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晟春秋》第552话 蠢蠢欲动的大梁

    看着万隆帝在朝堂之上暴怒的样子，底下这些侍奉朝廷的重臣们都无不表现得畏畏缩缩的！对于万隆帝的愤怒，他们并不是不能理解！
    在过去，天下诸侯在天子的权威之下一向相安无事，即便有过什么矛盾，那也都是相当小规模的冲突，但凡稍微闹得严重一点，只要天子出面，两家便将重新言归于好！
    即便是庆正之乱，出于维护天子权威考虑，朝廷放任了天下诸侯互相攻伐的程度，这天下所被灭亡的最多也就是一些互相敌对的小势力小国家，而那些天下大国只有听说阵前转移阵营的，却从未听说任何天下大国被另外一方势力给灭亡的！
    可是自庆正之乱过后，万隆帝正式登基，天子权威重新被树立！这天下互相征伐的情况非但没有得到任何的缓解，反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演越烈，天子权威是前所未有地受到了天下诸侯的挑战！
    也正因如此，在大武被大宋围困，濒临灭亡的边缘的时候，天子才会同意大梁的请求出面调停！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大梁丰厚的进贡，可另外一方面的原因也是大梁方面的行为让天子再一次感到自己的权威被一个天下大国所承认，使得他认为天子的权威依旧在这天下是相当重要的存在！
    然而今天，非但是一个国家灭亡了，而且是一个天下大国灭亡了！这不仅仅代表着天下格局的大转变，也意味着天子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虽说大宋方面给出了看似“合理”的解释，可是万隆帝能够坐上今时今日的位置也并非是一个傻子！哪有那么刚好的事情，朝廷特使一到，那撤兵的命令刚刚下发下去却来不及送上前线，大武就灭亡了？说出去谁信？
    可是对于这一切，朝廷方面却无可奈何！因为事实上现在的大武国君已然不在人世，而大武也不复存在已然成为了大宋与大梁的一部分，朝廷这边也只能关起门来自己跳脚了吧？
    而这些朝廷的家臣们对于他们主上的愤怒，他们却是无能为力，于是只能一个个都缩着头沉默不语！
    事实上，虽说天子名义上是这天下的共主，可自庆正之乱以来，朝廷那用于约束天下诸侯的强大武力早便已经在两派人马互相内斗的消耗中损失殆尽了！没有了这强大的军队作为其政权的支撑，这天下根本没有任何一家诸侯会真心将这天子当回事！
    说白了，现在的天子，除了这朝堂之上的这么几个吃着皇粮的重臣，真正能让天子控制指挥的，恐怕便没有任何人真的将这天子的愤怒放在心上了吧？！
    然而，万隆帝并没有这样的自觉，而这样的真话这满朝重臣也没有一个人敢说，只能由着万隆帝在他这小小的朝廷之上，大放近乎是自嗨的厥词了……
    不过，虽说朝廷的愤怒似乎是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对于整个天下大局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然而在意识到天子权威被侵犯的万隆帝在一阵暴怒之后却又想到了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突然对着底下的重臣姜朔道：“姜朔大人！立刻为朕拟定一份诏书，要求大梁国君梁秀武即刻进京面圣！”
    姜朔愣了一下似乎并不清楚万隆帝究竟要做些什么，可是还是点头道：“是！陛下！”
    万隆帝会在此时突然要求大梁国君面圣其实有多重含义，也关系着往后整个天下即将发生的一件特别重大的大事件的发展！
    对于万隆帝来说，虽说天子此时并没有能够直接受控于自己的力量，可是他知道天子的权威在这天下间还是有着一定的作用的，至少这大梁此番请求朝廷调停大宋与大武之间的战争的这件事，便很说明问题了！
    那么既然大宋可以无视朝廷的权威，不将自己这个天子放在眼里而涮着玩的话，朝廷这边也不可能就此无动于衷，总得搞点什么事情让大宋知道厉害！
    于是，此前为了调停大宋与大武之间的事情而向朝廷请奏的大梁无疑就成为了万隆帝首要拉拢的对象！
    这个中的原因并不复杂，既然大梁曾经向朝廷请奏此事，那么至少便说明大梁还是承认自己这个天子的权威的，相信朝廷出面是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那么毫无疑问这大梁必然就是朝廷的支持者！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大梁是支持朝廷重视朝廷的，那么他必然能够为朝廷拉拢更多支持朝廷的势力！由此不难想象，只要朝廷这边发出一道讨伐大宋的诏书的话，那么这天下间必然能够聚集一股声势不小的力量！而这股力量，比之于大宋的力量，想来也只有更强不会更弱吧？
    于是，就在这样的理论基础之下，万隆帝便召见了大梁国君梁秀武！
    还真别说，万隆帝在这方面的政治判断还是相当到位的！在他刚刚发出诏书没多久，梁秀武便以大梁国君的身份奉诏进入了太京面见了天子……
    而梁秀武呢，很显然在来太京之前也是做足了功课，知道朝廷知道万隆帝所要的是什么，于是这一路上来是带足了进贡所需的金银财宝，又说了许多天子喜欢听的话，让万隆帝深感要想重振朝廷的权威，就非要倚靠大梁这个尊重迎奉天子以整肃天下不良风气为己任的天下大国不可！
    于是，这一趟梁秀武是带着大量的金银财宝以及一肚子的甜言蜜语进京，回去的时候却也是赚得盆满钵满！除了朝廷给出的相对于的嘉奖这些虚的东西之外，天子还亲自颁发诏令，授权给了大梁可以行使天子的权力，以号令天下讨伐任何不奉朝廷的逆贼！
    这一回梁秀武不可谓不是赚得盆满钵满的！虽说这朝廷已然式微，可是天下诸侯却依旧不得不承认天子是这天下的共主，整个国际间的运作皆是以如此原则在运转的！
    因此，只要大梁掌握了天子所授权的这个权力，他们便可对任何不服天子号令的诸侯国宣战，并且是合理合法的宣战，任何质疑反对大梁的势力，那便等同于在反对朝廷，反对天子，那大梁便可举义兵灭了他，而不需要再找任何其他的借口！而这个反对朝廷反对天子的定义，那自然也是大梁说了算喽！
    简单的说便是从今往后在这天下间，大梁几乎是可以直接横着走，谁不服他就可以给他随便安个罪名直接带上一群人去揍他，直到将对方打服为止！
    或许这个权力对于当今已经没有什么能力管束天下诸侯的朝廷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作用了，可是对于今时今日的实力如日中天的大梁来说，便毫无疑问是如虎添翼了！
    相比起如此大的利益，那梁秀武送往朝廷进贡的那些贡品以及那些虚无缥缈的场面话，又值几个钱呢？
    随后，在得到如此大便宜的大梁便利用他们此番从朝廷获取的权力开始大肆地扩张，任何敢于不服他们统治的诸侯国都会被聚兵无情地打击血洗镇压劫掠一番，最终不得不臣服于大梁，成为大梁的一部分力量！
    由此，大梁实际上在此事过后短时间所获取的力量一下子便增强了许多倍，而且迫于大梁的淫威，大梁每次一出战几乎是一呼百应，都有数个诸侯国加入联合军！因此，便连其多年的仇敌大秦，在如此强大的力量的压制下，也不得不屈服了！因为一旦继续抵抗下去，大秦便将在无数的国家的大军的围攻之下陷入极其绝望的境地！
    事实上，朝廷授予大梁的仅仅只是维持天下诸侯的秩序的权力，因而大梁可以随意惩戒攻伐任何不服从其号令的诸侯国，却不能自己成为秩序的破坏者，也就是不能轻易灭亡任何一个诸侯国！倘若不是因为朝廷给大梁下了这么一个限制的话，大秦还能不能继续留存，难道还会有悬念吗？
    不过，即便是如此，大梁在这天下间却也是在如此阴差阳错之下得到了朝廷那意想不到的权力之后，变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全天下几乎所有的诸侯无不向大梁俯首称臣甘拜下风！除了一个国家——大宋！
    在宋梁联盟的盟约的限制之下，唯有大宋是唯一与大梁平起平坐而不用俯首称臣的天下大国！不过即便如此，大梁此时也已经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强横的力量，他们可以说是从此番朝廷这边尝到了意想不到的甜头！
    原本大梁以为朝廷已经完全失势，根本没有任何值得利用的地方，虽说朝廷就处于现在的大梁腹地，大梁这么多年也从未去搭理朝廷的这帮子人！
    可出乎梁秀武的意料之外的是，就是这样的朝廷，仅仅因为大梁在不方便出面的情况下听从了艾义晴的建议而在这一次无意中与朝廷打交道后，竟是获得了如此意外的好处！
    大梁上下至此越发发现即便是在如此乱世之中，尽管朝廷只存在一个天下共主的虚名，可是有时候虚名却是可以获得相当大的实惠的！
    于是，大梁越发重视与朝廷之间的关系，在由朝廷天子处获取大量天下人都承认的权力之后，大梁也反过头来将他们借此获得的好处以更多的朝贡进献给朝廷，以回报朝廷给予大梁的信任与器重！
    朝廷与大梁之间的关系越发形成一种共生的关系，一方有实无名，而另一方有名而无实，双方一拍即合各取所需，倒是在一时间造成了大梁越发强大，而如此强大的大梁却越发迎奉天子，成为朝廷的一柄利剑！竟是让人产生了一种疑似朝廷中兴的错觉！
    然而，错觉终究是错觉，可以说从这件事情上虽说朝廷或多或少也得到了一点点的利益，可相比大梁所获得的利益的话，那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冰山一角而已！可是即便朝廷意识到这一点，也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相较于在过去他们被整个天下忽视得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而已，可以说现在朝廷的威望正空前地不断扩大，那天子等一干人等便已经很知足了！哪怕这种威望是相当虚无缥缈的……
    而与朝廷的满足于现状相对应的则是大梁日益不断增长的野心！由于大梁一下子获取了本不属于他们的实力，使得整个大梁上下一时间变得相当地疯狂，在向朝廷继续不断进贡以索取更多在天下间所能获取的所谓的“软实力”之后，他们渐渐地也开始向整个天下他们一直不愿意也唯一动不了的国家动了心思了……
    不过，对于大宋的实力，大梁方面还是有些摸不清楚的！尽管两国结盟多年，一起并肩作战也并非是一次半次了！可是大梁上下对于这个常年的老邻居却总是有些一无所知的神秘之感！
    这种感觉别说大梁了，在过去与大宋领土接壤的这几个国家又有谁真的拿捏地准他们与大宋之间的差距的呢？便是由于对大宋实在是太过不了解而贸然出手，最终才导致这些个国家如今都不复存在了！
    对于过去的教训，大梁上下这些人是完全无法忽视的！也正因为如此，尽管大梁一直有意想要去动大宋，只是在大梁内部的朝议上多次提及，却是迟迟没有任何其他明显的动作！
    而现在，由于刚刚吞并了大武，虽说在周定宪的协助之下，在大武原有领地的基础上新建立的武郡已经很快稳定了起来，并且开始渐渐恢复了生产，一切也渐渐开始变得井井有条！可是相对的天下格局也因为大梁的原因国内政策变得再次保守起来，专心从事国内建设恢复国力，以应付接下来即将要面临的各种各样的情况！
    然而，对于大梁来说大宋的再次隐忍的概念却似乎有着完全不同的理解，因而在争论了相当长的时间后，大梁内部的保守派的声音渐渐开始变小，而激进派的声音却正在逐日地增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