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都春》025 偷听

    武器嘛，不过就是竹片加冰。
    只能用一次，利用的是物质的物理变化。
    至于拖着绿色尾翼的焰火……
    “其实这个倒是挺简单的，之前我不是要了一些炮竹吗？”肖绛老老实实的回答，“而且我整理落雪院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很硬的纸，还有一块天青石。我把那些纸都卷成了结实的小圆筒，两端用泥封好，在中间装入炮竹中拆出的黑色**，里头掺杂了天青石的粉末……”
    天青石里富含硝酸钡，混入**就会产生绿色的焰火。
    但是这种物质在古代没办法提纯，肖绛在点燃之前心里也没有把握，结果竟然很成功。
    大约古代的物质没有经过污染和地质变化，所以天然纯度会更高吧。
    这算什么？
    是不是老天在把她按在地上反复摩擦之余，也给了她好运气呢？居然在落雪院的一堆杂物中找到了不少有用的小物件。
    “看来你从了落雪院找出不少有用的东西。”高闯挑了挑眉，也道。
    “废物利用嘛！”肖绛笑眯眯，完全看不透高闯的心绪。
    这个男人那么有城府，就算她学过微表情，也没达到能解读这些高手的程度。
    所以算了，不解读了，凭生存智慧好了。
    “都是丢在那里没人要的东西，没想到真有宝藏。”肖绛一边说，一边从腰后面拿出一个小袋子，快步走到桌边，把她所说的东西一样样的摆在桌上，坦白的态度简直不好得不要不要的。
    高闯见状，也慢慢踱步过去。
    一眼扫过，看到那些零碎的小东西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军用的火折子！
    火折子挺旧了，在顶端的部位有一个印记。虽然已经模糊不清，但仍然可以辨认出那是一朵笔触很简陋的花。
    他恍惚记起，这是他第一次从军的时候一个老兵的随身物件。当时他隐姓埋名从小兵蛋子做起，就是这个老兵带的他。
    那老兵说他暗恋地主家的俊俏女儿山花，虽然这姑娘后来嫁得很好，从来不知道被他藏在心里深深的喜欢，但自从街上惊鸿一瞥，他就至死不忘。
    “我就想着积累军功，将来得个一官半职的，再赚点金银，就回去向她父亲提亲。”老兵对新兵总是严厉的，甚至有点瞧不起，但那时候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不过又不知道山花喜不喜欢，听说那老妹儿向来看中那些有学识的秀才呢，我这种大老粗……”说着，叹了口气。
    但那气息又是心酸又是欢喜，哪怕彼时他还小，也深深动容。
    只是后来那老兵死于一场对罗刹的苦战之中，就在他面前三步远。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死亡，鲜血都喷溅到他的脸上，感觉滚烫着又冰冷着。
    那次是被伏击，他们没有吃的，没有御寒衣物，也没有武器。为了能够活下去，突围，同袍的尸体不仅不能好好的掩埋，还要扒下他们身上的衣服，拿走他们残缺的武器以及身上所有的东西。
    后来那些东西在战争中都渐渐遗失了，只有这个火折子留了下来。
    虽然他舍不得丢弃，仿佛是那个老兵存在过这世上的证明，但也没有刻意的去收藏。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到了落雪院，再被这个女人翻了出来。
    “你倒是很有耐心，这要做足了水磨工夫吧。”高闯说着，不着痕迹的收起火折子，又拿起桌子上那还只剩下少半块的天青石。
    “为了能活命，多辛苦也是值得的。”肖绛无所谓的耸耸肩，注意到了高闯的动作。
    她心里有点奇怪，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火折子还值得燕北的王要特意取走。
    “你就算无法向我求助，也可以不答应他们的逃走计划。而且，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是假的武国人呢？”
    “他们连我贴身的丫鬟都策反了，如果我不答应他们的计划，他们就能把我弄死在落雪院您信不信？孤立无援之下，要想自保就只能顺势而为。”肖绛扯了扯唇角，神情里带着一点洞悉世情的聪慧还有一点点轻蔑，“我怀疑他们不是想要救我，而是要杀我，基于两点原因。首先，是我那个丫环豆芽。”
    她顿了顿，看到高闯沉默的站在那里，手里把玩着那少半块天青石，就知道他要听详细解释，所以继续说下去，“豆芽食量大，经常抱怨落雪院的饮食份例吃不饱，可突然有一天，她不再闹了。反常即为妖，我怎么能不注意呢？我猜那些人肯定嘱咐过豆芽不要在我面前露出半点端倪，只是细节处还是能看出异常。”
    “也可能是本王府里的人看她实在可怜，把剩饭给了她，所以她就能吃饱了呢？”高闯反问。
    心里却道：这个女人的观察力细致入微，当真不疯傻之后，就这么聪明了吗？
    “那不可能，燕北人没有浪费食物的。”肖绛断然道，“虽然我来燕北没有多久，而且一直被关在落雪院里，但偶尔听到负责洒扫的仆妇们说话也能知道。”
    “况且……我还有自知之明的。”她露出自嘲之意，“我在王府里是个什么身份和地位？慢说我还是一个武帝赵渊派来羞辱王上的女人，哪怕我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得到王上的厌弃，就没有人会表达善意。您是燕北的天，有谁会逆天而行吗？
    “你是因为为本王而受苦吗？”高闯扫过目光，定定落在肖绛的脸上。
    可肖绛只笑了笑，没有半分怨怼的意思，一脸陈述事实的简单模样。
    “我是因为赵渊而受苦，是他把我害成这样，还有我那个渣爹。”
    “为何说你来，就是羞辱本王？”
    “王上是当世的英雄人物，就是武国真正的公主，甚至天上的仙女都配不上您，何况我一个小小的郡王之女，还从小就疯疯癫癫的呢？门不当，户不对，我也不是倾城美人，却被赵渊强扭成瓜，不是羞辱是什么？”肖绛逮着机会赶紧拍马屁，脸不红，心不跳。
    在掌握着他生死存亡的人面前，脸皮不厚一点怎么行？
    高闯却哼了声，完全没有因为这些夸张的话而有丝毫窘迫或者沾沾自喜。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个男人的心智非常的坚定。
    而且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