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顺手把门从外锁死。左芝久久坐在床头,背上余留的浅浅咬痕偶然传递出点点疼痛,提醒她别忘了那个男人的胡作非为。她咬住嘴唇,说不清是恼怒沐乘风胆大包天,还是又欢喜他这样。腮边就像飞来火烧云,红彤彤烫呼呼的,尽管四下无人,左芝还是难为情地捂住了脸,双腿乱蹬踢被子。
“坏死了坏死了木头坏死了”
沐乘风正在熬药,忽闻前厅一阵喧闹,寨中大部分人都涌到了议事的英雄堂,闹嚷嚷说个不停。他向来不是凑热闹的人,对外间嘈杂充耳不闻,端起药罐把里面煮沸的药汁倒了出来,透过纱布滤去药渣。
半碗药汤,一碟蜜饯。沐乘风端着两样东西,出了厨房回自己院子。途经英雄堂门口,只见那处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王老虎洪亮的声音响彻上空。
“弟兄们,我王老虎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伙儿。今天孙癞子在山下抓了几个人,其中有个当官的巧得很,他是要去通州府上任想当初通州的老百姓受了那群狗官多少气是他们把咱们逼上山当土匪,还害得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今天,这个要去上任的狗官落入咱们手里,咱们是不是该拿他开刀,给城里面那群王八蛋龟孙子一些颜色看看”
寨子里的大多数人都受过通州府官员的欺压凌、辱,被王老虎这么一煽动,纷纷振臂高呼,都说要砍掉此人的头送去通州城,吓唬吓唬那群官兵。沐乘风张望四周,不见丁思集的身影,于是便端着药走了过去,看看他是否被王老虎发现了身份,要置于死地。
拨开人群,沐乘风往中央空地一看,只见一个蓬头乱发的瘦小男子坐在那里,被王老虎拿刀架住脖子。
不是丁思集。
沐乘风确认之后,扭头便走。王老虎眼尖发现了他的身影,粗嗓门大喊道“二当家的你来,咱们一起杀这狗官”
沐乘风不理他,只顾埋头走路,双眸紧盯手中药碗,谨慎地不让药汁洒出一滴。此时,那名瘦小男子抬眼看了回被唤作二当家的男人,登时双目一亮,拨开王老虎的大刀就追上去。
“等等你等等”
这个倒霉蛋扑倒在地,脏兮兮的手抓住沐乘风雪白衣角,可怜哀求“救我,请你救我”
身子一晃药汁洒出来几许,沐乘风眉心蹙起,回眸冷冷俯视此人。这男子胡乱抹了把脸,满怀希冀地说“你还认得我吗我叫贾楠我向你问过皇榜的,我是今年恩科探花”
作者有话要说吱吱其实是软妹纸
、第二五章 三缄妻口
英雄堂内,王老虎遣走了寨中其他兄弟,只留下沐乘风在此,还有那个捉上山的新任官员贾楠。没一会儿,丁思集也被叫来,几人关上门说话。
王老虎把贾楠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从脚到头再打量一遍,啧啧称奇“老子还以为你是哪家官宦子弟买了官来做,没成想竟是探花郎瞧你这弱不禁风的怂样,我王老虎一根指头都戳得死你吧”
贾楠确实身躯单薄,个子又不高,跟五大三粗的土匪一比,简直就如没长全的小孩儿。他抬袖擦了把脸,模样还算清秀白净,听了王老虎一阵冷嘲热讽也不气,只是转过头冲沐乘风拱拱手,答谢道“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沐乘风眼皮也不抬,并未看他一眼,只是道“什么官职”贾楠回答“正七品监察御史。”
别看这监察御史官阶虽低,可却有代天子巡狩的名号,旦至地方,府州县的各级官员皆要受其考察。御史有直接向皇帝上书的权力,小事可即时裁量处理,可谓事权颇重。所以,监察御史是个肥差,也是地方官员极力巴结的对象。
丁思集闻言,讶异问道“既然贾大人是去往通州巡视,怎的只见您一人无人随行吗”贾楠呵呵一笑,竟是很老道的口气“若我大张旗鼓,通州府的人事先得到消息做好应对,那此番巡视又有何用”说罢他看着沐乘风,眼神竟有几分别样锐利与笑意,“实不相瞒,我乃奉当今圣上之命微服来此,意在相助一位大人物。”
“大人物”丁思集下意识就看向沐乘风。沐乘风双眸轻垂,依然是那波澜不惊的样子。须臾,他把众匪收缴的包袱扔回给贾楠,里面装有官服官印。
“明日入城。”
丁思集和贾楠自然心领神会,不过王老虎还是不懂几人说什么,听说要入城他拉住沐乘风,担忧道“二当家你有啥打算进了城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你可想仔细了”
沐乘风惜字如金不愿解释,吩咐王老虎“选十人给我差遣。你留在此,我另有要事交待你做。”
傍晚,贾楠和丁思集被安排住在一个房间,王老虎不放心这二人,还专门派了壮汉看守。丁思集是个好相与的脾性,进门看见土炕上只有一床破破烂烂的被子,谦让道“贾大人您盖吧,深山露重当心着凉。”
贾楠嫌恶地看了眼油腻脏污的被褥,不屑道“要盖你盖。”他性子也有些古怪,拉拉衣领便走到墙角的矮榻躺下,表现和刚才在大堂时判若两人,格外冷漠傲慢。
“分开睡。”
听到贾楠这样说,丁思集明白他不想与自己结交,只道这种人多半有些恃才傲物,加之白日又因左芝一事心生失落,遂也不再多言,躺在炕上背过身去,对着泥墙愣愣发呆,叹息声中全是浓得化不开的惆怅。
这厢,左芝两幅药下肚,腹痛缓解不少,额头也不烫了。她又开始活泼闹腾,四肢搭上沐乘风,藤蔓般缠着他。
“木头木头,陪我玩儿一会儿。”
沐乘风拉住她胳膊,手臂一捞把她拦腰抱在自己腿上,问“玩儿什么”左芝咬着唇歪头想想,嘴角噙着狡黠“官兵审犯人。我当官,你当犯人,我来审你。”沐乘风一看她眼睛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他曲起手指刮了刮她鼻头,无奈道“记仇。”
她分明是气不过白日被“严刑逼供”,现在报仇来了。
左芝拧着他手臂撒娇“来不来嘛来不来嘛”沐乘风木着脸答应“来。”左芝这下眉开眼笑,分开腿坐在他身上,两人面对面,她双手搭上他肩膀,手指头揪住他左右两边的耳朵,笑眯眯道“我开始了哟,问你什么你要老实回答,否则大刑伺候”
沐乘风神情肃然,点点头。
“我问你,你喜欢谁”左芝很快就抛出第一问,正是白日他问过的问题。沐乘风并不惊讶,仿佛早在意料之中,回道“你。”左芝一怔,大概是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利落,又问“还有其他人么”沐乘风断然摇头“无。”
左芝讶然“你不喜欢你爹娘啊”沐乘风默然片刻,道“父母养育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此乃敬重孝顺,并非男女喜爱之情。”左芝一想这也算说得通,心底偷偷欢喜了一下,清清嗓子继续。
“以前喜欢过别的姑娘没”
“没有。”
“我是你第一个喜欢的女子”
“是。”
“那你会一辈子都喜欢我,并且只喜欢我一个人么”
“会。”
“说得这么干脆,我才不信哩除非你发誓,而且要发毒誓,如果骗我就会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我发誓,此生唯爱娘子一人,至死不渝。”
“嘿嘿。”左芝笑得脸若桃花,含羞带情地看着沐乘风,眼儿弯弯的,“木头你好肉麻,人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害羞地抱住他蹭了蹭,鼻腔哼哼娇声道“哎呀怎么办你这么肉麻我也好喜欢,喜欢死了”
沐乘风顺势拥住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扬起唇角轻轻地笑。左芝暗自羞赧欢喜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困扰了她很久的一件事,于是直起腰来,重新按住沐乘风肩头,敛起笑容脸色肃然,“还有一件事你要老实交代。”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走”
沐乘风呼之欲出的笑意渐渐隐去,他眼中的湖水缓缓沉静下去,幽凝一片。
左芝追着问“你当时隐藏身份我想得通,婆婆说十多年前府中遭难,她和公公自身难保,所以才设法把你送出去,以后你就一直生活在外面。你流落东晋之时碰见我哥,于是到我家当护院,再遇见我只是木头,你当时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其实你可以跟我说实话的,我和我哥会帮你嘛,到底是为什么”
沐乘风垂下眼帘,遮住眸中晦暗眼色“我受国师所托,回京助女皇成事,平定叛党。”
此事左芝是知道的,可她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剿灭凤君不是几个月就完了吗结束后你为什么不去找我”她委屈地瘪瘪嘴,“而且也不写信给我,整整四年我没你的消息,还以为你死在哪里了”
“对不起。”
沐乘风把她紧紧按在自己胸膛,埋头道歉,却其余一个字也不愿说。由始至终左芝最难过的就是这件事,提起来眼眶盈泪,瓮声瓮气埋怨他“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等你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喜欢上了别人,又或者爹娘硬给我安排了一门婚事我看你还不悔青了肠子哼哼哼”
沐乘风捧起她的脸庞,视若珍宝,他似乎有些忐忑后怕,声音细涩“幸好你终究还等着我,幸好。”
他的眼神难得如此含情脉脉,左芝使着小性子,昂着下巴不屑一顾地说“你以为我稀得等你,只不过没有入眼的男人罢了,上京那群草包子弟,个个都是酒囊饭袋,我又没瞎眼,谁看得上他们嘁”
“呵”沐乘风露出难得的轻松神情,嘴唇贴上左芝额头,巧妙地避开这个他永远不想提及的话题,低声道“明日我要入城办事,你就留在这里等我。”
左芝刨根究底的思绪顿时被这句话扰乱,她挣脱他的怀抱,惊讶道“你要我把单独扔在这个土匪窝”沐乘风耐心安抚她“不是。我办完事会来此接你,你在这里安全。”
“你想得美”左芝冲他吐吐舌头,一脸不高兴,“才不安全呢,万一那个牛眼睛的刀疤丑汉趁你不在,觊觎美色要抢我当压寨夫人咋办还有这穷乡僻壤的地方,饭难吃床又硬,我住不惯你进城倒好了,美酒佳肴高床软枕,说不定还有风骚的花娘伺候反正我不依我不依我要和你一起进城”
沐乘风经不起她胡搅蛮缠,幽幽一叹。
“好罢,你随我一起,但是不许胡闹。”
左芝雀跃,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我保证”
翌日,关了半个多月的通州城门终于打开,城门口红毯铺路花团锦簇,众官罗列在两侧,冲着城外那条光秃秃的大道翘首以盼。从早晨日出等到晌午,传闻中的监察御史巡按还是未到,一群官员锦衣缚裹,热得不住擦汗。
两撇小胡子的通州知府梁新武不住踱步,神情焦灼,身后跟着的师爷为他撑着伞,拿把扇子狗腿地寸步不离。
梁新武第八十八次踮脚遥望,问“来没来”师爷赶紧冲城楼瞭望台上的官兵打个手势,那官兵摆手示意。师爷弓腰道“回大人,还没。”
梁新武的胡子被嘴里呼出的气吹得翘起,王八绿豆眼瞪着,跺脚怒道“不是说御史大人今日入城吗怎么还没到”师爷见他发怒,赶紧递上一杯温茶,讨好道“大人喝口茶消消火、消消火。没准儿是路上耽搁了,您放心,咱们的消息不会错,今天御史大人一定会来。”
突然瞭望台上传出一阵急促的铜锣声,狗腿师爷登时拍掌,吆喝道“诶哟喂说曹操曹操到来了”
“快快快,迎接御史大人”
梁新武赶紧整理衣冠,揩了揩肥得流油的脖子,胖嘟嘟的身躯嘿哧嘿哧跑了起来,赶紧冲来者迎了上去。
一行人策马而来,个个身强体壮鲜衣夺目,穿得都是京中卫队士兵的衣裳。后面跟着辆不起眼的马车,估计是拉行李用的。人马渐渐靠近,梁新武堆起笑脸冲上去,刚刚开口“卑职参见御史噗”
哪知这群人见了他根本不勒缰停马,马蹄踏起黄沙,让这通州知府吃了好一嘴的土。直到都快冲进城门,这些人才及时刹住,依旧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望着一群谄媚官员。
梁新武胡乱抹了两把脸,继续谄笑着跑过去。他在这群骑马人中央望了一眼,很快就把目光锁定在唯一一位穿着布衣的男子身上。只见此人俊脸冷眼,眉峰凝着寒气,让人见之生畏,颇有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