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嘶》第五章：凤难眠

    这日清晨，已是阳光明媚，量山行宫装点的雅致清简，开了窗晨光照在屋中敞亮通透，缥色的纱帐随风微摆。
    看榻上，凤倾城还未起，额上层层汗珠，双眉拧作了一个疙瘩，眼皮儿不住地直跳。
    她梦见一人，散着半边头发，那发上凝着血贴在脸上好可怕！
    他踉跄着，狼狈不堪跪倒在自己床前，急慌慌地喊她：
    “平儿！平儿！快起来！”
    梦中自己睡眼惺忪，茫然不解地被他拽了起来，从他的眼里可以看出心中的绝望，他道：
    “平儿！金甲军反了，姜国已经杀进来了，你拿着玉玺快走，我去救父王！”
    “云峰？”
    自己还未反应过来，他却与火光一同没入了无尽黑暗之中。
    “云峰！云峰！云峰你回来！”
    凤倾城攥着被子惊醒过来，梦魇未散，她哭喊着——撕心裂肺；寻觅着——慌张无助。
    门外，近身婢女芮香正过来问底下人公主醒了不曾，突然听见喊叫，忙进来伺候。
    “公主？公主？公主您怎么了？”
    凤倾城喘着气，显然余悸未消，这梦连日来得缠着她，似乎是不叫她好过，要她永远活在那场浩劫里。
    许久后，脸上神情终于得以平复过来，她长叹！却只道：
    “无事，替我梳妆吧。”
    凤倾城身边伺候的人不是燕宫旧人，就是此次新选，只有芮香是陪着凤倾城嫁到齐国，又跟回来的知根知底的丫头，她最清楚凤倾城与陈云峰之间是怎样恩爱和睦，自然能猜到那一声“云峰”意味着什么。因此，当旁人还在惺惺作态地关心凤倾城是否刚来量山行宫，住得不惯所以才做了噩梦时，她已默默地替凤倾城画好了眉。
    细弯且长——这是陈云峰特为凤和平琢磨出来的，唤作“双燕齐飞”！
    凤倾城看着镜中的自己，浅浅地笑了笑，眼中却依旧没有一丝高兴。
    芮香不由跟着难过，借着搁笔她擦了眼角的泪，笑道：“公主，招募的新兵已在外候着了，您挑两个合眼的在身边伺候？”
    “好，听你的。”凤倾城答应着，又冲芮香挤出一个笑容，起身走出了房。
    院中，站了几十个新来的兵丁。近午阳光刺眼，晒得众人都出了一脑门子汗，可谁都规规矩矩的不敢抱怨，熬不住了也只敢默默吞一口口水，来缓解快冒烟的嗓子眼儿。
    自从凤倾城回来，她的名声一传十、十传百得变了样，这些人将传闻中的坤平长公主与吸人精魄的山妖精怪挂了钩，没有不畏惧她的，但等见到了一身素白绉纱的凤倾城，又都傻了！
    这么一个粉妆玉砌的女子，谁人不爱啊？这样娇滴滴的、可怜见儿的，怎么会是妖怪？
    所有人都忍不住偷偷瞧着这美人，盼望她能在自己面前多站上一会儿，可凤倾城懒懒地抬起眼皮扫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兴致，回头道：
    “我没什么规矩，忠实可用就好，你安排吧，魏丞相到了吗？”
    “到了，正在前厅喝茶。”芮香回道，上前带路。
    “你！”
    凤倾城正往外走，目光流转之交正是撩人，却忽然站住了脚！
    她瞪圆了一双眼，不敢置信地颤抖起来，众人见状，立刻让开来。
    丁三起初还不知道是在叫自己，懵了神左顾右盼，等旁边有人拿胳膊肘扥他，他才反应过来。
    “公……主”他慌慌张张就趴在地上磕头行礼，多一个字不会说。
    “你站起来啊！”
    见他下跪，凤倾城却生了气，她含着泪光上前去拉，却瞬间叫丁三更加手足无措起来——绝色在前、柔荑在握，他愣愣地看着凤倾城，整个人都呆住了。
    凤倾城也是傻傻的，颤抖着手打量着眼前的人，及抬手覆住了他脸上结了黑痂的烧伤，芮香也顿时惊呆了！
    丁三本来长得模样、个头都不错，只不过脸上有一大块痂，看着有些瘆得慌，不过因为老实聪明选进来，站在人堆里，不叫他吓着公主也就是了。可此时遮住了痂，那下颚、唇鼻却看着好生眼熟，芮香一声“太子”险些喊出声！
    凤倾城不知是喜是惊，她望着丁三的眼睛看了许久，可最终又放下了手，垂眼恢复了平静，问道：“你……你叫什么？”
    “小……人丁三儿，齐国、齐国应县人士。”丁三慌忙挪开了眼，小心答道。
    “让他跟着吧。”凤倾城叹了口气，又若无其事地顾自出了院门。
    芮香忙追了上去，抓着凤倾城的手，激动又小心地问道：“公主，他是太——”
    “他不是云峰！”
    凤倾城摇了摇头，话语中带着一丝落寞，甚至是噙着泪水。
    芮香一惊，不是？
    可这也太像了，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凤倾城抢白道：
    “我说他不是，他就不是！难道我连自己枕边的夫君也认不出来吗？”
    说着，美人阖眸已淌下泪来，芮香忙替她拭泪，劝她莫哭，心里纵有不解，亦不敢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