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墨亦走上楼后,众人惊掉了下巴,本以为小公子输定了,可现在,分明是不相上下!
再看看当事人,依旧没个正形,半倚在椅子上,一派慵懒闲散,丝毫不为结果担心。
二楼,雅间。
“有何事?”昭王把玩着一上佳的天青色缀纹的茶杯,转身笑问道。迷离的琉璃灯火,袅袅的香炉紫烟,层层的薄翼纱缦,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晕染了几分温柔,几分雅致,几分神秘。
墨亦低头不敢看他,只是将两幅书法作品捧至昭王面前并简单客观的叙述了一遍事情经过。
“哦,倒是有些意思了。”昭王细品这两人的字,问道:“其中一幅是段鸿笙的作品,这另一幅是为何人所作?”
“回殿下,那人自称出自江南卢氏一族,名为卢陵珏。”
“卢陵珏。”昭王缓缓念来。明明十分简单的三个字,却被他念得口齿生香,仿若在吟一行韵味十足的诗句。
“属下认为,此次应是平局。因为……”他还未说完,却见昭王笑得分外柔和,只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分明生气了!
昭王招墨亦至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让他下去,看其模样分明是有了决断。
“墨亦,到底是太稚嫩了些,这鉴赏能力还是有待提高。”
“呵,不过是感情用事罢了,毕竟,人心都是偏的。”暗处那人玩味道,语气颇为嘲讽。
而此时此刻,众人见墨亦下来忙问道谁胜谁负,那模样,比当事人还急上三分!
“我宣布,卢陵珏胜,论字形,二人不相上下,但论劲道论风骨,卢公子更胜一筹!这是昭王殿下的原话。”墨亦板着脸说完后,心下也有些不爽,他更希望段鸿笙赢,而且这番小心思还被殿下看出,今日过后,怕是要失宠了,该死,反倒便宜了墨玘那小子。
随着墨亦一语结束,底下鸦雀无声,怎么办,莫明有种自己被打脸的错觉,没想到,这小公子还真赢了啊!等等,卢陵珏,莫非是江南卢氏一族的人?权贵们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
“下面第二局,大家可看到这九转玲珑屏,这屏内有九个小室,八十一个隔间,有着对应的题目,只要能最快过其三室的人,便为胜者。下面诸位可自行选择小室,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又是一鼓响起,参赛者蜂拥而上,挤入那九转玲珑屏中。
顾影阑倒没挤着进去,而是先行思索了一番,这第二局,怕是考的巧智又辅以一定的才识。如此一来,她便选阴阳衍,锦绣赋,葬诗魂三室吧。既以决定,顾影阑便二话不说闪身进入屏内。
第一关,阴阳衍,顾影阑任选了一隔间,见里面只摆放了一棋盘,再附着一扇闭拢的小门,上面粘着一张纸条写着:请任意移动一枚棋子,使白棋死而复生。
顾影阑细细观察了下纵横交错的黑白棋路,白子几乎已被黑子逼上绝境,团团包围,无一活路。
若是寻常人,定会以为执黑棋者必赢无疑!但顾影阑何人,不论其它,她的棋艺可称得上已臻化境,天机那老头都下不赢她。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顾影阑轻移其中一白子,闯入黑棋所设死局中,瞬间形势陡变!劫之背后必为生,白棋竟有了活路!
只听咔嚓一声,那扇小门竟自动打开,说明这第一关她过了!
她得抓紧时间,于是见门一开,便毫不犹豫闪了进去……
穿过小门,顾影阑又进入了一小室,室口正写着“锦绣赋”三字,用笔力度均匀,是流畅劲健的行体堪称好字!倒是省去了她再寻门的功夫。
室内端坐着一位娉婷女子,二十左右,面容带笑,观之可亲。女子见顾影阑进入,笑问道:“公子可是来闯关的?”
顾影阑拱手行了个平礼,看似态度极为敷衍,但礼数之周全,另旁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果然是大家出身。她仍佯装一脸嚣张道:“是也,试题内容为何?还不快同本公子速速道来!”
女子依旧笑道:“不过写一篇文章罢了,题目无什么限制,但内容就一个字——民,倘使我满意了,这关便过了。”
顾影阑闻言面上不显其他,心里倒真有几分纠结,写文章虽算不得什么难事,但若要写好写巧,又要在极短时间内写出来,就有些难办了,更何况又要让这女子满意,不同的人喜好不同的文笔文风,有人喜欢庄重大气的赋体,有人喜欢华丽优美的骈文,还有人喜欢辛辣讽刺的杂谈……而她并非十分擅长写文章,又是以民为主题,是写民生、民权、民风;还是将民之意义拓开牵涉王侯将相士农工商各个层面一网打尽,可这明显不现实。
顾影阑心念微转间,已然有了主意,坐在小桌旁,提笔挥毫,只见手腕一扬,纷飞如光影,不消片刻,一张白纸便洒满了泼墨。
那女子接过纸张,面上依旧笑容不改,心下却暗道:好一手豪迈洒脱的狂草!再看内容,开头平淡不显其他,越看下面却越是惊心,若是这上面所述皆可实施的话,那么……女子看纸上附有的署名,忙让出路来,她身后又是一扇开着的小门。
顾影阑见状也知晓此关已过,她当下也不犹豫钻了进去,只是斜瞥了一眼那女子,眸光暗沉,她虽入了别人所设之局,可也不是不能反设局,是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她倒要看看这盛京到底有什么牛鬼蛇神敢算计她!
女子见顾影阑已走,便拿着那纸张,轻轻转动桌上一杯盏,身旁又有一暗门打开,她立马闪了进去,暗门又重新闭合。她必须将此事告知主子!
顾影阑出了小门,便回到了九转玲珑屏的入口处,这次她运气不太好,离“葬诗魂”太远,必须等待玲珑屏旋转过来才行。
没错,就是现在!顾影阑灵活一跃,如一只敏捷矫健的苍鹰扑入了窄小的室口,入目的或俊秀或疏狂或豪放的字体参差排满了整个小室,墙壁上,地板上,桌椅上都有!
“这……这莫非是《璇玑图》?”她绕是再见多识广,如今也被这大手笔震撼住了。
“正是《璇玑图》,当然,亦不止是如此。”伫立在小门旁边的青年男子笑得一脸意味深长:“众所周知,《璇玑图》总计八百四十一字,纵横各二十九字,纵,横,斜,交互,正,反读或退一字,迭一字均可成诗,诗有三,四,五,六,七言不等,甚是绝妙。而你要达成的通关条件,正是据此图读出一首七言回文律诗。”
顾影阑怔了怔,倒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等题目,她对这《璇玑图》并未深入研究过,只是偶然在母亲那见过一次,不过,一次也就够让她忘不掉了!她轻阖双眼,脑海中的图形愈发鲜明起来,大脑在飞快地运转中,不停地筛选着,捕捉着最有效的信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额上亦有丝丝冷汗溢出,男子本以为她还需一段时间,正欲去泡一壶清茶。谁料她纤长的眼睛倏尔睁开,面容冷凝,朱唇轻启:“
开篷一悼远溪流,走上烟花踏径游。
来客仙亭闲伴鹤,泛舟渔浦满飞鸥。
台映碧泉寒井冷,月明孤寺古林幽。
回望四山观落日,偎林傍水绿悠悠。”
青年男子还未回过味来,顾影阑趁热打铁道:“这首诗反着念便是——悠悠绿水傍林偎,日落观山回望回。
幽林古寺孤明月,冷井寒泉碧映台。
鸥飞满浦渔舟泛,鹤伴闲亭仙客来。
游径踏花烟上走,流溪远棹一篷开。”
青年男子顿时愣了,他着实没想到顾影阑能答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好!
“本公子回答如何?”明明是问句的口气,但顾影阑一脸自信张扬的表情依旧格外欠扁!但顾影阑表示戏要作足,纨绔公子的人设不能崩。
不过这话倒真是惊醒了还在闯关的男子,他十分爽快地道:“小公子这是通过了三关,便由某亲自带小公子出去,作为公证。另外再自我介绍一下,某姓宫,单名一个堇字。”
顾影阑依旧神色如常,点点头表示正缺一位公证人来证明自己确实过了三关。
但宫堇却震惊了,不应该啊,他宫堇在盛京也算闻名遐迩的人了,其一是因为他是昭王座下的第一大红人,无数人争相巴结讨好;另一原因则是作为大梁的第一书院璜山书院的教授,亦是以学术知识闻名于无数学子士卿之间。是以顾影阑的反应真的太平常了!
但顾影阑哪知他自个脑补了这么多内容,她只觉察那一刹那宫堇神色有异,并未细思,毕竟她还想赢得比赛,没时间耗在这上。
宫堇到底素养极高,只消片刻功夫便调整好了心态,他同时双手旋转两个精巧机关。顾影阑只听见一极其悦耳的铃铛声传来,整个巨大的九转玲珑屏顿时停止了转动,这倒是让顾影阑对制造此屏之人的机关术表示肯定。
停了?停了!
众人表示分外震惊,第二关居然这么快结束了!
玲珑剔透的琉璃灯盏此刻尽数亮起,有两人一前一后逆光走来,每一步都分外牵引众人心神,尤其为首那人,再耀眼夺目的光芒皆尽数沦为陪衬,只有那一人,高华自信的气质压住了的这千般良辰万般美景,湖蓝色锦袍在光芒的折射下似有粼粼波光在大海上跃动着,舞动着,煞是灼目。
这不是那位小公子吗?!待人走近,众这这才注意到。那岂不是说这第二局的唯一胜利者就是这位他们一直不太看好的小公子,啧啧,这反转来得太快!
墨亦见顾影阑身后的宫堇冲他点了点头,便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宣布道:“第二局,卢陵珏胜!”
“不行,我不服!”
“对对对!我也不服!”
……陆续走出来的十来位参赛者听到这消息有大部分人表示不满,认为这一定有黑幕!于纷纷抗议道。
“不服?呵,你们有什么资格不服?”顾影阑讥讽一笑,那那俊秀的脸上依旧写满了嚣张,不屑。可那双眼睛却深刻着寒冰,她快速扫了那十来人一眼。可就这一眼,却让十来人如坠深渊,如临冰窖!皆战栗不已不敢与之对视之。
“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任何理由,若是你们连这都输不起的话,还好意思自诩什么盛京才子,还好意思来挑战昭王,再者你们这样质疑比赛结果,岂不是在质疑裁判有失公正乃至质疑昭王能力不足!”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令参赛者惶惶不安,也令墨亦不得不上前打圆场。
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道:“第三局则是由第二局胜出者挑战昭王,题目则由挑战者来定。下面这位卢公子,请随我上二楼雅间,昭王便在里面等你。”
顾影阑眉梢微挑,颇为诧异。二楼雅间?也就这意味着第三局内容并不会公开,而且题目居然是由她而定,那该选什么呢?
选棋?她最擅围棋是没错,但观下棋人之棋路棋风可窥得其大抵行事风格,而她现在着实不易暴露太多,所以……
选书?不行不行,昭王盛京第一才子的名号绝非凭空吹出来的!她也不自认为自己书法到了无人可匹敌的境界。
至于其他,呵呵,除非昭王故意放水。
直到顾影阑跟着墨悼走至雅间门口,她也没决定到底要比什么。
“殿下就在里面,卢公子便自行进去吧,奴就在门口等着。”不知怎的,越靠近雅间,墨亦的神色就愈发的恭敬谦卑,连自称都由“我”变成了“奴”。
这让顾影阑也愈发紧张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雅间的门……
顾影阑一进雅间的第一感觉就是帷帐特别多。叠叠纱缦间,只有一人影影绰绰,端坐于榻上。
“卢陵珏,拜见昭王殿下。”顾影阑正欲行礼,却见层层纱缦被一只如玉般的手撩起,显露出一人清隽秀雅的面容。发色如鸦般稠密,眉似山水画间泼墨的一笔,浓淡相宜,眸似琥珀,清浅澄澈,一眼能望到底,却什么也看不穿,无端显出几分阴诡来,鼻梁高挺,鼻翼略窄,微勾的薄唇似天生带三分笑意,令人心生好感,如桃般的唇瓣上似还沾着几分水泽,平添了几许诱惑。整个人静坐于那方,就仿佛是一阙品来口齿噙香的清词。
隽永如诗,高洁若莲,这便是顾影阑对昭王的第一印象。
昭王将帷幔系好,便邀顾影阑于榻上的另一端坐下,态度颇为诚恳,倒让顾影阑放松了几分警惕,或许,主谋不是他。
顾影阑没有推辞,大大方方的坐了上去,还趁机打量了一番四周,但行动毫不猥琐,目光格外清明坚定,彰显着大家风范。
昭王只是洒然一笑,便执起茶几上的紫色烟云刻纹的白瓷茶壶,沏了两杯热茶,茶香袅袅,氤氲的热汽更衬得昭王俊美的仿若画中仙,再配上那行云流水般雅致的动作,当真是让顾影阑有种花好月圆夜,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
原本想比茶道的,现在,顾影阑品了口茶,然后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是她没用,而是对方太强大!
“卢小公子为何会来参加本王所设之局?”他看顾影阑确实不像是那种学院里的三好学生,或是追名逐利之人。
顾影阑有意试探此局是否真是冲她一人而来,便笑道:“不知昭王可曾听过一句话——
巨石临头,而迅速躲闪,叫聪明;
巨石临头,而反踏其上,叫智慧。”
说完,二人眉眼一弯,相视一笑,显得意味深长。
“小公子这话虽直白了些,不过确实在理儿。细细品来,颇为精妙。”
“哦,昭王殿下当直以为如此?”顾影阑眼眸微眯,笑得一脸玩味。
昭王未置可否,只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仍笑道:“本王以为如何不重要,端看卢小公子如何把握了。对了卢小公子可想好挑战的内容了吗?”
不否认,那就是承认了吗?不,不是昭王。若说顾影阑已身处局内,昭王更像是置身局外,一言一行,更显随意。况且,昭王于她并无过分利益冲突。
整个大梁能使唤得起昭王的只有……
顾影阑只觉心下生寒,忙喝了口热茶暖暖身。都怪她过于心急,未等十一准备好资料便先入了盛京,以致于如今处于十分被动的局面。
她沉吟了片刻,道:“昭王殿下,不如我们比词如何?”
词在大梁远没有诗来得受欢迎,大梁人大多爱吟诗,却不喜作词,不过词在大齐却是格外流行,而词的发源之地亦是在大齐。
但就顾影阑自己而言,她更喜欢些词,因此作词能力倒比诗强上个几分。
“作词?”昭王颇为诧异地挑了挑眉,倒真没想到顾影阑会选这么个冷门内容,但仍笑道:“好。”
“那就不限体裁,只要求题裁了,这样也方便些。”顾影阑忙接道。
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词主要抒写羁旅情怀,两人各作一首,一柱香为限,后共同评定胜负。
昭王将顾影阑引至雅间内室,两人背坐书桌旁,一齐提笔挥就。
只见昭王的写得是——《曲玉管》
陇首云飞,江边日晚,烟波满目凭阑久。立望关河,萧索千里清秋,忍凝眸。杳杳神京,盈盈仙子,别来锦字终难偶。断雁无凭,冉冉飞下汀洲,思悠悠。暗想当初,有多少幽欢佳会。岂知聚散难期,翻成雨恨云愁。阻追游,每登山临水,惹起平生心事,一场消黯,永无言日,却下层楼。
顾影阑写得是——《雪梅香》
景萧索,危楼独立,面晴空,动悲秋情绪,当时宋玉应同。渔市孤烟袅寒碧,水村残叶舞愁红。楚天阔,浪浸斜阳,千里溶溶。临风,想佳丽别后,愁颜镇敛眉峰,可惜当年,顿乘雨迹云踪。雅态妍姿正欢洽,落花流水忽西东。无恨,相思意,尽分付征鸿。
那究竟,孰赢孰输?
两相对比之下,因写的都是秋士易感,又选的皆是慢词,各有各的好,一时间倒真评判不出胜负。
昭王的词的结构奇巧,罕见精妙,而顾影阑的词音律极佳,韵味十足。
昭王真心赞道:“你的‘浪浸斜阳,千里溶溶’着实写得妙,那种水天一色的迷茫朦胧感,又颇有‘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之美。”
顾影阑反赞道:“昭王殿下的‘陇首云飞,江边日晚,烟波满目凭阑久。’也可抵过了。”
……
两人互相赞赏,竟把两首词都给赏析了个遍,话已尽,却有一种相见恨晚,知己终逢之感。
“罢罢,本王亦不想与你多有争辩,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倒不如索性算个平局,如何?”昭王笑得一脸无奈,建议道。
顾影阑一听,觉得的确有理,可她是冲着那份奖励来的,若是平局的话……
昭王见她虽有些迟疑,但并无否认之色,素来有七窍玲珑心的他,瞬间猜到了原因。莫非此小公子真是那顾大小姐伪装而来?
心下虽百转千回,昭王面上仍旧一派云淡风轻,直接拍板道:“你既没反对,那便就这么定了吧!”随后又冲门口吩咐道:“墨亦,将奖品领来,赠予这卢小公子。”
墨亦应声入门,手上捧着一礼盒径直来到顾影阑身边,眼底是化不开的惊讶。难道昭王殿下输了?这不可能!
“小墨亦,快带本公子出去!”顾影阑又摸了一把小脸,转而对昭王行了个礼:“谢殿下承让,有缘再聚。”然后潇洒起身,随着墨亦向门口走去。那得瑟的背影,颇有种小人得志的嚣张气焰。竟逗得昭王爽朗大笑,笑声悦耳如环珮相击,有种说不出的清冽之感。
“阿昭,难得见你如此开怀。”待顾影阑走出雅间后,暗处,那低沉诡魅的声音再度响起。
“让皇兄见笑了,臣弟只是觉得格外有趣而已。”昭王摇了摇头,眉梢眼角皆是隐不住的笑意。
“有趣?呵,所以你才故意放水求了个平局。”
“果然何事都瞒不过皇兄,臣弟以为放长线方能钓大鱼。”昭王抽出三张白纸,第一张写了一首词——《八声甘州》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眸。
原来同样的时间,昭王作了两首词,换了别人当然是择优而选,他却反其道而行之,选了其中较差的一首,分明有意放水。
另外两张纸皆顾影阑所作,一首词,还有一篇赋(于九转玲珑屏内所写)昭王将两张纸皆交给了暗处之人。
“臣弟认为,这卢小公子有八成可能是顾大小姐,但也不排除就是卢氏一族的公子。”昭王分析道:“为了确保其身份,臣弟这才故意放水,毕竟若是弄错了,可就一次性得罪了两大世家,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众所周知,大梁世家阀门甚多,是以皇权被削弱,世家掌权格外严重。为首的八大世家更是不能轻易招惹。分别是:两大顶级世家(皇甫氏,慕氏);江南三大世家(顾氏,君氏,卢氏);江左一贵(江氏);洛北双雄(萧氏,王氏)。这八大世家若是动上一动,整个大梁都要震上一震!
且不消说这两大顶级世家,历经数百年历史变迁仍旧繁华,其深厚底蕴绝非如今不过三代的皇族比得上的。
而顾氏一族其源在临安,农业经济发达,万顷良田皆属顾氏,被誉为“天下粮仓”。
君氏一族其源在临淮,水陆交通便利,商业经济发展迅速,富可敌国这四个大字就是君家最好的写照。
而卢氏和江氏则联手打造了大梁最大的私学“璜山书院”,门客弟子三千,如今朝中或地方的大半官员皆出自此书院,无数寒门或贵族子弟都想挤进此书院。人脉之广可见一斑!
萧氏与王氏近些年被打击得狠了些,但他们于洛北联合柳大将军镇守边疆,有真正独立的兵权!
所以宫氏一族之所以能成为皇族,与太祖皇帝自身本领有关之外,又何尝不是各方势力权衡妥协的结果。
昭王对此看得十分通透。
“暗一,隐七。”暗处那人轻喝一声,便有两抹身影似凭空而现。“暗一,去查查卢陵珏此人与江南卢氏一族有何渊源。隐七,跟踪卢陵珏,看看他来盛京有何要事,又与何人牵扯,切忌,莫打草惊蛇!”
那人死死捏住两张纸,手背青筋暴起,一发力,纸张尽数粉碎成末,寒风一吹,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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