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拨浪鼓》第一二三章 绣儿往事

    卿木门，大木山，藏书堂。
    林瓶之席坐地上，膝盖上横着一本书，头却一点一点的瞌睡，点到底了猛的一醒，揉揉眼，看两眼又接着开始点头。他旁边，晏绣儿端着一本书，翻一页，闭上眼一会，接着翻。晏绣儿的旁边，江顺风端着一本书，正一页页翻看。
    下人择选已过去十天，江顺风已成为正式入门弟子，住进了小木峰草木堂。
    住进去的当天，刘大健就跑过来找他的麻烦，恶狠狠的说小子你给老子等着，在草木堂混，别让老子瞅冷逮到你。若不是刚好有其他几个弟子经过，江顺风趁机脱身，估计就当时真的有麻烦了。
    接着林瓶之来找他玩，他便去找蕉堂主，说想去林瓶之那小住几日，不知是否可以。不想蕉堂主竟一口答应，又给他加了几日，他便同林瓶之一起离开了草木堂。
    搬到卿木峰林瓶之住处第二天，藏书堂一层对外开放，他便同林瓶之叫上晏绣儿，三人一起去。三人都不能唤云，嫌来回路上爬山麻烦，便带足干粮，一次待上一天一夜，隔日再回来。
    入夜不久，林瓶之就瞌睡虫上头，昏昏欲睡，或者干脆坐地上就睡着了，偶尔还打两声呼噜，招来一阵目光。江顺风精神很多，一日一夜不合眼，对他几乎没什么影响。毕竟他的人生入梦功法已修炼到双明阶段，莫说一日一夜，就是七八日也无大碍。
    一层的藏书并不多，约莫不过五六百册。江顺风拿了一本书，不管里面内容如何，一页页翻过去，暗运瞳影术，将每一页内容悉数转为图画存在心中。翻完一遍，江顺风才正儿八经开始看第二遍。若是觉得书中内容刚好大致能懂，便再细看第三遍。若是觉得内容艰深，或是暂时用不到，便干脆合上还回去，再借一本来。
    几日下来，一层五六百本藏书已看的七七八八，再来两次便可全部初步看完。
    藏书堂的几个值守弟子见江顺风这般速度读书，一开始还颇为惊讶，后来却面露鄙夷之色，故意议论几句说给他听。
    “看那小子，翻书跟翻跟头一样快，简直是神童呀！”
    “屁的神童呀，不过就是下人择选的时候发了两道小风刃，谁不能呀？我看是后山的狗熊吧，狗熊掰棒子，掰一个，扔一个，怕是掰到最后手里也就只有一个棒子。”
    “哪里是狗熊掰棒子，我看是狗熊吃枣吧。管他什么味道，囫囵吞枣。哎呀，吃的快，拉的快，估计吃进去是枣，一会肚子疼，拉出来还是枣呀！”
    “哎呀呀，你这个说法有意思，那岂不是囫囵吞枣，再囫囵拉枣吗？有趣！”
    “有趣个屁哦！吞枣拉枣，甜枣变成臭枣，考虑过那枣子的感受吗？那枣子要是能说话，肯定会大叫，狗熊呀，求求你，放过我吧，让我安静的做一枚枣子吧。”
    嘲讽之声飘来，江顺风开始时还脸红一下，放慢一下翻书的速度，后面就默不理睬，只顾继续往下看。
    对他而言，嘲讽之声飘过就好，书中的内容却让他颇为欢喜。
    藏书堂一层的藏书虽不多，却让江顺风有三点欢喜。
    江顺风幼时在牧国半瓢寺，便对书卷有亲近之感。后来到了牧都、郦都，都是书卷相伴，佛经也罢，俗书也罢，读来常有小小愉悦感。阴差阳错间，他又从郦都到了卿木门后，便几乎没什么书读，现在置身在这藏书堂，能静坐读书，自然觉得欢喜。
    一层五六百本书，也算小小的包罗万象。
    有的书讲基础功法，有的讲各种法术，有的讲修炼道理，有的讲修炼心境，有的讲修炼心得，有的讲修炼要点，有的讲草药丹丸，有的讲符篆法器，居然还有几本书，讲了修仙界的奇闻异事和恩怨情仇，读来如俗家小说一般颇有意思。
    自从在郦国回龙山偶然得到大炼气术开始修炼以来，江顺风几乎一直靠自己的摸索在独立修炼。说是独立修炼，更像是胡乱修炼。现在有机会一下子读到这么多关于炼气修仙的书，方方面面都有，倒让他几乎在短时间内建立起了炼气修仙的全新认识。这种全新认识，使他心中的点变成了几条线，粗粗的搭了一个对炼气修仙的认知框架。这种认知框架，使他觉得心中仿佛有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自然觉得欢喜。
    这五六百本书，真正适用江顺风当前阶段的，不过四五十本，更多的书要等炼气中期和后期才能真正读懂，有所体悟。但现在既然有机会看到，便以瞳影术悉数存于心中，要是日后用得到，便可直接查看，怎能不让人欢喜？
    在藏书堂读书读累了，江顺风每隔一个时辰就到藏书堂门口旁的小林子里走走，活动活动筋骨。林瓶之席坐瞌睡，有时候晏绣儿和他一起走走。
    走走聊聊，晏绣儿的身世，他也知道了一些。
    晏绣儿出生在牧国南边的海国，祖上经商致富，父辈还曾捐官做过海国九门城的一个盐税小官，但不小心得罪了上头派下来的盐务稽查使，被剥了官职，自此家道中落。
    晏绣儿因为是妾生遗腹，被视为不详，在家中地位本就低微，只比使唤丫鬟略高一些。家道中落后，更是家贫百事衰，正房妈妈和嫡子兄长对她百般刁难。有一次，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嫡子长兄把她吊打一番，正房妈妈把她关进柴房不给吃喝。她忍无可忍，一气之下，趁着晚上撬门跑掉。
    亲朋没人敢收留她，晏绣儿也不知投奔哪里，便一路往北逃。
    小小年纪，风餐露宿，沿路乞讨。
    逃着逃着，就逃到了郦国郦都附近的回龙山里，饥饿昏倒，险被豺狼吃了，幸被山中的猎户救了。后来，卿木门有一位堂主外出云游历练，瞧见了她，觉得她资质不错，是块炼气修仙的料，有意以后收她进卿木门。再后来，就是林瓶玉奉了门里的令，来接她进山。
    晏绣儿这般经历，也算一个苦孩子，在卿木门修炼，自然格外刻苦用功。
    晏绣儿读书，却是另外一番读法。
    每次来，她总会先去找藏书堂的值守弟子认真请教一番，她容貌本就不错，又是择选中连发四道小风刃的人物，前途不可量，藏书堂的值守弟子对她印象颇好，也乐于结交指点。得了指点后，晏绣儿按推荐借书，每次来只看一两本，看一页，闭目想一会，再看下一页，还常翻过来倒过去的看。遇到想不通的，还会拿着书，跑去问值守弟子。与江顺风囫囵吞枣的读法想比，简直是细嚼慢咽。
    深夜，留在藏书堂一层看书的七八个人都已困意连连，昏昏欲睡，林瓶之更是打起了呼噜。江顺风正细看一本讲小火球术修炼的书，忽然听到有人在耳边传音叫他，扭头一看，见蕉堂主站在藏书堂门外。
    江顺风忙合上书，走了出去。
    这么晚了，不知道蕉师傅找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