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笑浊》遗恨晚.四.回魂夜

    回魂夜
    新月朦胧暗淡,散发出幽幽白光,像披挂素白银纱落在了清冷的宫墙之上。夜,寂静无声,深邃的让人感到害怕,几粒跌坠滑落的星辰,尤似刀锋一般割裂开暗暮苍穹。偶然间,传来一阵树叶摩挲的细碎声响,惊动起几点昏暗幽火,在这微凉的晚风中,轻摇摆动!
    做足了十全的准备,顾载云领着两位公主跟几名宫娥,往后院中的一处空地上,设下了四方结界,摆放好几案香炉跟葵镜同其他法器。随后又走到了李佩环的身前:“公主与霈霖娘子实为血亲,如此一来更有把握将她接引回来,且小心谨慎,万不能睁眼或是言语!”
    那男子用十分娴熟的用术法将佩环娘子前额割开一道伤口,从血液中引出一条红线,牵起红绳的一头,系在叉手站着的李佩环右手小指头尖上,而另一头则穿过霈霖娘子从前所戴银镯搭在刚刚剪好的符箓之人上头。佩环额头上的伤口则被其使符纸贴好,这符纸可以完全封住五感,唯恐她内心波动从而伤及自身。
    只见他立长竿,挑起招魂幡置于案头,顾载云口念回魂咒,普告万灵。言罢,只瞧得在这幽静的暗夜里,招魂幡竟能无风自摆,飘动摇曳。立于侧旁的几人略显惊诧,面面相觑。
    微凉平静的空气中,有些许水雾汇聚。呼吸都能觉察出那是不同于平常的潮湿感!几案之前,早已被顾载云封闭住了五感的李佩环,似乎出现了什么异样,她眉心贴着的封印符纸突然蓝火一闪,瞬间焚燃化灰!星点光火骤然熄灭,纤弱无力的身躯根本不受己控,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栗颤抖,紧紧闭上的双眼竟流出了两行血泪。
    瞧着佩环阿姊此刻的模样,本还信心满满的李琼华眉头双绞,一双清透明亮的眼眸,被惶恐不安的泪珠儿包裹其中,手足无措的盯着阿姊又瞧向载云。想要安慰抚摸阿姊而伸出的手,却被顾道人无情的按下。
    “不能碰她!”
    顾道人那副认真严肃的面容,似乎在提醒着李琼华千万不可行差踏错。这突如其来的急声呵斥,被吓得手臂一颤,陡然间赶快抽回即将铸成大错的手指,又接连后退了几步,攥紧了衣领呆呆矗立痴痴凝望。
    瞧着她苍白的面容上,如同盛开绽放着两朵绯红色的明艳海棠花在不住泣血。那似笑非笑的唇角边,还在不停滚落下两串赤色的玛瑙珠。
    她从不曾见过阿姊如此模样,琼华的心中更是绞痛难安!
    那美公主,眉间口,涌出几滴鲜血慢慢汇聚成一条细长红线,破除的封印处裂开一处伤
    那美公主,紧紧扣住的小手指上,红绳中的血液开始逐渐消失,那一摸绯红正急速奔往银镯方向,可看不清,也不知道从中带走了什么,只瞧得那符箓剪成的纸人满满变红,血染成片,忽的一下血纸人凌空飞起,死死贴在葵镜之上,血液晕开!
    一张狰狞带血的面容跃然而出,可真是吓煞得众人汗毛倒竖,紧紧环抱彼此,她们瞪大了双眼几欲惊叫又赶快掩住口鼻,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触怒了镜中鬼怪!
    “这……这是什么?会不会害了阿姊?”
    那颤颤巍巍的声音中尽是牵挂,急切询问他们中间唯一懂得其中窍门的顾道人。
    “放心!寒霈霖她回来了,只是魂魄没了载体,困在镜子中想要出来罢了!”
    顾载云口中默默吟诵招魂咒引得招魂幡动,葵镜中那血红鬼魅破镜而出,自李佩环眉心而入其中,留着血泪的双眼骤然睁开!
    她口中发出两种声音,一问一答,一说一回。可即便距离再近也听不真切她俩谈话的具体内容到底为何!
    众人刚将放松之际,只见李佩环突然神行消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几案前,瞬间,那血红的纸人脱离了葵镜飞身而出!
    “她……她走了?”
    “嗯!走了。”
    “去哪了?”
    “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那我阿姊怎么办?”
    “稍安勿躁,得等她回来才行。快看!”
    顾载云指着葵镜说道。
    虽说她们不敢上前,可目光都齐刷刷的瞅向带着血晕的铜镜。上面的影子从模糊逐渐清晰,略过殿脊,宫墙,太液池,蓬莱殿,紫宸殿,宣政殿,含元殿,丹凤门,朱雀大街,最后落于兴化坊的一处宅院隐于树丛之间。
    是她!
    床边停留着的身影是她致死都无法忘记的存在。自己遭受剐身之痛,戕害幼妹之怒,悲愤而亡之哀,千般万般的杀气上涌竟在她体内汇聚成为一股骇人的冰寒气息,饶过枝杈屋檐,飞身而上!
    身躯的轻盈与速度,手上的力气与虚化,都远远超出了寒霈霖的想象。
    越来越近!只一触碰间灵体手掌中汇聚无穷之力,掐住李曦瑶的脖颈顺势往下,那最是恶毒之人死死抓住窗框怎奈何寒霈霖她怨念极深且又得了李佩环的鼎力相助,还是让她跌下了楼。
    暗喜过后,只见一条幽绿色的长鞭朝自己挥了过来,几番闪躲间寒霈霖才瞧得真切。那是个自己素未谋面的俏丽女子,招式伶俐很辣比那瘟灾星有过之而无不及!青萤飞鞭长甩,寒霈霖躲闪不急,半边脸颊跟肩头重重挨了她一下子!旋即身躯消散了大半。再一扭头,第二鞭直劈面门而来。
    啊!
    跪在几案前的李佩环突然惨叫一声,一大口血喷涌而出,洒在葵镜之上。
    “不好!”
    案头上的香烛铜镜齐刷刷被一股力量给震倒震碎,顾载云瞥了一眼大呼不好,公主送来了牵住红绳紧扣住的双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抱起昏迷中的安华公主奔出了后院结界。昌宁顾不得桃露宫伸开搀扶的双手,跟着载云道人一块儿往回走,秋鹿给愣神中的桃露娘子使了眼色,二人默默收拾起来。
    “顾道人!我阿姊这是怎么了?”
    他赶紧说些宽慰之语:“不打紧,不严重,不要怕!”
    好生搁在床榻上,手搭脉搏:“无碍。寒霈霖元灵受损,她这肉体凡胎略微承受不住。”
    床榻上依旧处于昏睡中的李佩环,她前额伤患处外散了些许元灵,顾道人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纸符箓贴了上去:“我那药可带着了?”
    坐在床尾眼巴巴盯着阿姊不敢眨眼的李琼华被他这么一问给怔住了:“药?可是那治疗阿姊手腕伤口的神药?我……我我!”
    翻了翻怀袖,都不曾寻得:“我想起来了!是秋鹿收下的,秋鹿!”
    李琼华径直冲出了屋门,迎面正碰见提着烛台碰着葵镜的桃露与秋鹿二人:“快!秋鹿,把顾道人赠予的神药拿来,快啊!”
    “在这!”
    秋鹿宫娥将葵镜搁在脚下,从佩囊中拿出了小瓷瓶,递到昌宁公主的手中。她打开瞧了瞧,确定没拿错,反身又折了回去。
    “顾道人快瞅瞅,你要的可是这个?”
    “是它!”
    寒霈霖那受损元灵差不多都附在了镇灵符纸上,这会揭下来倒也无妨,取出一点药膏,抹在李佩环额头伤口处,半刻功夫不到,不仅伤口复原如初,脏腑之伤也好了十有八九。
    “让她睡吧!今天着实辛苦了,我们出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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