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下琼闺》第二章 淑然及笄

    刚入九月,陆府递过来张拜帖,是淑然姐姐的及笄礼,邀容母加笄。
    容母吩咐人去万宝阁打了只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那丹凤衔着的珠子颗颗圆润硕大。嘉月则从螺钿首饰盒里细细挑了一串南珠。
    这日天光明媚,陆府大开筵席,嘉月跟着容母一路穿过抄手游廊进了后院迎宾堂,陆家夫人正位坐上方,嘉月上前敛衽躬身行礼,“婶婶安好。”
    陆母见她面庞秀丽许多,身段也展开了,笑眯着不住地说:“好孩子,别多礼!嘉丫头竟出落得这般标致了,快坐下罢!”
    嘉月福了福身,“谢谢婶婶。”
    淑然站在陆母旁边,鬓边插了只珍珠碧玉钗子,映衬着脸庞红润明媚,整个人像白玉兰花苞一般,皎然清雅。
    嘉月瞧她望过来,端着茶碗偷偷朝她眨了一下眼,旋即垂下头一脸乖乖的老实状入座。
    淑然嘴角一翘,眼里盛满了笑意。
    不一会儿,呼啦啦进来一群锦缎珠光的女眷,女客们渐渐到来。
    陆母看宾客都到全了,便开始举行笄礼。容母招人拿出了那只上好的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亲自替淑然戴上,行了及笄之礼。
    礼毕后,淑然寒暄客套应付了一番女眷,趁空拉了嘉月回丽景轩说话,屋里上风口的地方放了一个铜盆,里头置了冰块,冰融风凉,屋里头一片舒爽。
    “虽渐入秋,但这天还是闷闷的,把冰糖百合马蹄羹端来,想是妹妹会喜欢。”
    待坐下来淑然细细看了眼嘉月,肤白唇粉,恰似菡萏,吃茶说话也是一派端方雅正,打趣了道:“荀嬷嬷果然教得好,瞧着你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嘉月撅了撅嘴,“姐姐不知道我受了嬷嬷多少责罚。”
    淑然捏了捏嘉月的小脸,“不严厉些,怎管得住你这只小皮猴子。”
    “母亲本还想拘着我在家,我苦苦哀求了好久,才求得母亲准许了。”
    淑然弯了弯嘴角,侧着脑袋佯似沉吟道:“婶婶这叫……是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嘉月干干的赔笑几声,嘟囔道:“我最近极是规矩的。”
    淑然闻言噗嗤一笑,不禁莞尔。
    嘉月赶紧岔开话题:“今日我也给姐姐备了礼呢!”说着从采苓手里接过一个扁方锦盒,塞到淑然手中。
    淑然打开盒子,只见盒子里摆放着一串南珠,珠子颗颗滚圆,珠光生辉。
    “这串南珠,是前两年好不容易允得母亲给我的,我今日割爱送了姐姐,姐姐可还喜欢?”
    淑然笑吟吟的刮了刮她的鼻尖,“喜欢。”
    两人又顽了片刻,陆母传人来叫淑然去花厅回个话。
    嘉月闲闲的喝了两碗马蹄羹,心想干坐着也是无趣,不如去园子里头逛逛。陆府院子自小也是走熟了的,便索性不要丫鬟婆子跟着,只自己一人慢慢悠悠地踱步过去。园中花木茂盛,沿着一排青白片片的玉兰花树慢慢走着,忽见一棵葱葱玉兰树下,站着一个修长身材的男子,隐约模糊间,似曾相识。
    那男子听见脚步,回过头来,一身墨蓝色绣银丝团花云纹湖绸锦衣,气质华贵斐然,花树打下的枝影斜斜覆在他脸上,那俊目幽深,竟和灯下身影缓缓重叠起来。
    男子轻蹙眉头,“你是哪家的,竟迷路到这儿来了?”
    这儿是园子最东边,再往前去便是前院了,里头皆是男客。
    嘉月心下一动,刚要脱口说些什么,猛然醒过神来,住了口,只低头向他福了福礼,提着裙摆匆匆离去。
    那男子瞧着嘉月的背影,渐渐在那长廊尽头处看不见了。
    一路走过弯弯绕绕的林木回廊回了丽景轩,淑然已回来了,一见嘉月便拉着她坐下,指着面前一盘糕点说:“妹妹跑去哪了,小厨房刚做了一碟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又香又软,我特意拿过来给你尝尝!”
    嘉月定了定神,勉强笑道:“刚闲着无趣,就去园子里头逛了逛。”抬手捡了一小块尝,只觉得入口清甜软糯。
    “母亲在花厅搭了戏台子,咱们过去瞧瞧?”
    人还未到,就听得胡琴咿呀,弦乐声声,角儿在台上唱得婉转低回。
    花厅里头放着十几张海棠式雕漆方桌,相对几十张剔红雕漆椅。女客们早已就坐,热热闹闹的,夫人和小姐们或是看戏,或是交谈,倒是其乐融融。
    嘉月和淑然走过去乖巧的坐在一角,丫鬟立即奉上茶点果子。
    那边,林家夫人带着女儿到两位夫人面前,笑道:“这是我家三女儿,婉容,行礼呀。”林婉容端正恭敬地敛衽下福。
    陆家夫人亦笑道,“是个清秀孩子,张家夫人好福气。”
    说罢,瞧着婉容温顺娴雅的模样心中喜欢,拉着婉容坐在自己身旁,问平时做什么消遣,又问喜欢吃什么穿什么,林婉容恭顺的一一答了,陆母见她教养举止都十分合心意,待她愈加亲热和气起来。容夫人则和林家夫人亲热地说笑起来。
    见此,嘉月低笑一声,颇兴味地轻声对淑然说:“我瞧那林家姐姐品貌具佳,婶婶也喜欢得紧,可是有意给你大哥哥许亲?”
    “你这丫头说这些也不害臊。”淑然嗔怪道,又用团扇半遮着脸,凑过去悄声说:“前不久苏家老夫人也来拜访过。”
    “苏家?”嘉月疑惑道。
    “是辰王爷外祖母家的。”
    嘉月明白了,点了点头,“那是国戚权贵之家。”
    淑然闻言却摇了摇头,正色道:“贵家豪门不是那么好攀的,虽看着富贵但却凶险,母亲曾说娶媳不论富贵根基,但要品貌德行好便可。”
    嘉月故意正色道:“是,婶婶说得极对。”说罢朝她眨了眨眼睛。
    “人小鬼大!”
    淑然青葱般的手指戳了戳嘉月光洁的额头。抬眼望去,只瞧那边说的越来越投机,越来越热乎,几乎可眼见喜事在即。
    天色渐暗,两辆马车缓缓从陆府离开。
    洗漱净身后,嘉月扑倒在滑丝薄被上,丫鬟轻轻放下两层天青色的细丝床幔。今儿热闹了一整天,身子疲乏的很,脑袋里却不由得窜出白日里树下的男子,她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想,还未多久,就陷入香梦之中。
    又忽忽过得十几日,外头连下了好几场大雨,趁着一日天晴,嘉月仔细的描着一副花样子,桌上菊瓣纹白瓷小碟里盛着时新果子。
    竹帘响动,采苓端了个茶壶进来,替她续了温茶,“小姐歇一歇罢,仔细熬坏了眼睛。”
    嘉月放下花样子抿了一口,“这是最后一个了,待都做好了,再在里头再加些清心避虫的草药进去……这天儿闷热带着也好提提神。”
    采薇在一旁轻打着扇子,闻言凑到案前看了看花样,赞叹道:“小姐画得真好,这莲花画的跟真的似的!”
    嘉月似想到了什么,摇头叹气。
    采苓瞧此扑哧一笑,跟采薇戏谑着道:“小姐学女工那会可挨了荀嬷嬷不少手板子。”
    只不过荀嬷嬷虽严厉,耐心却极佳,不论绣的个什么样,她都能不嫌繁琐的重拆了再一针一线的仔细教她。
    三人正打趣着,采萍捧着好些折叠整齐的新色绸缎衣袄进来,“小姐,这是绣陇坊新送来的衣裳料子,还有……”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黑漆木螺钿匣子,“这是淑然小姐差人送来的。”
    嘉月接过匣子一瞧,里头放着一支并蒂海棠琉璃绕珠簪,珠翠粲然,通透亮丽。
    采苓和采薇也凑过来看,“呀,真好看!”
    “瞧着像是万宝阁的手艺呢,他家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好!”
    嘉月抿嘴一笑,“姐姐这是记得我最爱海棠花,特意送来的。”复又将盒子合上,有些叹惋道:“可是我还未及笄,不能带簪子,采苓,先替我收好罢。”采苓应是,将东西仔细地收进了红木嵌螺钿首饰妆奁盒里。
    嘉月描好了花样子,又继续在绣花绷子上扎花。
    第二日,嘉月让采苓拿了只织锦绣袋来,将香囊装了进去,又另附了一块漱金墨一道送去陆府。这墨里头加了好些莲瓣、香料,研磨写字时自有一股淡淡的莲香,淑然素爱习字,这墨配她是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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