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珑失踪了﹐被人用离奇的手法绑架﹗”
在孙元富带着任东杰返回衙门的途中﹐这个消息就像瘟疫似的传遍了全城﹐
并引起了一片譁然。男子们纷纷捶胸顿足痛不欲生﹐受到的打击简直不亚于亲生
爹娘过世。
怡春院上上下下更是乱成一团﹐上至老鸨下至小﹐都受到了公差的逐个盘
查﹐企图找出隐藏其间的共犯。
衙门里也好不了多少﹐许多当地的富商大贾﹐名流人物都纷纷驾临衙门﹐严
辞要求六扇门用最快的速度破案。
孙元富不得不领着任东杰从后门潜入﹐像做贼一样﹐悄悄的来到了置放马车
的地方。
这是一辆很普通的马车﹐由两匹高头骏马拉着。车厢很宽敞﹐并没有任何机
关或者暗门可以离去。
任东杰仔仔细细将马车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番﹐又拿起了堆放在车厢里的衣
物。
那是玉玲珑身上由内至外的衣物﹐素淡的薄衫﹐优雅的长裙﹐还有贴身的内
衣肚兜﹐杂乱的堆成了一团。
──难道她竟然是被人剥光后带走的﹖
任东杰的心情很沉重﹐拎起那淡黄色的肚兜出神的望着﹐上面仿彿还残留着
伊人身上的淡淡清香。
几个时辰前刚见到玉玲珑时﹐她穿的正是这件肚兜。那雪腻光洁的肌肤上﹐
丰满圆润的双乳就是被束缚在这件肚兜里﹐把它撑的高高鼓起﹐看上去份外的诱
人遐思﹐恨不得能立刻把它解下。
现在呢﹐肚兜的确是解下了﹐可是佳人却已不知去向﹐凶吉未卜。
突然﹐任东杰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转过身正要跟孙元富说话﹐忽然耳边风声飒然﹐一个清脆的嗓音娇喝道﹕
“臭小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任东杰心里叫苦﹐回过头一看﹐俏生生立在身后的﹐果然是那个有着一双迷
人美腿﹐刀法精湛的女捕头铁木兰﹗
孙元富忙呵斥道﹕“兰儿不得无礼﹐这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任东杰”
话还没说完﹐铁木兰一怔﹐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娇叱一声﹐匹练般的
刀光立刻从掌中亮了起来。
任东杰笑了笑﹐闪身躲到孙元富身后道﹕“原来她是你这位神捕的高足﹐难
怪能当上本城的总捕头。”
孙元富叹道﹕“老朽本想让她出师﹐多多历练一下﹐谁知刚上任就连续碰到
棘手难题﹐只好再出来帮她一把”
任东杰还没回答﹐铁木兰已纵身追来﹐杏眼圆睁的骂道﹕“你这个坏蛋﹗无
耻的凶手﹐看你这次往哪里逃﹖”
孙元富赶快张臂挡住﹐脸一沉道﹕“兰儿檷疯了吗﹐想干什么﹖任公子是师
父的好朋友﹐檷不得无礼﹗”
铁木兰气的俏脸通红﹐跺脚道﹕“师父﹐你别相信这个坏蛋。他就是杀害吕
温侯的凶手﹐昨晚我亲眼看见他的﹐还和他交过了手。”
孙元富瞧了任东杰一眼﹐缓缓道﹕“就算檷在现场碰到的那个人是他﹐也不
能证明他就是凶手。”
铁木兰焦急道﹕“是真的啊。若不是他做贼心虚﹐今天中午干嘛在我面前装
模作样呢﹖还还那样的戏弄了我﹐真是好可恶﹗”
任东杰哈哈一笑﹐道﹕“老爷子﹐麻烦你跟令高徒好好解释一下吧。我要出
去询问几件事。”
他说着就自顾自离开了﹐那边孙元富强行夺下铁木兰的刀﹐把她拉到一边悄
声说起话来。
过了一顿饭工夫任东杰才回来﹐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仿彿对一切都已胸有
成竹。
孙元富咳嗽一声﹐对铁木兰使了个眼色。她撇了撇嘴﹐不情愿的走了过来﹐
板着脸道﹕“喂。姓任的﹐我师父再三保证你是个好人﹐本姑娘只好姑且相信了。”
任东杰正色道﹕“檷师父说错了。我并不是什么好人﹐只是还不屑去做一个
见不得光的杀人凶手。”
铁木兰冷笑道﹕“那昨夜是怎么回事﹖你敢发誓说跟我交手的不是你吗﹖”
任东杰道﹕“没错﹐昨夜你遇到的就是我。本来我是不愿和官府有什么来往
的﹐不过看在孙老爷子的份上﹐我就把前后经过如实说出来吧。”
他清了清嗓子﹐从自己误入潇湘别院撞到吕温侯开始﹐一直说到和玉玲珑的
见面﹐把所有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铁木兰绷着俏脸静静的听着﹐等任东杰讲完后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道﹕“如果
你早点把这些告诉我﹐现在的形势哪至于变得这么糟﹖”
任东杰作揖道﹕“在下知错了。铁捕头若不解气﹐不妨再向我的屁股踢上两
脚作为惩罚﹐好吗﹖”
铁木兰面泛红霞﹐呸了一声道﹕“谁要踢你这人渣的屁股﹖本姑娘还嫌脏了
腿呢﹗”
孙元富连声喝止﹐她却扑哧一笑﹐娇靥如花﹐显然是想起了昨晚那两脚而暗
中得意﹐那样子英气中又带着顽皮﹐显得十分可爱动人。
孙元富只能摇头苦笑﹐向任东杰告了个罪后﹐话题马上转回案情道﹕“以任
公子看﹐吕温侯的案子和玉玲珑的失踪有无关联﹖”
任东杰道﹕“那是肯定的﹐不然这世上绝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孙元富郑重其事的道﹕“这就是了。其实老朽一直都对怡春院有怀疑。从种
种迹象来看﹐这并不是一家简单的妓院﹐背后是由奇乐宫的势力一手支撑起来的。”
任东杰失声道﹕“奇乐宫﹖”
孙元富缓缓点头﹐压低嗓音道﹕“实不相瞒。两年前老朽曾派出一位女弟子
到奇乐宫卧底。她吃了别人想像不到的苦头﹐终于成功打入奇乐宫上层﹐发现了
一个惊人的秘密。”
任东杰在等着他说下去。
孙元富道﹕“外界一直以为奇乐宫中人全是女子﹐但她却发现﹐宫里竟有一
个唯一的男人﹐而且是奇乐宫主的亲生儿子﹗”
任东杰全身一震﹐喃喃道﹕“亲生儿子﹖原来原来是这样。”
他的眼前仿彿又出现了一道亮光﹐一道无比灿烂﹐无比辉煌的亮光──由
“惊魂夺魄针”发射出来的亮光﹗
一个月前在金陵城神凤帮总坛里﹐这道亮光一闪﹐就夺走了凌夫人的生命。
这是他永远也忘不了的遗憾。
而发射出暗器的凶手﹐就是一个奇乐宫派出来的蒙面男子。当时任东杰就很
奇怪﹐这不符合奇乐宫主一向厌恶男人的传闻﹐现在看来﹐这男子原来是她的亲
生儿子。
孙元富继续道﹕“我这女弟子为了取信于奇乐少主﹐不得不忍辱负重的取悦
于他﹐很快成为他的贴身婢女。半个多月前﹐奇乐少主会见了一位奇怪的鬼面人
”
任东杰听完后﹐耸然动容道﹕“你是说﹐那鬼面人还将对六位不知名的女子
下手﹖”
孙元富沉声道﹕“目前还不清楚。我那女弟子将消息传给我后﹐马上就被极
乐少主发现并处死了。”说着黯然垂头。
铁木兰在旁边更是连眼圈都红了﹐恨恨的道﹕“人渣杰﹐我们师徒付出这么
多的心血牺牲﹐你若还有一点良心的话﹐就应该把你知道的通通说出来。”
任东杰庄容道﹕“我刚才已经把所知道的全都说了﹐不仅如此﹐我还打算再
帮你们一点小忙﹐把玉玲珑的离奇失踪搞清楚。”
铁木兰脸带不屑之色﹐嘲讽道﹕“不必了。你又不是捕快﹐懂得什么破案﹖
师父说你在金陵城里如何如何机灵﹐凌振飞一案全靠你一个人解决﹐这半月
来在我面前夸了你几十遍﹐本来我还想看看你是怎样一位大英雄﹐结果呢﹖哼哼﹐
原来是这样一个好色无赖的家伙﹐能破那案子肯定是瞎猫撞到了死耗子。“
孙元富又好气又好笑﹐连声喝阻。她却一口气说了下去﹐就如连珠炮般又快
又急。
任东杰却不生气﹐微笑道﹕“檷敢不敢跟我打赌﹖若我能马上解开玉玲珑离
奇消失之谜呢﹖”
铁木兰冲口而出道﹕“赌就赌﹗你要是能揭开真相﹐随便你要我怎么样都行。”
任东杰眨眨眼﹐忽然走到她身边﹐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铁捕头﹐你的两
条腿曲线真美。如果檷输了﹐可以让我仔细欣赏一下吗﹖”
铁木兰只听到一半就俏脸飞红﹐气急败坏的一脚踢到他屁股上﹐又羞又恼的
骂道﹕“你去死啦﹗”
孙元富摇了摇头﹐望着他们只是微笑。
任东杰抚摸着屁股呼痛﹐苦笑道﹕“檷输不起就算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檷
这是怎么回事。其实真相说穿了很简单﹐玉玲珑根本就没有进入过这车厢。”
铁木兰叫道﹕“这不可能﹐玉玲珑被那蒙面人扔进车厢里﹐这是很多双眼睛
一起看到的﹐难道他们串通了都在骗人﹖”
任东杰缓缓道﹕“他们没有骗人﹐但被扔进车内的并不是玉玲珑本人﹐只不
过是个造型逼真的蜡像而已。”
铁木兰吃了一惊﹐有些反应不过来﹐重复道﹕“蜡蜡像﹖”
孙元富的眼睛却亮了﹐抚摸着肥胖的下巴喃喃道﹕“有道理。”
任东杰沉声道﹕“我刚才问过了﹐当那蒙面人掠出厢房时﹐崔护花在夜色下
看的并不怎么清楚﹐只是感觉相貌衣着都差不多﹐于是心中就先入为主的认定那
是玉玲珑了。”
铁木兰反駮道﹕“但如果是蜡像的话﹐怎么能发出呼救声来呢﹖”
任东杰笑了笑﹐道﹕“非此即彼﹐蜡像既然不能呼救﹐那么呼救声就只能是
蒙面人发出来的了。”
铁木兰震动道﹕“你是说﹐蒙面人才是玉玲珑﹖”
任东杰肯定道﹕“错不了﹗玉玲珑先在房里换上蒙面人的装束﹐然后扛着她
自己的蜡像冲出去﹐目的就是为了要在众目睽睽下演出这场骗局﹐这马车正是她
变戏法的重要道具。”
铁木兰蹙眉道﹕“但是那个蜡像又是怎样不见的呢﹖”
任东杰道﹕“这很简单。檷看﹐车把式的身后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孔﹐他通
过这个洞孔伸臂探入车厢﹐把蜡像掰碎成一块块的取出来﹐沿途丢到了路面上。”
铁木兰咬牙道﹕“然后他再自杀﹐不给追踪者留下活口﹐这真是一个大胆而
狡猾的计划。”
任东杰道﹕“但这个计划并不能算天衣无缝。我刚才去检查了车把式的尸体﹐
他的指甲缝里残留着大量蜡的残渣﹐这就足以说明瞭问题。”
孙元富抚掌笑道﹕“这的确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兰儿啊﹐师父早跟檷说过
任公子并非等闲之辈﹐檷现在可服气了吗﹖”
铁木兰本来在不知不觉的点着头﹐一听这话就胀红了俏脸﹐跺脚道﹕“谁服
气了﹖这不过是他的推测而已﹐谁知道对不对﹗”
孙元富哑然失笑﹐岔开话题道﹕“任公子﹐以你看玉玲珑这样做的动机是什
么呢﹖”
任东杰沉吟道﹕“老爷子说怡春院是被奇乐宫暗中控制的﹐那么玉玲珑八成
也是奇乐宫的下属了。她煞费苦心设下这个骗局﹐有可能是起了背叛之心﹐企图
以这种方式逃脱监视。”
铁木兰忍不住问道﹕“那她为什么要连崔护花也一起欺骗﹖难道一直忠心耿
耿保护她的崔护花﹐还不是她最信赖的心腹吗﹖”
任东杰道﹕“等我们找到了玉玲珑﹐这一切就都清楚了。”
铁木兰的眉头又蹙了起来﹐道﹕“可是到哪里找呢﹖我们虽然知道了是她自
己在搞鬼﹐但这么大的城市﹐想要找出一个人无异于海底捞针。”
任东杰缓缓道﹕“若我所料不错的话﹐有个人很可能知道她的藏身之地。”
铁木兰惊喜的道﹕“是谁﹖”
任东杰一字字道﹕“那位将军世子﹐谢坚﹗”
铁木兰睁大眼睛道﹕“为什么﹖”
任东杰道﹕“我刚才调查过﹐谢坚是本城中追逐玉玲珑最热烈的人之一﹐可
是昨夜玉玲珑被绑架后﹐所有她召见过的客人都十分关心﹐不停的到府衙或怡春
院打探消息﹐只有谢坚一个人从未露过面。”
铁木兰双眼发亮﹐道﹕“因为他是玉玲珑的同谋﹐知道她此刻安然无恙﹐所
以没必要白花力气。”
任东杰微笑道﹕“完全正确。”
铁木兰转身就向外走﹐气呼呼道﹕“好﹐我这就去找他要人。”
孙元富忙叫住了她﹐沉声道﹕“傻丫头﹗檷就这样公然去要人﹐无凭无据的﹐
檷以为别人会老老实实的承认吗﹖”
铁木兰撅着嘴道﹕“那该怎么办呢﹖”
任东杰目光闪动﹐道﹕“我想玉玲珑藏身的地方﹐十之八九是谢坚提供的﹐
但一定不会在谢大将军的府第里。”
铁木兰道﹕“为什么﹖把玉玲珑接回自己府第不是更方便吗﹖”
任东杰微笑道﹕“你不了解男人的心理。谢坚毕竟已有妻室﹐男人到外面风
流快活不要紧﹐但要是把这样一个名妓接回家来﹐总会觉得心虚的﹐宁可放在外
面金屋藏娇自在些。”
铁木兰狠狠瞪了他一眼﹐板着脸冷笑道﹕“你们男人果然一个个都是花心鬼。”
任东杰乾咳一声﹐道﹕“谢坚肯定会忍不住去找玉玲珑的﹐只要到将军府门
外埋伏﹐等他出来时暗地里跟踪就可以了。”
孙元富颔首道﹕“这主意不错。任公子若有空的话﹐可否帮老朽一个忙﹐和
兰儿一起去将军府埋伏”
话还没说完﹐铁木兰柳眉扬起﹐娇嗔道﹕“师父﹗我才不要和这坏蛋一起去
呢﹐你信任我好了﹐我一定能自己独立完成任务。”
孙元富耐心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任公子江湖经验丰富﹐头脑又清醒﹐让
他提携檷一下有什么不好呢﹖”
铁木兰却执拗的道﹕“不﹐不要﹗我就是不想老是被别人提携﹐何况他
哼﹐他这个色色的家伙﹐我才不想跟他在一起﹗“
她生怕孙元富再劝﹐嚷道﹕“就这么说定了﹐师父你就让我自己作主吧﹗”
飞身跃起﹐风风火火的就闯了出去。
孙元富望着她的背影﹐苦笑着叹了口气﹐回过头歉然道﹕“任公子﹐这丫头
不懂规矩﹐你别见怪。”
任东杰微笑道﹕“当然不怪﹐老实说我还很欣赏她。这样率真的女孩子﹐现
在已经是越来越少见了。”
孙元富道﹕“嗯﹐她是我的关门弟子﹐性格一向莽撞﹐可是天生一股不服输
的脾气﹐发誓要胜过世上的男子。这次她苦苦纠缠﹐我才答应将本城的六扇门暂
时让她掌管﹐可谁知刚一上任就连续发生棘手的案子。”
任东杰安慰他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也许这就是她将要承受的磨练吧。”
孙元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懮虑的道﹕“但眼下这几起案子实在太艰巨﹐
连奇乐宫﹑快意堂这样实力庞大的组织也牵涉其中。兰儿又怎么也不肯让我插手﹐
今夜我特意赶回本城协助﹐她就大大的不高兴﹐硬要我明天就走哩。”
任东杰静静的听着﹐不知说什么好。
孙元富凝视着他﹐恳切的道﹕“任公子﹐老朽手头也确实有要事﹐明天不得
不离开。但兰儿我一直就把她看成自己的亲生女儿﹐要她一个人去面对这风波险
恶的江湖﹐尔虞我诈的鹰谋陷阱﹐老朽实在放心不下。尤其是她几乎没有任何经
验﹐好胜心却份外的强”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眼角竟然有些湿润了﹐目光中充满深刻的感情。
这时候他一点也不像是个名震天下的神捕﹐而只是个很普通的老人﹐在担心
着自己娇宠惯了的女儿。
任东杰忽然觉得一阵感动﹐不假思索的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
孙元富喜动颜色﹐眼睛里射出感激的光芒﹐伸手和他紧紧的握在一起﹐半晌
无言。
两个人都不用再说什么﹐身为江湖人的那种友情和了解﹐已经在这个寒冷的
暮秋里﹐温暖了彼此的身心。
孙元富忽然一本正经的道﹕“但你也要小心一点。她下苦功练过腿上功夫﹐
也许她的双腿最终会成为你的温柔乡﹐可是在这之前你可能会吃足苦头哦。”
任东杰一怔﹐老头子已经呵呵大笑的走开了﹐一路留下爽朗的笑声﹐只剩下
他自己站在原地啼笑皆非。
夜色淒迷﹐万籁俱寂。
铁木兰瑟缩了一下身子﹐虽然练武之人有内功护体﹐可还是感觉到了秋夜的
寒意。那冰冷的夜风吹在身上脸上﹐就像是能穿透肌肤刺入血管里一样。
此刻﹐她正隐藏在将军府外十余丈远的一株白杨树上。宽大繁茂的枝叶把她
全身都遮掩了起来﹐很难被人发现。
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更次了﹐就在越来越大的寒风中﹐铁木兰隐隐觉得一
阵的失落和惆怅﹐颇有些形单影只的悽凉。
出于自尊﹐她拒绝了让任东杰来帮忙。一个坚强勇敢的女捕快﹐当然应该独
自面对种种艰难困苦﹐怎么能动不动就去依赖男人呢﹖
可是在潜意识里﹐铁木兰又不由自主的渴盼着﹐能有一个坚实的肩膀来靠一
靠﹐帮她分担一下沉重的压力﹐这实在是种很矛盾的心情
天快要亮了﹐星光正在逐渐的黯淡。
铁木兰又累又冷﹐实在有些撑不住了﹐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好好休息过﹐更
糟的是﹐现在连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开始眼冒金星了﹐不得不闭上眼睛﹐脑海浬却浮现出了许
许多多好吃的食物──香喷喷的蛋炒饭﹐油脂四溢的红烧肉﹐煎成金黄色的活鱼
突然﹐铁木兰的鼻子里传来一股菜肉包子的香味﹐她惊讶的睁开眼睛﹐就看
见任东杰正悄无声息的从半空中掠过来﹐落到了她身边的枝干上。
就在这一刹那﹐铁木兰忽然觉得天不再寒冷了﹐风也不再刺痛了﹐一股很温
暖的感觉涌遍全身﹐令她几乎忍不住掉下泪来﹐尤其是当她看到任东杰手里拎着
的﹐是她最爱吃的由“太平坊”做出的菜肉包子。
但她还是故意沉着俏脸﹐眉毛一挑道﹕“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不用你帮
手吗﹖”
任东杰表情严肃的道﹕“我人都到了檷身边三丈之后﹐檷才察觉到﹐这样的
监视能让人放心吗﹖”
铁木兰听他一来就责备自己﹐心里又火了起来﹐正想冲着他发泄一下委屈﹐
但菜肉包子的香气实在太诱人﹐她管不了其它了﹐伸手抢过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任东杰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了﹐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内站好了位置﹐取
出一小瓶烧酒递了过去。
铁木兰咕噜咕噜的灌了几口﹐这才感到周身的热量回来了。她吁了口气﹐低
声道﹕“好啦﹐多谢你给我送来酒食。现在你可以回去了﹐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任东杰皱眉道﹕“檷还是这么倔强﹐非要甩开我自己单干﹖”
铁木兰咬着嘴脣﹐很坚决的道﹕“是﹗”
任东杰又好气又好笑﹐摊开手道﹕“可是我也下定了决心﹐非要在这里留守
不可。檷若不满意的话﹐不妨把我推下树去﹐我绝不会反抗。”
这时候天已经矇矇亮了﹐周围已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如果树上平白无故
的摔下一个大活人﹐不引起喧譁才怪呢。
铁木兰恨的牙痒痒的﹐挥了挥粉拳道﹕“那么你离我远点﹐别跟我在同一棵
树上”
话犹未了﹐任东杰突然伸手拉住她的小佰﹐把她整个人扯到枝叶更茂密之处﹐
警告道﹕”有高手来了﹐小心﹗“
铁木兰一惊﹐赶忙屏息静气稳住身子﹐从枝叶缝隙间向下望去﹐紧张中已无
暇顾及自己和这个男人几乎是贴在了一起。
可是这一看之下她差点气破了肚子﹐出现在视线内的只是一队寻常的兵丁﹐
无论哪个都看不出“高手”的气质。
“混蛋﹗”铁木兰气红了脸﹐这才察觉双方挨的是如此之近﹐恍然道﹐“你
骗我你想占我便宜﹗”
她火了起来﹐反手一个耳光摔了过去﹐但又被任东杰眼明手快的抓住。
“我没骗檷﹗”说话的同时﹐下腹部被膝盖重重的撞了一下﹐任东杰闷哼一
声﹐压低嗓音急切道﹐“真的有高手过来了﹐檷”
铁木兰两只手都被制住﹐青春窈窕的娇躯被挤压在树干上﹐连动都没法动了。
她又羞又怒﹐头脑一热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张口就要痛骂出声
“糟糕﹗”任东杰来不及多想﹐关键时刻又没有第三只手可用﹐不假思索的
头一低﹐竟是用自己的嘴封住了那两片樱红的脣。
铁木兰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冲到喉边的声音全被堵了回去﹐脑袋里一阵天
旋地转。
但她马上就回过神来﹐拼命扭着头想要摆脱﹐却怎么也挣脱不掉﹐惊怒交集
之下﹐她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任东杰的嘴脣立刻被咬破﹐痛得连脸庞都扭曲了﹐但却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反而把她柔软的双脣封得更紧。
咸咸的﹑温热的﹑带着点铁猩味的血液涌进了铁木兰的嘴里﹐她气的快发疯﹐
正想把这可恶的嘴给硬生生咬掉﹐突然耳朵里捕捉到了一阵极轻微的唏唏唆唆声。
──这是顶尖高手施展轻功时﹐发出来的衣袂带风声﹗
铁木兰娇躯一震﹐知道自己错怪了任东杰。她不用看也知道﹐来人的武功深
不可测﹐只要周围稍有异状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她绷紧的身体立刻放松﹐不再激烈挣扎了。可是任东杰却并未察觉﹐生怕她
发出响动打草惊蛇﹐把她全身都死死压住﹐不给她任何抗拒的空间﹗
铁木兰很想告诉对方不必如此﹐自己已经知道错了﹐但是却无法说的出来。
再加上对他充满了歉意﹐心肠一软﹐也就乖乖的认命了﹐索性闭起眼睛任他
施为。
这是一个猛烈的﹑霸道的﹐她从未体验过的热吻﹐而且持续的时间很长。
不知不觉间﹐她的呼吸已变的急促而压抑﹐双颊绯红﹐芳心如撞鹿般狂跳﹐
她的身体已像火一样的热起来。
衣袂带风声很快接近﹐又很快远去了。天地之间忽然变的寂静一片﹐只剩下
咿咿唔唔的含糊呻吟
等任东杰的嘴终于离开时﹐铁木兰已是心神荡漾﹐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俏
脸红扑扑的就像鲜花般娇艳﹐隆起的胸脯不停的上下起伏。
她睁开眼睛﹐神色复杂的望着任东杰﹐那眼里有娇羞﹑有嗔怪﹑有薄怒﹑也
有歉疚。
四片分开的嘴脣之间﹐还藕断丝连的牵着几条水线﹐水线是暗红色的﹐带着
明显的鲜血气息。
──男女间的事是否都是这样的﹐热情中夹杂着危险﹐而亲密的行为也往往
联系着伤害呢﹖
任东杰呆呆的出着神﹐表情很是古怪﹐不知道在想什么。
铁木兰低垂着粉颈﹐一声不响的用手帕替任东杰抹去了血迹﹐跟着又取出随
身携带的药膏﹐伸指蘸了点儿﹐细心的擦在了破损的创口上。
修长纤美的玉指触到脣上﹐任东杰这才清醒过来﹐痛的发出了“哧溜”声。
铁木兰低声道﹕“对不住。”
任东杰挤出一个笑脸道﹕“不要紧﹐无非是流些血罢了。能以此换来第一美
女捕快的热吻﹐说起来我还是赚到了呢﹗”
铁木兰狠狠瞪了他一眼﹐红着脸道﹕“少贫嘴了﹐刚才过去的高手究竟是谁﹖
任东杰叹了口气道﹕“我也没看到﹐光顾着阻止檷出声了。”
两个人相对沉静着﹐一时无话可说。片刻后﹐铁木兰突然“嗤”的一声轻笑﹐
把脸转了开去。任东杰却只有苦笑﹐知道自己的样子必然是狼狈到难以见人。
这时黎明已经到来了。天气十分的鹰沉﹐太阳躲在云层里不露面﹐给人的感
觉非常郁闷。
又过了不知多久﹐任东杰忽地轻噫一声﹐好像看到了什么非常奇怪的东西。
铁木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远方出现了一顶巨大的花轿。
花轿本身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是由四条大汉抬着的﹐问题是这顶花
轿移动的速度快的惊人﹐几乎不逊于马儿一溜小跑。
任东杰诧异道﹕“是她﹖她怎么也来了﹖”
铁木兰屏住呼吸﹐等轿子飞快过去了﹐才轻声问道﹕“轿子里坐的是谁﹖”
任东杰一字字道﹕“金叶子。”
铁木兰又是一惊﹐道﹕“是那个打的一手好暗器﹐出道才四个月就名震天下﹐
从来也没人能闯进轿子目睹她真容的金叶子﹖”
任东杰道﹕“是。”
铁木兰沉吟道﹕“这几天似乎所有的有名女子都到本城来了﹐多她一个也不
希奇﹐但她跑到将军府去做什么呢﹖”
任东杰道﹕“我也不清楚。”
这几句话说完﹐两个人又不出声了﹐只是默默的等待着﹐但谢坚却始终没有
走出将军府。
铁木兰有些担心的道﹕“谢坚会不会从其他侧门离开了﹖”
任东杰蛮有把握的道﹕“侧门都是给下人进出的﹐谢坚这个纨裤子弟非常自
负﹐况且又自认为没有暴露﹐一定不会鬼鬼祟祟的走侧门的。”
两个人就这样﹐想到什么问题就攀谈几句﹐互相交换看法。更多的时候则是
在沉默的打发时间﹐从上午一直等到了傍晚。
铁木兰几乎失去了耐心﹐不停的嘟哝﹕“怎么搞的﹖谢坚到底会不会出来﹖”
任东杰却还是很沉的住气﹐微笑着劝她不要心急。
就在她疲劳到快要支撑不下去时﹐任东杰突然一扯她的衣袖﹐示意目标出现
了。
铁木兰精神一振﹐就看见一条人影匆匆的朝这个方向奔来﹐瞧身形正是谢坚。
两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立刻将真力灌注到四肢百骸﹐做好了跟踪的准备。
谢坚满脸兴奋的神色﹐仿彿在期盼着什么﹐完全没有发觉身后有人追随。
他正在想着玉玲珑﹐想着这个风华绝代的名妓﹐现在全城只有自己才知道她
在哪里﹐今晚好好的加把劲﹐说不定就能如愿以偿的一亲香泽。想到开心之处﹐
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来。
可是他的笑容还未完全舒展﹐面上的肌肉突然变得殭硬﹐目光也凝结﹗
然后谢坚腿脚一软﹐整个人重重的摔了下去﹐就摔在这冰冷的地面上。
他晕倒的刹那﹐看到的是任东杰和铁木兰的面孔﹐他们焦急的冲自己喊着什
么﹐喊得似乎很大声﹐但听起来却逐渐的模糊了
铁木兰的心乱糟糟的﹐吹了一整天的寒风﹐头脑本来就有些发昏﹐现在更是
彷徨的拿不出任何主意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谢坚刚离府门不远就出了意外﹐人命关天﹐她和任东杰别
无选择﹐只能赶快把谢坚送回了将军府施救。
从皇宫里过来作客的退休御医闻声出动﹐尽全力抢救了大半夜﹐虽然保住了
谢坚的性命﹐但还是没能将他救醒过来。
因为他中的是一种很离奇的毒药﹐如果没有解方﹐也许就会永远这样昏迷下
去了。
下毒的人是谁﹖没有人能回答﹐甚至连毒药怎样进入体内都茫无头绪。
铁木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不知道怎样才能侦破这越来越复杂的案子﹐怎
样才能向全城的百姓和六扇门交代﹐怎样才能不沦为武林中的笑柄。
自出生起﹐从未有过任何一刻﹐令她感觉到像现在这样的疲累。
任东杰在安慰她﹕“不要紧﹐我们还有时间。”
是的﹐也许还有时间﹐但就眼前来说﹐铁木兰都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谢坚的
父亲──本城中手握兵权﹑地位尊崇的震西大将军谢宗廷。
此刻﹐这位朝野闻名的实权人物正坐在榻边﹐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就
像尊塑像般动也不动。
他年近六十了﹐可是腰板还是挺的很直﹐多年的戎马生涯﹐使得他身上几乎
没有赘肉﹐你若不仔细看甚至不会注意到他的年纪。
但是当听说谢坚有可能无法苏醒时﹐谢宗廷仿彿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整个
人都呆住了﹐国字脸上的皱纹都像是深了许多。
他在怔怔的望着儿子﹐任东杰却在看着他﹐看着他脸上的那些皱纹﹐那里面
的每一条﹐无疑都是荣誉和艰辛的见证。
良久﹐谢宗廷终于从儿子身上收回了视线﹐转过头来﹐深邃锐利的眼光看了
看任东杰﹐又看了看铁木兰。
“将军大人在上”铁木兰准备向他行正规之礼﹐但却被拦住了。
“这里不是官场﹐也没有将军。”谢宗廷伤感道﹐“这里只有一个父亲﹐寄
希望于六扇门和武林正道的力量﹐来拯救他的儿子。”
任东杰淡淡道﹕“我们自当竭尽所能﹐但是效果如何﹐则取决于大人在多大
的程度上信任我们了。”
谢宗廷微微颔首﹐道﹕“我懂你的意思﹐如果双方不肯推心置腹﹐这件事就
永远无法解决。”
他停顿了一下﹐缓缓道﹕“昨天泰和楼那场血拼﹐幸存的高手现在全都在府
里。”
铁木兰吃惊的跳了起来﹐失声道﹕“什么﹖”
任东杰却镇定多了﹐道﹕“这些高手并不是被你绑架的﹐而是自愿到这里来
的﹐是不是﹖”
谢宗廷道﹕“不错。他们只有躲在这里﹐才可以免受层出不穷的暗算袭击。”
任东杰点点头﹐道﹕“那些高手在泰和楼死伤惨重﹐之后你的人就出现了﹐
说是要把他们带到这个安全的地方来。”
谢宗廷沉声道﹕“不止是他们﹐任何武林人士手里只要有那份请帖﹐都可以
来我府中作客。”
任东杰眼光发亮﹐道﹕“那份署名是已故逍遥庄主的奇怪请帖﹖”
谢宗廷道﹕“是。其实最近本城中十数起武林人士被杀案﹐原因都是为了争
夺这样的请帖。”
铁木兰急着追问道﹕“这份请帖究竟有什么特别﹖值得这样大动干戈﹖”
谢宗廷摇头道﹕“具体的老夫也不清楚。老夫并非江湖中人﹐若不是受人威
逼﹐怎会去卷入武林中的纠纷﹖”
铁木兰动容道﹕“是谁这么大胆﹐连大人您都敢威逼﹖”
谢宗廷道﹕“老夫什么都不想隐瞒。我年轻时本是绿林响马﹐二十多年前被
招安而归顺朝廷﹐而后屡立战功才升迁到如今的地位。以前是做过不少亏心事的。”
铁木兰睁大眼睛道﹕“什么亏心事﹖是有人用这个来威胁大人吗﹖”
谢宗廷喟然长叹﹐久久不答。任东杰善解人意﹐道﹕“我想这些事过去很久
了﹐未必跟眼下的案子有关。但不知对方威胁大人做什么呢﹖”
谢宗廷道﹕“要我设法保证持有请帖之人的安全﹐并保守秘密不为外界知晓﹐
明天一早﹐就会有人来接这些高手去作客。”
铁木兰愕然道﹕“到哪里作客﹖莫非是是”她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脸色也有些发白。
任东杰却接了口﹐意味深长的道﹕“既然是死人发出的请帖﹐也许就是想邀
请大家去地狱里作客。”
铁木兰怒道﹕“胡说﹐这世上哪有鬼魂地狱﹖简直荒谬﹗”
“是否荒谬﹐我们很快就可以知道。”任东杰满不在乎的道﹐“明早我们和
这些高手一起出发﹐就算真是到十八层地狱里去作客﹐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说完望着铁木兰﹐故意道﹕“当然﹐铁捕头如果害怕﹐那就我一个人去好
了。”
铁木兰被激的双颊通红﹐挺起胸脯道﹕“去就去﹐我什么都不怕﹗你们男人
能做到的事﹐我也一样能做到。”
任东杰翘起大拇指﹐赞道﹕“好﹐果然是有胆有识的女巾帼﹗有檷做伴﹐我
任某人就算真的被勾魂小鬼给拘走﹐也是无怨无悔了﹗”
铁木兰不理他﹐朗声对谢宗廷道﹕“大人你就在府里等候消息﹐等我们作客
回来之后﹐肯定可以解开一切事情的真相﹐料想拿到解方救治谢公子也不是什么
难事了。”
谢宗廷长叹道﹕“但愿如檷所说。”
他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退下﹐然后他就坐在床边﹐继续望着沉睡的儿子出神﹐
脸上的皱纹看上去更深了
这一夜﹐任东杰就歇在将军府里﹐他睡的非常安稳﹐连梦都没有做半个。
跟谢宗廷谈完后出来﹐铁木兰就要去展开调查﹐看看是谁最有下毒的嫌疑。
任东杰没有在旁帮手﹐因为他知道这一定是白费劲。
但他也知道﹐像铁木兰这样固执而又很有主见的少女﹐是不会听他劝告的﹐
所以也就没有浪费脣舌﹐自己先钻到被窝里美美的睡觉去了。
他预感到这件案子绝对比想像中更棘手﹐而只有养足了精神﹐才可以应付即
将到来的重重危机。
一段既充满了杀戮危机﹐又香艳刺激的遭遇即将开始﹗dulesarticlepacko.phpid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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