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南樯回过神来,有些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余先生是请我来给你上课,不是陪你打游戏的。”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知道?”余念祖笑得简直胜券在握,“而且就算他知道了又怎么样?就说是我的主意,到时候最多被他骂一句,怕什么!”
南樯依旧踌躇不动,余念祖早已经站起身来,伸出胳膊将她朝上拉:“我知道,你是怕我大哥生气,你怕会丢工作?不怕!要是他真的开除你,我会让我妈给你在会所里找个更好的职位的!”
南樯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多么简单的大男孩,余念祖的父母一定将他保护得很好,对人几乎没有任何防备。
“好吧,但是我已经很久没有玩过游戏了。”
她看着余念祖笑,强调了一句,“真的很久了。”
曾几何时,余思危创业的第一个项目就是游戏公司,他在大学里集结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开发出了一款单机游戏,反响良好,很快获得了首笔投资,于是这帮年轻人再接再厉做了第二款在线联网游戏,一举获得成功,余思危也借此成为了年纪轻轻的商业天才。
而南蔷和他相遇的时候,余思危才刚回国加入国内游戏行业竞争。他行事低调,没有人知道他背靠余家,只知道他自己经营着一家收益颇丰的新兴科技公司。虽然这家公司的体量和影响力都远远不能和已经颇具规模的南创相比,但公众场合的几次见面,她已经被对方年轻沉稳的风度所吸引。在一群只知道超跑嫩模的富二代里,年轻的余思危实在是太过出众,据说富豪圈里的大小姐们都对余思危虎视眈眈,互相打赌看谁能首先拿下这只业界新贵。
寥寥几面之缘后,南蔷已经锁定了这个男人。她知道自己的竞争对手很多,余思危身边根本不缺乏优秀女性,学历事业和家庭背景都极为出众,反观自己,除了美貌和财富以外可谓一无所有。她渴望引起余思危的注意,于是竭力放大自己的优势。她打听了所有余思危可能会出现的场合,每次都精心打扮以最佳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她是如此重视这些亮相,甚至因为害怕不足以打动这位众星捧月的新贵,而毫不吝啬的在各种社交媒体中展示着自己的富有——限量版的包,高定的衣服,奢侈品从不离身,出入也都是父亲最好的豪车。
一时间,她在圈子里大出风头,网络上也有了不少她的粉丝,人们前赴后继的叫着她“女神”,打探着她的家底,模仿着她的穿着打扮,跟风买她晒的物品。普通人是如此渴望窥视富人的隐私,每个人都想知道有钱又漂亮的天之骄女是如何生活的,南樯的出现刚好满足了他们的愿望。虽然这群追逐的浪潮声中其中不乏批评她骄奢淫逸的声音,然而彼时的南樯根本不在乎别人会怎么议论她。
她只是需要余思危注意自己罢了。
她父亲南大龙说过,婚姻本质上是一场社会资源的互换,所以她希望增加自己的筹码,她要余思危知道,和身边那些高学历高智商的精英女性相比,她除了美貌财富,还有名气,而名气某种程度上也是可以通行世界的资本。
然而任由她作天作地,余思危却一直都非常安静,从来没有任何表示。就算偶尔在社交场合有过擦肩而过,他也从来没有主动结识她。这样冷漠的态度实在让她大失所望,她一度觉得自己完全搞错了方向,余思危可能根本就是个gay,对女人没有兴趣。直到某天有位老友约她餐厅聚会。对方实在太过熟悉,所以她没有精心打扮,只是草草穿了件舒服的衬衣,踩着烟管裤和平底鞋,披着半湿的头发就匆忙赴约。等她熟门熟路从地窖楼梯口走出来时,忽然看到背后满是葡萄酒架的餐桌旁,一袭白衬衣面带微笑的余思危。
那一瞬间里,南蔷觉得好像有无数烟花绽放在自己身边。
全世界最昂贵的红酒也比不上他让人沉醉。
回过神来,她心中第一反应是无尽懊恼——前面努力了那么久?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放松了警惕,没有卯足劲打扮自己?然而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为了挽回局面,她主动在饭局上提起自己非常喜欢游戏,朋友心领神会当即特意引荐余思危。这样一顿饭吃完,她已经知道了余思危的游戏账号,并且在对方的指导下成为了游戏初级玩家,两个人当场相互交换了电话号码,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其实余思危并不知道,南蔷这辈子只玩过这一个游戏,就是他开发的那一款。
而且她的水平实在太菜,为了不被余思危看扁,还得私下大量充值买装备做人民币玩家,美其名曰“为了获取更极致的体验”。毕竟当初她是那样的喜欢余思危,不惜一切代价向他靠拢,揣摩他的喜好,努力做让他喜欢的女人。
如今回头再看,那一腔痴情简直滑稽得笑死人。
时隔多年,这天余念祖给南樯推荐的新游戏名叫“绝处逢生”,已经出到第三代。游戏玩家可以在系统中按照喜好创造个性化外形,选定职业背景,体验平凡人在现实中一辈子也无法实现的神奇经历。有了曾经的游戏经历,南樯在余念祖的指导下很快上手,轻车熟路创建了个人账号,又按照自己当前的样子捏好外形,然后跟着余念祖一起去了亚马逊密林探险。
余念祖没有吹嘘,绝处逢生这款游戏确实做的很好,让人流连忘返,下午的时间很快在两个年轻人嘻嘻哈哈的欢笑声过去。
“”att,你出来玩这么久,家里人不担心吗?”趁着余念祖兴致正浓,女孩轻柔的笑语在室内响起,润物细无声。
“我爸妈?他们都很忙,管不了我。”余念祖眼睛盯着屏幕,头也不回。
“那你的爷爷奶奶呢?不会想念孙子吗?”南蔷不动声色追问一句。
“爷爷奶奶又不止我一个孙子。”余念祖忙着操纵角色,所有的答案都不假思索,“奶奶已经走了,我爷爷去年开始一直在医院住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你不需要多陪陪他吗?”南蔷一脸关切。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也难过。”他摇了摇头,“可就算我守在旁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啊,还有一堆叔叔婶婶呢,完全不用担心!”
“因为,我爷爷非常非常有钱。”眼看着屏幕上的角色终于打倒一个npc,他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是一般的有钱。他们都非常希望在爷爷临终前博得老人家的欢心,那样遗嘱的结果也会如他们所愿。”
南樯微微挑了挑眉毛,轻声道:“是嘛,那你家现在的情况……会不会有些敏感?”
“我想我明白你什么意思。”余念祖眨了眨眼,颇为轻松的摆摆手,“不过并不会,因为爷爷的遗嘱早就立好了,他的遗嘱只到我父亲那一辈,我们这些小的想也别想。一切有律师代劳,如果遇到不幸,只需要公布执行就好。说白了,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看谁的爸爸比较讨爷爷喜欢嘛!”
南樯啊了一声,面沉如水。
“别担心,就算我爸不争气分不到财产,我还有位有钱的母亲呢!”余念祖笑着调侃起来,“她也很有钱,有钱到我父亲在家都不敢发脾气,只能去阳台抽闷烟。”说完这句,他自己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南樯也跟着微微一笑,稍显勉强。
她当然知道这是余念祖的玩笑之词,一个没经历任何磨难的年轻富n代男孩,家庭和睦人生顺遂,几乎没有什么防备的心思,所以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笑谈家事,要知道他身后有普通几代人都挣不来的财富做后盾,自然可以这样毫无负担的谈笑风生。
而余思危,他对自己的父母总是讳莫如深,哪怕面对妻子也极少提起。原生家庭是他人生履历中的一块绝对禁地,也许是怨恨那不光彩的父母成为了障碍。如今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余家的遗嘱果然是不含孙子的。换言之,没有父亲的余思危,在爷爷故去以后,除了一笔保障日常生活的家族信托基金外,再也分不到半分半毫。
她忽然想起了过去的好多事,似乎都一一解释得通了。
比如余思危毕业以后没有进入家族企业,而是自己出来另立门户。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自立自强,现在看来,也许是家族企业早已被强势的叔叔把控,根本不曾给过他机会。
比如余思危对刁钻的未婚姑姑各种忍让,总是一再的迁就,当初她想进余家的大门,也在余思危的示意下使出了浑身解数去讨好,现在看来,也许是为了有机会继承老太太的财产,谁叫她没有任何的继承人呢?
“唉,其实钱也没有那么重要啦。”余念祖看南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解释,“比如我小姑姑,她就立了遗嘱,死后会把所有的遗产都捐献给慈善基金会,对了,她还在银行为大学存了几个亿的发展基金呢!”
南樯听完这句话,脸色顿时暗如锅底。
——捐了?余老太太的遗产竟然都捐了?!余思危继承余家遗产的最后一条路也被断掉,看来他只能瞄准自己了。
——而当初在和余思危闹离婚的时候,她在激动之余,曾说过南创集团是她的个人婚前财产,父亲早已为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离婚时可以让对方净身出户的话。
——所以,这就是余思危最后对她痛下杀手的原因吗?为了直接占有她名下那笔庞大的财富?
她怔怔看着眼前洁白的屏幕,只觉得那堆杂草重生的灌木仿佛碧绿芥末一样刺人双眼。
oney,oney,oney。
人不能把金钱带入坟墓,但金钱却可以把人送入地狱。
很快到了约定的下课时间,玩得高兴的余念祖舍不得放南樯走,又强行将她留下。于是两个人点了外卖边吃边玩,最后看见窗外万家灯火,南樯不得不强烈要求告辞,余念祖这才依依不舍放她回家。
——带菜鸟徒弟的感觉真爽,完全满足男子汉锄奸铲恶保护鲜花的宏伟心愿,眼看自己一路收获南樯的崇拜与惊呼,余念祖觉得这滋味简直美极了,忘记了要收拾残局,送走了佳人就美滋滋得回房看电影睡觉去。
余思危深夜归家,第一眼瞧见的就是客厅里散落一地的外卖盒饮料瓶,还有乱七八糟的游戏装备。
他叹了口气。
知道自己这个堂弟完全没长大,余思危只有皱着眉从一堆垃圾里走到茶几边,将吃剩的饭盒丢进垃圾桶里,又将薯片袋子从左侧的单人沙发上拿起来——那里是属于他的专座。
做完这一切,他在沙发上坐下来,开始给宋秘书发消息,要求他安排人过来打扫房间。
然后他想了想,打开了电视屏幕,打算随便看个纪录片轻松一下。
然而游戏主机并没有关闭,随着屏幕亮起,曾经存档的画面展示在硕大的屏幕上,余思危表情麻木得看着上面的画面和数字。
注意力忽然被其中一个账号吸引,那是一个红色的女性账号,全名是psyche1213。
余思危猛的挺直了背脊,用颤抖的手拿起遥控器,点进了账号主界面。
寒冬半夜里,余念祖是被人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直接拖起来的。
“干嘛!你找死啊!”他睡眼惺忪睁开眼睛,正巧对上面前人剑拔弩张的脸。
“大哥!”瞌睡虫在一瞬间里从脑子里飞了出去。
“你、你回来啦?”余念祖大梦初醒,有些结巴的吞了一口唾沫,“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吃炸药了吗?他往后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观察着余思危的脸色。
“告诉我,今天谁和你一起玩的游戏?”余思危话语急促,薄唇紧抿,眉头拧成一团。
余念祖眨了眨睫毛,眼珠子朝左边一转了:“没有人啊,就晚上我自己在家玩。”
他可不会老实说逃课打游戏的事。
“——你给我说实话!”
余思危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他是如此的焦躁,大手甚至直接抓起了堂弟的睡衣领子,指关节泛白。
“真的、真的只有我一个!”
余念祖被吓得够呛,但心中默念自己一定要保持男人的风骨——不能把南樯供出来!
余思危看他这咬牙切齿一脸倔强的样子,松开手,面带诡异的笑了。
“att,说谎也要过过脑子。”
他冷着脸,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大男孩。
“桌子上的外卖是双人份的,饮料杯子也是两个,最重要的是——有两部手柄扔在沙发上。”他挑高了眉毛。“你是打算告诉我,你是自己和自己对打,用两只脚操控游戏吗?”
余念祖哎呀叫了一声,不无沮丧的垂下了脑袋。
——完了,忘记收拾证据了!他可没想到大哥今天会回家住!
“是natalie。”
余念祖唉声叹气说了实话。
“但是!大哥,是硬要留她陪我一起玩游戏的!这事跟她没关系!”想了想他赶紧补充几句,生怕这位黑桃kg一个不小心就怪罪下去,害人家可怜的小孤女丢了工作,“你不要为难她!”
“滚回去睡觉!还轮不到你操心。”
余思危冷冷一笑,将被子丢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 人无再少年
次日南樯再去余家上课,开门的是余思危。
“余先生今天在家办公呀?”南樯已经见怪不怪,熟门熟路打了个招呼。反正如今公司已经在他掌握之下,他怎么安排都不会有人说半个不字。
“避避风头。”
余思危看她一眼,转身朝落地窗边的老位置走去。
南樯顿时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最近风头正劲的圣心收购案,虽然南创已经以集团的名义对外发了公告,然而仍然有嗅觉灵敏的记者想要打听其中内幕,而希望杜立远就此倒台的人更是有好几拨,想要拜访总裁办的人恐怕也不止一位两位。
“att下楼去买可乐了,你等一下。”
余思危重新坐到了沙发上,拿起了一本厚厚的书,似乎并不想和南樯多费口舌。
如果换成以往,南樯一定会马上转身离开,尽量避免和他有所交集。然而这次她孤零零站在原地,并没有任何行动,因为她有件心心念念的要事,非得眼前的男人才能给出答案。
“余先生,打扰了,我想问个问题,您看可以吗?”
南樯望着在落地窗边安坐的高大身影,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余思危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打量她。
逆光下他的脸庞轮廓分明,睫毛纤长,仿佛雕塑家精心创作的艺术品。
这是在示意她继续。
“您看,圣心和菲诺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不知道接下来您怎么处理杜院长呢?”
她看着余思危,睫毛一闪一闪。
有点害怕,又有些忧虑。
余思危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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