被小婷给弄醒了，小婷已经整装待发站在床前。
    陶野睡眼惺忪的问：“干嘛，才几点。”
    “快点起床，你不是说要去庙里烧香吗？”
    “哎呀，我就随便开个玩笑。”陶野赖着床不肯起来。
    小婷非常严肃的说：“那不行，我妈说了烧香这种事儿，说了就得去，不然不好。快起来吧。”
    小婷说着把陶野的被子掀了。
    。。。
    雍和宫，巍峨的大雄宝殿前，硕大的香炉里插满了点燃着的香，香烟袅袅。
    小婷和陶野站在香炉后面，每个人手里举着三支香，面对着大殿的方向，小婷闭目祈祷，一脸虔诚的默念着什么，陶野东张西望的不够专心，看见小婷的样子还忍不住想笑。小婷默念完毕，虔诚的朝着大殿的方向拜了三拜，陶野忍着笑，也学着小婷的样子拜了三拜。
    小婷和陶野一先一后把香插进了香炉里。
    陶野问小婷：“你许什么愿了？”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不说出来菩萨哪能听得到啊，你知道我许的什么愿吗？”
    “许的什么？”
    “我许愿一会烤鸭别卖没了。”
    小婷急得跺了一下脚，“哎呀，你不信可以，但是千万不能乱说，不然真的不好。”
    陶野不以为然的，“你有点太迷信了吧。”
    大殿旁有一个庙里设的功德箱，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功德簿，一个捐完功德的香客正在簿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捐款数额，写完之后，一旁的僧人给了他一串佛珠手串，香客接过来，双手合十表达感谢。
    小婷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陶野看到，赶紧要小婷拉走，嘴里还说着，“走吧走吧，你要干嘛？”
    小婷挣扎着，“哎呀，别拽我。”
    陶野开着玩笑，“回头吃烤鸭的钱不够了。”
    “别闹。”
    小婷还是挣脱开陶野，跑到功德箱前往里塞了二十块钱，还双手合十对着师父拜了一下，也没在功德簿上写名字，就跑开了。小婷追上陶野，两人说说笑笑的往庙外走去。
    “真要去吃烤鸭啊？”小婷问。
    “对啊，我知道一家店，好吃又便宜。昨晚上我做梦都梦见鸭子了，还有盐水鸭干，芥末鸭掌，你说梦里边能闻到味吗？”
    “不知道，我的梦都是醒了就忘了。”
    “我敢肯定我在梦里闻着芥末味了，而且是黄芥末。”
    。。。
    中午时分，热闹喧嚣的烤鸭店，座无虚席，还有很多人挤在狭小的前厅等位，陶野和小婷挤到前台。
    陶野跟领班说：“拿个号。”
    领班没有马上给陶野拿号，而是通过耳麦跟后厨询问了几句，然后问陶野：“先生，您是吃炒菜，还是吃烤鸭？”
    “当然吃烤鸭了，炒菜也吃，还有芥末鸭掌盐水鸭干什么的，要先点菜吗？”
    “对不起先生，中午的鸭子都卖完了。”
    “卖完了，不会吧，这才几点啊？”陶野无奈的看着领班。
    “对不起先生，今天客人比较多，荠末鸭掌和盐水鸭干一直都有。”服务员耐心的解释着。
    “那也得和烤鸭搭配着吃啊，单点有什么劲啊。”
    “那实在对不起，烤鸭卖完了，要不您晚上再来。”
    小婷一脸讪笑的看着陶野，陶野仍在不甘心的做着努力。
    “那你给查查有没有等不及的，走了，号作废了的？”
    “对不起先生，暂时还没有。”
    陶野看看周围手里拿到号正在等位的顾客，自言自语的说：“得，看来菩萨也有不灵的时候。”
    两个人走出烤鸭店，陶野一脸的遗憾，嘴里还嘟囔着：“这才几点啊，鸭子就卖完了。”
    小婷故意幸灾乐祸的说：“谁让你刚才在庙里乱说的！”
    “我说什么了？”
    “你不是跟菩萨许愿烤鸭别卖没了嘛，太不严肃了，你这叫大不敬，肯定招菩萨烦了。”
    “你当我真傻啊，吃喝拉撒这种俗事儿还真的去麻烦菩萨，逗你玩的。”
    “讨厌你”小婷捶了陶野一拳，“要不还去吃火锅吧，新年一定要红红火火的。”
    “又去吃火锅啊。。。算了，要不别吃了，可能新年伊始菩萨想让咱俩整点不俗的。”
    “那去哪？我都饿了。”
    “你别管了，跟我走吧。”
    “先说好去哪，不然我没力气走了。”小婷站住，做出不开心的样子。
    “到了你就知道了。”
    陶野没理小婷，只顾往前走去，小婷赶紧紧走两步跟上陶野，挽起陶野的胳膊。
    。。。
    隆冬时节的颐和园，昆明湖冻着厚厚的冰，天格外的蓝，明亮的阳光照在光洁的冰面上，反射着耀眼的光。陶野和小婷从最南边的如意门进了园子，沿着湖边走来，小婷手里握着两杯咖啡，陶野羽绒服鼓鼓囊囊的，怀里像是揣着什么东西。
    两人找了一个湖边最佳位置的长椅坐下，小婷小心的把咖啡放到椅子上，陶野拉开羽绒服拉链，从怀里掏出一袋子肯德基外卖，他打开纸袋，掏出一个汉堡递给小婷。
    “快吃吧，还热着呢，你冷不冷啊？”
    小婷接过汉堡，“不冷，太阳这么好，也没有风，晒得浑身暖洋洋的。”
    陶野又掏出一个汉堡，打开包装纸，递到嘴边咬了一大口。
    “好吃，烤鸭改肯德鸡，都是家禽，啥也不差。还有薯条呢。。。”
    陶野拿出两根薯条，递到小婷嘴边，小婷张嘴咬住，然后一下一下象吞面条似的吞进嘴里。
    “关键这地儿特牛逼吧，皇家园林。”陶野洋洋得意心满意足的说。
    “对啊，你怎么能想得到来这儿。”小婷也情绪高涨。
    “灵机一动，是菩萨想让咱俩整点不俗的！”
    陶野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小婷也端起咖啡杯。
    “来，那干一个。”
    两人拿咖啡杯轻轻的对撞了一下，一起大声说：“新年快乐！”
    小婷说：“祝咱俩新年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必须的，而且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特别是你，一定要艺考成功。”
    两个人又撞了一下杯，小婷喊着：“ye。。。”
    阳光炫目，不得不眯起眼睛，两人一边吃，一边欣赏着颐和园的冬景。从他们坐的这个地方可以看到十七孔桥和对岸的西堤，也能遥望西山，晴空万里，远远的西山和玉泉山上的宝塔都清晰可见。
    “你以前来过颐和园吗？”陶野问小婷。
    “上小学的时候我爸妈带我来过，还在湖里划过船呢，没想到冬天也这么美。”
    “唱《让我们荡起双桨》了吗？”
    “唱了，我爸非得让我唱，你怎么知道？”
    “都唱，我小时候也唱，小学生划船的标配，有照片吗？”
    “有啊，在家呢。”
    “回头找出来给我看看，看看你小时候什么样儿。”
    “我小时候可好玩了，我爸说我照相的时候都是一脸严肃，怎么逗都不笑。”
    “你是班干部？几道杠？”
    “大队委，三道扛呢。不像你，从来没当过班干部。”
    “哎呀，行啊，这事你还记得。”
    “那是，我对你的事儿多上心啊。”
    有好多人在冰面上玩，笑声阵阵，陶野看着明亮的冰面发着呆。
    “你想什么呢？”
    “小时候冰面上能滑冰，还能扎鱼，在冰面上凿出个窟窿，一会就有鱼冒头出来，拿铁钎子一扎一个准。。。好久没来了。”
    陶野的目光有些凝重，小婷关切的看着陶野。
    “没看出来，你还挺恋旧的。”
    陶野感觉到了小婷的目光，小婷又说：“那等春天了，咱俩来划船呗，一起唱荡起双桨。”
    “行啊，再装把嫩。”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从岸边下来，互相搀扶着走在昆明湖的冰面上，走到湖面的中心。这里离十七孔桥很近，目光越过十七孔桥，遥望万寿山，长廊。
    陶野在冰面上打着出溜滑，滑出一段距离后站住，等着小婷，小婷也滑过来，尖叫着冲进陶野怀里，陶野把小婷抱住。
    陶野举着手机，两个人的紧紧的凑在一起自拍，笑容灿烂。
    小婷在冰面上随心所欲的跳起了舞蹈，她动作轻盈身段优美，但是脚步小心，担心滑到。陶野拿着手机在一旁给小婷拍摄视频，不停的变换角度和距离，时而靠近，时而拉远，人肉斯坦尼康的感觉。
    黄昏时分，两个人相互依偎着站在十七孔桥上看落日，火红的落日像个巨大的火球慢慢的坠入西山。天色渐暗，暮霭沉沉，整个园子里游人更加稀少。起风了，空旷的天空中不时传来几声喜鹊的鸣叫，愈发显得冷峻苍茫。
    陶野侧脸看着小婷，小婷一脸陶醉的看着夕阳，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小婷的面颊被冷风吹得红红的，陶野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无可名状的感觉，像是怜爱，又好像不全是。他忍不住突然亲了小婷一下，吻在了小婷冰凉的嘴唇上，小婷被从陶醉中“唤醒”，回应着陶野。落日的余晖中，两人靠在十七孔桥狮子头的栏杆上拥吻起来，许久才分开。
    小婷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咱俩吵一架吧。”
    陶野疑惑不解的，“什么意思，好好的干嘛吵架。”
    “咱俩太好了，好得我有点害怕！”
    “这句台词好，不俗，我一会赶紧记本上。”
    小婷没有被陶野的故意调侃带偏，突然又问：“那你说，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陶野果断的说：“现在！”
    “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一开始没有真的爱上我，喜欢而已。”
    “为什么，我哪儿露了破绽，让你发现了。”
    “多明显啊，其实你一开始特别抗拒我住你那，一直想把我赶走。”
    “我这人比较慢热，一个人惯了。”
    “借口！我第一天晚上住你那，我抱着你跟你说‘我爱你’，你当时假装睡觉没理我。”
    陶野故意装傻，“哎呀，你又拿这个说事儿。算了，这么美的景，咱不说这种俗事儿了。”
    小婷不依不饶的，“那你是爱上了我这个人呢，还是爱上了咱们正一起经历的这种感觉。”
    “都有！这个没办法分开吧。”
    “那你说。。。”
    “说什么？”
    “说你爱我啊。”
    “哎呀，咱能不能不这么酸。”
    小婷执着的，“不行，必须说，我都说过了。”
    小婷认真严肃的看着陶野，陶野鼓足了勇气，犹豫再三，突然把小婷搂紧进自己的怀里，在小婷耳边轻轻的说“我爱你”，小婷把头埋在陶野的肩膀上，脸上绽放出幸福。
    。。。
    地铁车厢里，陶野和小婷坐在座位上，陶野用手机打着游戏，小婷依偎着陶野，无聊的看着游戏的进展。小婷的手机响，有短信进来，小婷拿起手机看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回，她撇了一眼陶野，陶野专心的玩着游戏，没有注意到她。
    楼道里，陶野和小婷爬着楼梯，两个人都是一身的倦怠。小婷走在前面，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不知道为什么却先拧了一下防盗门的把手，防盗门开了。
    陶野奇怪的问：“走的时候忘锁门了？”
    小婷没回答他，用钥匙把里面的房门打开。小婷故意让陶野先进去，自己在后面把门关上。陶野走进小客厅，走到房间门口，房间里开着台灯，陶野赫然发现有个男人坐在收起来的沙发上，正看着自己，竟然是早已不相往来的爸爸。
    陶野看到爸爸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惊讶的僵住了，陶野爸慢慢从沙发上站起身，往前走了一小步，叫了一声：“陶野。。。”
    陶野缓过神来，转头撇了小婷一眼，语气冷冷的说：“你先出去呆会。”
    小婷本来就觉得气氛尴尬紧张，她对自己撮合的这场父子重逢的“大戏”越发感到不安忐忑，于是赶紧溜了。
    小婷走出楼门口，回身仰头朝楼上看了看，脸上写满了担心，她站到离楼门不远的路灯下无聊的刷着手机，还不时的朝楼上看上一眼。
    过了好一会，小婷都觉得有些冷了，看到陶野爸从楼里面走出来，脸色阴沉，像是心中充满了无法发泄的郁闷。他没再和小婷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谢谢你啊”，然后就快步离开。小婷看着陶野爸离开的背影，陶野爸走出去一段距离突然站住，又转回来，走到小婷面前。
    陶野爸用哀求的语气对小婷说：“你替我劝劝他，房子一定不能卖，这是他奶奶留给他的，卖了他以后就真的居无定所了，麻烦你一定好好跟他说说，我说他不肯听。”
    小婷忙点着头，“嗯嗯，我一定跟他说。您怎么知道他要卖房子？”
    陶野爸愤愤的说：“中介把电话都打到我那去了！陶野这个人太混了，这不是败家嘛！”
    “您也别太担心他，他现在做摄影挺好的，这也是他喜欢做的事儿，他能力挺强的。”
    小婷试图安慰陶野爸，用了一些很“大人”的话。
    陶野爸叹了一口气，“这算什么正经工作，一点都不稳定，他自己连大学文凭都没有，马上奔30的人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陶野爸说完，又深深的长叹一口气，走了。
    小婷走上六楼，走到家门口，防盗门大开着，里面的门锁着，从房间里突然传出一声陶野愤怒的大叫，紧接着发出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小婷吓坏了，站在门外不敢吱声，听了好一会，听到房间里没有动静了，才轻轻的敲了几下门。
    陶野走过来把门打开，阴沉着脸，没搭理小婷，也没说什么，转身回了房间。小婷关上门，小心翼翼的走进去。
    刚才陶野应该是发泄的往地上摔了好多影碟和书，这会他似乎恢复了平静，一件一件往架子上重新摆放着，知道小婷在身后看着自己，也没搭理小婷的意思。
    小婷轻声的问：“你爸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陶野语气冷冷的说：“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儿了。”
    小婷委屈的想解释：“我不是想。。。”
    陶野突然粗暴的打断小婷的辩解，怒斥小婷说：“行了，打住吧，不用你跟这儿爱心泛滥。”
    小婷后面的话被噎了回去，想了想又不甘心。
    “那还不是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把自己藏那么深干嘛！”
    陶野冷冷的撇了一眼小婷，没搭话，小婷以为自己的话起了效果，继续劝陶野。
    “你爸说让你千万别把房子卖了，怕你以后没地方住。”
    小婷好意提醒，没想到却又激起了陶野的暴怒，陶野把手里的光盘猛的砸在了桌子上，高声怒喝。
    “你他妈的烦不烦，不想呆你也走！”
    小婷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形，被吓呆了，吓得浑身哆嗦，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委屈得眼泪流了下来，大声的争辩着。
    “你干嘛！我怎么了？”
    小婷跑到沙发一角坐下，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也是好心啊。”
    “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你别总想窥探别人的隐私，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婷被陶野说的找不出话来回击，只能一直哭，边哭边说：“你太可怕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下午咱俩还那么好。”
    小婷的哭诉很扎心，陶野没处发泄心头的郁闷，阴沉着脸不说话。
    深夜，房间里已经关了灯，两个人躺在床上准备睡觉，黑暗中两个人都不说话，继续着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