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笑浊》五十八.秋渐凉

    恬静温柔的月光洒满庭院，池水被淡风吹卷，泛起阵阵涟漪，水纹荡漾如似璀璨星斗落于清透的琉璃盘中。
    柳驸马拍了拍怀中娘子的肩背，贴在她耳边轻语：“天凉了，我们回去罢！”
    “不要……你再抱紧些嘛！瞧瞧，我这里还有一壶暖酒，吃些？”
    此时，从温暖大氅里露出一颗灵巧小脑袋，娇嗔的从自己怀中拿出一只皮囊壶来，冲着柳驸马摇了摇。那小人儿点着柳驸马的唇角说道：“这可是玥娘温好了特意留给我解馋的，没多少，我就……勉强分给你一口吧！”
    看着面前正嘻嘻笑着的美公主，似有两抹绯红悄然漫上双颊，只见她小心啜饮，丝毫不敢错过任何一滴香甜。
    柳陟正看得出神，突然间感到唇上微热，一股夹杂着浓烈黄桂的浓醇暖流，顺着他唇齿的缝隙间缓缓流入喉舌。那送来甜酒的嘴角却怎么都不肯退去，竟然在他的唇上撩拨起来。
    一吻过后，那俏丽娘子眼眸低垂的笑着，捏着他的下巴尖说道：“一口，就只给你饮此一口……剩下可都是我的！谁也不给，哈哈哈哈！”
    整整一天，她不是在吃酒，就是在去吃酒的路上，梳妆饮，穿衣饮，朝食饮，摘花饮，散步饮，席间饮，这功夫就连跟自家驸马吟风弄月间也要吃上半壶，竟不知道收敛收敛，堂堂长公主，着实像个女酒鬼的模样！可无奈，柳叔平就是喜欢她那副样子。
    玉浆满饮此一壶，冷桂香花入肠柔。
    并影闲看瑶台镜，青天犹缀一斛珠。
    庭前梧桐伴月影，雪兔抻卧金蟾宫。
    不见姮娥舞长袖，风卷云波吹花皱。
    秋深，一双人影恣意相拥，凉风骤起时，吹散了醉意朦胧。
    柳郎君抬手轻拨，将被秋风吹落的残叶从她鬓边挑落，凝视着她这迷醉梦深的面容，嗤笑一声，随后把那个脸上挂着狡黠笑容的小娘子揽入怀中，摩挲着肩背，低声言语：“长年的愁苦多病又要你谨小慎微的隐忍度日，在宫中如是，在外间，就连府邸亦要如此。现在酒醉，能够忘却烦忧，像个孩子那般的天真无邪，这才是你最美的样子！”
    陡然间，一股心酸苦楚涌上心头。柳驸马因未能参与她最痛苦的年少时光，也不知道她将来还要面对什么样的困难，可依然庆幸与其初识不晚。
    现下能做到的只是更加珍惜眼前之人罢了！厚待这颗至真至纯的赤子之心。
    少顷，怀中一阵蠕动，是她醒了！不仅是从睡梦中清醒，就连那酒呀，也醒了三五分。先活动活动肩膀，随后抻了抻胳膊，径直坐了起来。
    “柳郎……我坐得乏了，咱们回吧！天晚风寒，玥娘又该苦等着哩！”
    好郎君身姿矫健，单手撑着树干纵身一跃，稳稳落于地面，他张开双臂对着自家娘子轻柔说道：“来，别怕！”
    似乎两人的记忆又回到了多年以前的初次相遇，他们一个在高墙里的大树上，而另一个则立于墙下好奇的凝望着。
    只不过，这次她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扑到他的怀里，不需顾及其他，什么禁锢囚笼，什么身份贵重，什么男女之防。
    “青莹！”
    悄声念出一个名字，只她能帮衬上自己。
    眯眼含笑的瞧着树下那人极认真的模样，不由得让她心中更添欢喜，也同样张开手臂奔向柳郎的怀抱。
    脚尖抬离树干的一刹那，青莹只打了个响指，竟莫名吹起一阵柔和且有力的秋风，吹乱了发丝，滑落了鬓边偏戴的金梳篦。
    那女子衣裙曼舞环佩叮当，有翩若惊鸿之姿更胜洛神之貌。仿若一瓣飘花，轻柔无骨那般坠入到了柳驸马的怀抱中。
    “鬓发都散了！”
    那女子娇嗔道。
    他温热的指尖从额前带走几缕不安分的发丝，拢于鬓边耳后：“无妨，散了也好看！”
    随即走到树下屈身拾起掉落在地的金梳篦，拂去枯叶，掸了掸尘灰，递到李曦瑶略微冰冷的手心里：“仔细揣好，回去歇息了！”
    月轮偏西时，看弄影清波，瞧彩云飘散，挽手并肩步于庭间廊桥花树，水亭轩榭。
    两人才一入院门，远远便瞧见等于此地的玥娘来，她快步上前先是给李昭披上大氅，随后行礼叮嘱道：“今日吃多了酒，晚来吹风可该害了病哩！”
    裹紧了大氅的李曦瑶将自己埋入玥娘怀中，揽着她的腰背娇憨的嬉笑道：“好，好，好！下次可不敢如此放肆。若是被我们的檀医丞知晓，必定会熬那苦汤子来恼我哩！”
    柳驸马看着她两人亲昵无间的模样，也跟着发笑回礼道：“快瞧瞧，你这贪杯的习惯可有人能够整治！不过……还是玥娘玥娘心疼的紧！生怕你病了！”
    言罢柳驸马用极认真的神情向对面行礼问道：“檀医丞可是来寻公主的？”
    什么？说曹操，曹操到？刚刚还调笑撒娇的人啊一个晃身从玥娘的怀中退了出来，旋即背过身，拿衣袖对着自己扇着风，似要把面颊上似火的绯红抹去。
    “哈哈哈！今天月色真美！这大氅着实暖和，十分舒适！”
    李曦瑶背着大家语无伦次，举止异常的模样看在玥娘跟柳叔平的眼中甚是可笑，他两人递了个眼色而后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个不明真相的小娘子听闻，转回身低眉抬眼，顺着掩面的衣袖边看去，这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檀岳安根本不在此地。
    “好啊！你们两个居然联合起伙来诓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不好跟玥娘闹，只朝着驸马都尉的身上打去。一记粉拳捶在他胸口，那人佯装吃痛，连连退后。不曾想玥娘竟将柳驸马护在身后，就这样三人由院门一路打闹至楼门口。
    似听闻有人问询：“天凉风大，怎么才回来？”
    那公主佯装嗔怒：“还想骗我！”
    将揣入怀中的金梳篦给掏了出来，顺势便朝问询声的方向给掷了出去，哪想到一双手将她搂了过来，这才定睛细看。
    “啊？不是，我没有，天气真好啊！”
    又是一阵胡言乱语，她眼神飘忽闪躲，攥紧了衣角又瞥了一眼身旁之人，隐隐感觉到他强忍着笑意将头转向身侧。
    再看看面前阿析严肃的神情，知道自己犯错后的悔意，嘟着嘴小心陪着笑脸，谎话更是张口就来。
    “嘶！其实……是……是祖母……特意拉着我俩说话不曾想到了这个时候，玥娘怕我吹风，亲手送来了大氅，我一路穿着，不冷，不冷！”
    “是啊！长公主的身子可比从前强多了，还是你调养的功劳哩！今日中秋佳节晚点就晚点吧！”
    面带疑惑的檀岳安无奈解释道：“我是想问，怎么才回来呀，我们几人等公主回来玩双陆棋呢！灵仙儿都有些熬不住了，还是苏玠给她拿了两枚酸果子顶着，都在门口站着干嘛呀？快进屋暖和暖和！”
    哈哈哈哈哈哈！
    几人肆意嘲笑着那个谨慎慌张却更显可爱的小公主。
    几人一进屋门便感到了室内的暖热温香，翠幌银屏之后，灵仙儿正捧着热巾走了出来，将托盘递送过去。长公主与柳驸马接过热巾帕，擦了擦脖颈跟手掌，那被凉风吹过紧绷肌肤得到最舒适的缓解，别提多惬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