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岺尘面色不变,眸底暗冰浮动,他问:“你指哪件?”
敢情还不止一件……戚笈卿喉间一梗,她的手伸到他腰间,扯下白鱼玉坠举到他面前,怒道:“那小窃贼偷了我的玉坠,为何会在你这里?”
顾岺尘眉头微皱,语气里在忍耐着什么:“这是我的玉坠。”
戚笈卿万万没想到顾岺尘居然是这般无赖的人,瞧他这无辜的神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污蔑了他,那她索性让他死个明白:“制成此玉坠的玉料罕见至极,且不说这个,就连这玉上的血色纹路也一模一样,这可不是能够雕刻出来的。”言下之意,这么蹩脚的理由你居然说得出口。
顾岺尘目光落在戚笈卿气红的面庞,忽然想起两年前一次战役她腚部被刺伤入骨,他守在榻边替她疗伤,她趴在榻上,攥着他的手指,面色坨红的命他不准再看别的女子,那时他未曾料到,后来她会亲手放开他……他回过神,见她忿然作色,眉眼间愤愤不平,显然认定他偷了她的玉坠,心下一冷,他声音极静:“戚笈卿,玉坠背面刻有顾家姓氏。”
戚笈卿瞪大眼,一边翻过玉坠,一边气急:“好你个顾岺尘,动作这么快,居然还敢刻字占为己有……”
她蓦地顿住,白鱼玉坠的反面光滑通透,下角用篆体镌刻一个“顾”字,摸上去极为柔滑,定是日日摩挲才能如此自然的和玉料本身融为一体,绝不会是刚刚刻上去的……戚笈卿不信邪的又摸了一遍,这才确信自己可能真的误会顾岺尘了。
她讪讪的将玉坠系回顾岺尘腰间,这才发现她刚刚一时用力过度,将串着玉坠的穗子扯坏了,只好拉着他的手,将玉坠放在他手中,随后默默的起身,又默默的拉他起来。
屋子里安静得让人难受,戚笈卿决定替自己争取一下:“顾岺尘,我实在气昏了头,我没想到你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玉坠,我不该怀疑你……”
顾岺尘攥起手中玉坠,他久久的凝视低着头的戚笈卿,良久轻轻说道:“你总是这样。”
直到顾岺尘离开木屋很久,戚笈卿始终坐在榻边,一动不动,窗边的阳光投进来,她看着自落投在地上的影子,眼眶干涩的难受,她知道,顾岺尘是想说,她总是不信任他。
如果说俞朝谨让她学会放弃,顾岺尘却是让她懂得了自卑。
邺朝十五年,赤沙之战,军中将领意见不和出现分裂,敌军乘机突击,军营失守几乎溃败,关键之时她带领一百人马自敌后突袭,拔了敌军老寨,扭转局势反败为胜,她也一战成名。
可那一战她身受重伤,昏迷七天七夜高烧久久不退,醒来后,浑浑噩噩的她睁开眼便看到顾岺尘,顿时惊为天人,他的不卑不亢,他的清冷淡然,让她不受控制的喜欢上他。不同于对俞朝谨的因为得不到而更想得到的执着,这是一种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喜欢。后来他对她愈来愈包容,她亦欢喜至极。
直到刘婼的出现,她心中过度的敏感多疑,彻底让她意识到,原来她喜欢他的同时,心中便埋下了自卑的种子,每一分喜欢都成了它的养料,不知不觉见早已根深蒂固,她总害怕她不够优秀,害怕有一天……他会喜欢别人。她开始对他疏远,他亦未曾说什么,直到他向她辞别,她却说不出一句挽留。
原来他知道。
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戚笈卿揉揉眼,收起脸上情绪。
秋罗端着汤碗推门进来,放在桌上,关心的说道:“郡主,您饿了吧。顾郡马爷说您需要吃些清淡的,我给您做了碗笋干蛋汤。”
戚笈卿站起来坐在桌边,慢腾腾的喝着,问道:“这是哪里?你怎么来的?”
“这儿是顾氏医馆,您晌午被迷晕后,吴总管找到了您把您送过来交给顾郡马后,就把我接过来了。”秋罗替戚笈卿倒了杯茶说道:“郡主您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好这只是个小窃贼,下回万一有人想要害您怎么办。”
一提起那小窃贼,戚笈卿隐隐上火:“自此回到京城,连着被迷晕两次,收拾不了圣上,我还收拾不了这小窃贼?吴总管在哪,让他过来。”
“哎呀,郡主,这儿可不是边关,您说话收着点。”秋罗瞪了戚笈卿一眼:“吴总管已经带人去巷子角搜了,您呀,就安心等着吧。”
“……顾岺尘呢。”默了默,戚笈卿咬着笋闷闷问道。
“到前堂给人看病写药房去了。”秋罗打量一眼戚笈卿心虚的脸色,了然的问道:“郡主,您这是又把顾郡马爷得罪了?”
戚笈卿决定不说话,专心致志的喝眼前这碗十分寡淡的笋汤。
顾氏医馆历经百年且顾氏一族医术精湛,自十几年前顾长垣被圣上宣进宫中,任太医院院史一职,顾氏医馆便成为京城中最大的医馆,况且医馆并不以营利为主,只收取些许本钱,久而久之深得民心,每日来看病的百姓很多,有时大夫们都忙不过来。顾岺尘平日里时常在屋内钻研医术甚少出诊,今日来到前厅,他的身影一出现便引起小小的轰动,很快馆前聚集了一些慕名而来的百姓,都想瞧瞧这京城传闻中俊秀清雅的顾大夫是何等俊容。
顾岺尘坐在案前就诊,时而把脉,时而寥寥询问,时而查看患者病处,举手投足间清冷淡漠,惹得一些年轻女子只敢远观,不敢上前。
戚笈卿隔着门帘偷偷瞧着前堂光景,见大堂中年轻貌美的女子居多,不屑的撇撇嘴,长得倾国倾城,还敢出来任人观赏,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亲了吗。她再投眸看去,顿时气得差点闯进去,坐到顾岺尘面前的女子,伸着手腕,一双眼放肆的打量他,那张满是春意的脸庞都快贴到顾岺尘的脸上去了!
她一把抓住帘角正欲掀开,只见顾岺尘手指碰都没有碰这女子的手腕,淡淡道:“下一个。”
眼见女子面色通红的走开,戚笈卿心中微微舒畅,顾岺尘此举引起排队的人一番骚动,几个人议论的声音打了些,便落入戚笈卿耳中:
“顾大夫医术精湛且品貌非凡,这戚元郡主根本配不上。”
“戚元郡主逼迫那骚扰边境多年的羌羊族归顺我大邺朝,几年间捷报连连,你且说说,如何配不上了?”
“郡主战功显赫,我自是深深敬佩,可她连累我大邺朝的嫡皇子差点葬身火海,就凭这一点,再多的功名都掩盖不了她的罪行。”
“是啊,再说边关还有戚大将军镇守,你又怎知这战功到底是谁立下的呢。”
“俗话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三岁看到老,她十三岁尚且品行不端,过了几年还能全改了不成?”
“再说了,我大邺朝虽民风开放,女子可为仕,但堂堂男儿谁希望自己的夫人整日舞枪弄棒打打杀杀,太过粗俗,要我说,定是要娶那贤良淑德,温柔体贴的。”
“……”
外面的人争论不休,戚笈卿却再无心思听下去,毅然转身离去。
她没听到的是,帘外顾岺尘注意到了争论声,瞬间眸色极冷,漠然开口:“如若对我顾岺尘的夫人不满,便是对顾岺尘不满,各位,请回吧。”
麻麻有话说:
俞朝谨是年少的执着,顾岺尘是少年时的欢喜
小谨谨没出场戏还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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