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
依然是无边无际的荒凉。
亘古不变的荒凉之中,黑夜里大雪纷飞,顾长风孑然一身。
这刺骨的寒冷彻入骨髓,就算他已经到了仙人的境界,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耗费了无尽的光阴,踏遍了银河系最中心的位置,仍旧是一无所获。
甚至,他返过身,再次回到了天垣星。
却发现此时的天垣星,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土——是被月星所撞的后果。
天垣星自然也没有了任何生命。
这茫茫宇宙星河,这神秘至极的幻境中,似乎真的只剩他一人。
这天,他终于累了,停下了无休止的追寻,随意停留在了这颗星球之上。
雪仍在下着,但雪片大而厚重,像是凝结的黑暗。
茫然伸出手来,接到了一片雪花。
这硕大的雪花薄而透明,在星空的微光了,呈现出一种超脱的淡蓝色。
雪花凝固在他掌中,没有融化。
这是因为他的身体也已陷入了极度的冰冷。
他盘膝而坐,透过茫茫的大雪,望向了晴朗的夜空。
茫茫群星,像燃烧在天际的银色火焰一般。
这里是幻境。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既然一切都是假的,那自己为什么还要苦苦追寻?
与荒古和尚的谈话内容,早已湮灭在了他的记忆之中,但此刻想了起来,却又分外的清晰。
如果对方是想要通过这个幻境,告诉他答案。
那么现在,顾长风已经知道,对方要说的是什么了。
对方,也应该解开幻境了吧?
可是并没有。
顾长风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希望在哪里,更不知道还要继续多少次轮回。
他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这种绝望,并不是源于智力的差距,而是实力的差距。
对方是仙人,对方要用这无解的幻境来困住自己,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也许,只有自己拥有超过对方的实力之后,才能突破?
可是这银核中,这仙界,却是荒凉死寂的一片,并无任何一丝仙气。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是试图继续提升修为,而是真的累了。
他只想这么坐着,哪怕天荒地老、宇宙崩坏。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道心,渐渐涣散。
一个硕大的金色“空”字,慢慢在他脑海中生出。
他没有去考虑原因。
如果能逃离出这方幻境,他可以放下一切。
而不管这放下的一切,到底是真、还是假。
顾长风渐渐陷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整个人,已与幻境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的虚空之中。
荒古背靠无尽星辰,盘膝浮坐,双手捏着繁复多变的无尽指诀,额头上滴落了豆大的汗珠。
但他看着静静横在自己面前,双眼紧闭的顾长风时,嘴角却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他正在施展的,是经历无数次试验所修炼出来的,三世六道轮回神通。
这项神通,可以利用他人的记忆,编织出一个无比真实、广阔的幻境。
然后将对方的魂魄,拉入其中。
对方想要出来的话,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拥有高过幻境之主荒古的修为。
要么,凝出“四大皆空”的禅心。
但无论是通过哪种方式走出来的人,都会拥有无比强大的意志,和无上坚定的佛心。
更足以继承荒古衣钵,迅速证得罗汉果位,获得竞争三千世界佛主之位的资格。
倘若无法走出……
那么对方的魂魄,将会永远迷失在无尽轮回之中。
现实中的躯体,也就成为了行尸走肉。
荒古本来对凌云子抱有期望,可惜对方在知道三世六道幻境无比凶险、而且就算走出来,也会断绝一切妄念、一心向佛之后,死活不肯同意。
不过,凌云子倒是提出了一个建议:
天垣星上的顾长风,深具慧根,更是精研佛理,绝对能经得住三世六道轮回幻境的考验,成功走出。
他还向荒古念了从顾长风记忆中得来的两首诗。
这两首诗,顾长风也曾经向李润石念过。
正是因为这样,荒古才不辞辛苦,赶到这毗邻星,想要度化顾长风。
至于凌云子……
没有向佛之心的人,完全不值得在乎,爱干嘛干嘛去,任其自生自灭吧!
荒古通过慧眼,看到了幻境中顾长风的表现。知道对方的道心已经崩溃,正在凝聚禅心。
他很满意。
再接下来,对方将会大彻大悟,洞明“四大皆空”。
这是荒古在无数次的试验中,第一次看到有人即将成功!
他生怕有人打扰,为此,还专门来到虚空里施展三世六道之术。
胜利,就在眼前了!
顾长风不知道,自己将很快成为断绝尘缘、一心向佛、纵有铁棒也无用的贼秃。
他虽然不懂得任何佛教的修行法门,但在这幻境之中,有荒古的佛力加持,他体内的灵力已快速发生转化。
丹田中的那轮金日,也变得更加磅礴恢弘。
一切,似乎已不可逆转!
就在这时,他猛觉心头巨颤,霍然睁开了眼睛!
在他的耳畔,似乎响起了一个非常熟悉、带着疲惫之感的声音:
“到这里来……”
他顾不得理会身体的异常,第一时间循声望了过去。
那声音从天上传来。
那方天空,是漆黑的一片,没有任何星光。
顾长风立刻站起,攒眉仔细打量,并很快发现了端倪。
天空中有无数的繁星闪烁,然而那声音传来的地方,却是大片的漆黑。
而且……
似乎是个圆形?
他沉思片刻,振衣径直冲了过去,可越是逼近,越是胆战不已!
那个方向,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吸力传了过来!
越是逼近,那力量就越是强大!
顾长风大概已经猜到是什么情况了,心中虽然有些迟疑,但转念一想,不过是再一次的轮回罢了,比起那个熟悉的声音来,又算得了什么?
狠下心来,咬紧牙关,他猛然催动了所有力量,加速冲去!
他猜得没错。
那地方是个黑洞。
密度极高、引力极大、就连光线也无法逃出的天体。
那里,怎么会有声音传来呢?
在他的疑惑中,猛然之间,身体前进的速度再次提高。
并不是因为他还有余力。
而是超出了那个临界值之后,黑洞的引力作用在他身上的结果——再想返回,已经绝无可能了。
天旋地转,斗换星移!
轰隆隆的巨响,震彻了他的耳膜。斑驳陆离的各色光线,不断掠过。
胸腔憋涨,血液充斥了脑袋,似乎下一刻就要爆体而亡!
他已经完全承受不住这股力量了,很庆幸,他瞬间陷入了昏迷。
身体却依旧急速下坠而去!
当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闪着微光、黑漆漆的洞穴里。
地面上,散落着三三两两的灵石,都是一阶的。
他不经意间瞥了过去,却猛然瞪大了眼睛!
在那些灵石中间,有一枚样式土气、做工拙劣的……
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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