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中的侦探》第二章 出租车司机

    若不是亲眼所见，估计打死我也不会相信，在卡伦县最南边的临海山脉，竟真有座如此颇具高贵气息的屋墅落设在这迎对着粼粼波涛的山腰之上。龙雕凤刻的金色墙体，中轴式的严穆布局，狮虎马牛的威风石雕刚柔衬应着花开正盛的楹桂兰菊，这些都在我们离下租车迈入高岸的围墙的瞬间，裹挟着海风猛地扑面袭来，毫不顾忌地掀翻常人们的对于尊贵的浅显认知，唯独留下不止于口的惊叹。
    “唔…唔哇…这…这……”
    “还…还真就和刚才司机师傅说的没…没差啊……”
    厚重的复古木门后，两个神情讷木的乡人正无所保留地表达着进城后的震异。
    就在半小时前，张升叔和我拽着满装的旅行包跃下半层楼的落差，顺利摆脱事务所的“牢笼”过后，争分夺秒地摇上了公寓大门前唯一驻留的一辆黑色出租车。
    这原该是个完美的行动，但只是自己太过慌张的缘故，本应借于伪装的连衣帽在冲入车门的瞬间被风势趁机刮了去，终于在直射的阳光下曝露了自己近来一直隐蔽视线的面容。司机激动，记者暴动，人头攒动，一系列的恶性连锁都在那一时刻的脑海里反反复复演练开来，几乎就要抽干了我的嗓眼。但好在万幸的是，背靠着座椅的他似乎并非是个关注热点闹闻的人，丝毫没有流露出对我的注意，只是象征性地随口了几句多变的天气后，便手脚麻利地系上安全带，做出了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瞅你俩这么着急的样子，是要去哪儿啊？”他的手指节奏地敲起方向盘，口气轻松地问道。
    “这个先不用管，麻烦先往南开到卢德特路上去！”张升叔的脸上满是急切，大概是一刻也不想多在事务所附近逗留。
    “哦…哦…好…卢…卢德特是吧？”觉察到异常的司机顿了一会儿，多加打量了我们一番，迟疑着答应了下来。
    他见过这样的场面——犯了罪的恶徒们嗅到了条子逐渐摸索上门的味道，于是赶忙回家简单乔装后慌慌张张跳上路边的出租车出逃——深夜档的刑侦剧里经常这么上演桥段，让上帝视角的观众们捏一把汗。细看下来，坐在自己身旁男人的确符合这样的设定。黑墨镜、黑口罩、黑休闲帽以及猛地扎进车座的气势，让人很难不将他们联系起来。“山路旁的报废车辆，好心司机惨遭毒手”，他想起了自己好久之前从报纸上瞟到的老新闻，不受控制的身体微颤着打了个冷战，毕竟不久前的他才刚和一个神秘感十足的人再见。
    “你，你怎么了？”张升叔小心地问道，生怕眼前的男人认出自己的身份。
    “呃，哦，没什么，没什么。”司机尴尬地笑了笑，反应到自己臆想得入了神。他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的敏感神经冷静下来——自从先前的遭遇过后，他的大脑就一直处于那样的状态——那样的剧情，电视剧里通常也只会发生在深夜无人的瓢泼雨天里，完全相反于如下阳光刺眼人群繁往的场景，所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更何况，自己身后的男人进入车子时暴露的颜情，完全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学生才有的稚嫩，而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青年，该怎么挑得起犯罪分子恶乱的设定呢？
    在如此反复的自我安慰中，将信将疑的他终于踩下了离合，挂上了档位，任凭车子在行人间来回，不一会儿便冲出了里斯尔街异常的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