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牧之手里拿着那枚桃核,看着两人一猿远去的背影,心中似乎下不定决心。
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修炼者看来,这的确只是随口吐一个果核的小事,而在普罗大众眼里,这枚毫不起眼的果核,要拿走的却是一条性命。
如果不是他父亲挡在身前,那么遭殃的就是那名五岁的稚童了,蝼蚁的一条命,就真的这般不值钱么?
“如果你想去,我们就去吧!”可可一挺胸脯,对杨牧之小声说道:“那两人,一金丹一元婴,不算那头白猿的战力,我应该还能应付。”
杨牧之朝可可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这一刻,是那么的真挚,即使两人相识这么久了,即使两人已是“夫妻”关系了,但可可的这份支持,依然会瞬间让人感动。
路见不平事,欲快意恩仇,先得有那份本事才行。
杨牧之环视了一圈这些百姓,虽脸孔各不相同,但全部失去了颜色的表情,却不无相同。
就当杨牧之握紧手中桃核,刚要动念,去寻那两人一猿讨个公道时,眼角余光瞥见,人群之中好像多了一个高出所有民众的脑袋,格外显眼。
于一片黯淡灰色中,那张脸孔,是有颜色的。
那是一位粗犷汉子,偏偏脸上的表情细腻丰富,他就那样直直注视着杨牧之,眼神似乎在说:不要这么做。
杨牧之停下脚步,就此事多想了一想。
“散了吧!没什么热闹好看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围观的人开始散去,受伤的黝黑汉子也被人抬走,那名五岁的小男孩跟在母亲身后,不时回头来看杨牧之。
“可可,我们也走吧!去看看那城隍庙到底有何神异。”杨牧之淡淡说了一声。
可可疑惑道:“咱们不去找那两个跋扈的家伙讨要公道了?”
沉默片刻,杨牧之自嘲笑道:“强者多管闲事叫做行侠仗义,弱者多管闲事,那就叫活得不耐烦了,我怎么看都是后者吧?”
“何况,在疾恶如仇与帮助弱小之间,我们力所能及的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本身也是一种行侠仗义。并非一定要去找恶人讨一个说法的。如果可以息事宁人,也不至于再次连累他们……”
可可并没有杨牧之那么深的感触,她也可以算是一位站在半山腰的修行者,看待山下事山下人,往往随意简单很多。
山下凡人的那些恩恩怨怨、生离死别、报仇厮杀,也许真的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倒不是说可可生性冷酷无情,没有半点怜悯之心,事实上世间的修炼者大多都是如此,长此生活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再多的同情、怜悯、善意、热血,都被漫长的岁月消磨掉了。
大道无情,枉顾旁人。我自山中修炼,哪管世间琐事?
宽广街道上再次熙攘热闹起来,就地摆卖的那些古老小物件中,自然不乏有很多珍惜宝物,能不能捡漏,全看自己的眼光与运气。
杨牧之此时却丝毫没有这份兴致了。
高大辉煌的城隍庙就在镇子北面,正值太阳西沉,路上行人依然纷纷。
杨牧之随意瞥了几眼,好像红霞镇的客栈还真不少,于是也不急着去找落脚地。
去城隍庙的必经之路上,一株柳树下围满了不少人,好像还有人在呦呵着:“来啊来啊,以棋会友啦!但凡能胜过老夫一局的,就赠送藏宝图一份啦!”
可可对下棋丝毫不感兴趣,不过藏宝图这三个字还是有一定吸引力的,她拉着杨牧之挤进人堆里,想看看究竟。
柳树下摆着一张不知何种动物的皮毛,一位黑袍老者席地而坐,身前摆着一副红木棋盘,旁边放着黑白两个棋罐,里面的黑白棋子不知何种材料所做,一颗颗半透明的棋子,质地光泽细腻、肌理柔润,一看就知不是平凡之物。
应该是这些围观者中没有什么棋术出彩之人,老者连连摇头:“今天时辰不早了,还有这最后一张藏宝图,看来没有人能拿到手喽。”
见还是没人有坐下来对弈一盘的意思,黑袍老者用上了激将法:“偌大一个红霞镇,就没有几位棋术高明之人吗?老夫九张藏宝图,在你们镇上三天了,才勉强送出八张,唉,看来这最后一张宝图是送不出去了……也不能怪老夫,是你们红霞镇与大宝藏无缘啊。”
众人一脸悻悻,虽然对这话不服气,但对这老者的棋术还是要服气的。这些人当中,好些个自认有那么几分棋力的,都败在这老者手中。
可可低声问道:“夫君,你会下棋吗?”
杨牧之笑了笑,轻轻点头。
可可又问:“厉害吗?”
杨牧之不知该如何回答,“还算不错吧,毕竟下棋这种事,很耗费心力,更费光阴……”
杨牧之的眼神如星辉闪耀,可可这句“厉害吗”,与当年宁有晴大剑仙的那句问话,竟何其相似。
那年的归墟之上,洪荒天下的棋圣,也是席地而坐摆下一副棋盘,要与浩然斯斯文文斗上一场。
浩然天下人才济济,可惜无一人敢落座与那位自称棋圣的大妖王对弈。
从梧桐树下将白衣少年请来的宁有晴,听少年的母亲说他会下棋,于是就问出了那一句。
“厉害吗?”
可可满脸的小雀跃,“那你去与他下一盘,我们把藏宝图赢过来?”
坐在舒适毛皮上的黑袍老者朝这边看过来,双眼骤然一眯,满脸期待的看着这位俊美公子,笑着招手道:“来来,尽管一试,输了不要你任何东西,赢了就可以拿走藏宝图。”
可可大声问道:“你先说说那藏宝图,是什么路数?”
老者呵呵一笑,慢条斯理道:“众所周知,咱们灵犀洲有真龙之气乱蹿,龙气所过之处,机缘巧合之下便会有洞天秘境应运而生,有一座不算小的秘境,就诞生在你们红霞镇后山,都是古人遗留下来的宝藏,能否争到手,就看各自的运气了。”
有人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秘境就在我们红霞镇的?我就是红霞镇人,却丝毫不知后山有个秘密宝藏。”
“嘿嘿嘿嘿!”那老者大笑道:“你们红霞镇,时常能见到腰悬青囊的风水师吧?不瞒大家,老夫也曾是一名了不得的风水师,夜观星象,演算出你们红霞镇有秘境应运而生,经过几天的勘察,终于被老夫找到宝藏所在……”
这样听来,众人在惊喜之余,又多了一份猜疑:“既然你找到宝藏秘境,为何不自己取宝?这么好的事,你会平白无故送人?”
那老者和睦笑道:“天下宝藏,从来有缘者得之,老夫岂有独占之理?老夫从星象来看,红霞镇这份宝藏,得者当在三三之数,天命不可违,所以老夫制作了九份藏宝图,又自以为有几分棋力,便决定以棋会友,寻找有缘人……”
见大家再无疑问,老者装作欲起身的样子,轻叹道:“若是还没有人能拿走最后一份宝图,那么这第九位有缘得宝者,看来就是老夫自己了。”
可可连忙轻推杨牧之,示意他快点去与老者下一盘棋,将宝图赢过来。
杨牧之正要抬腿,只听旁边有位壮汉大喊一声:“让我来!”
来者不拒,黑袍老人坐回原地,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围观的人没有谁认识这位壮汉,看来是路过红霞镇的外乡人无疑。事实上,这三天从这摆棋盘老者手中拿走前八张藏宝图之人,全部都不是红霞镇人氏。
杨牧之晒然一笑,既然有人捷足先登,那就旁观他们对弈一局也好。
那黑袍老者的样貌看上去虽然普通,但他每次以两指拈子、落子的动作,无不透露出一份优雅不凡的气度。再反观那位大咧咧的壮汉,半撅半坐的搞笑姿势不说,拿棋子也是五指并用,就跟初学拿筷子的稚儿一般别扭,落子也毫无气质可言。
在旁人看来,这位壮汉竟有辱这博大精深的围棋的嫌疑。
而壮汉对面的老者却丝毫不以为意,认认真真的落下每一粒棋子,也细致思考着对方所放的每一颗棋子。
即使那名壮汉全然不管这些棋子的珍贵,时不时将两颗乌黑棋子拿在手里对撞,眼睛东瞥西瞄,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杨牧之站在一旁,看两位格格不入的对弈者下了五十几手,就不再关心棋局。
他倒是有点替那黑袍老者心疼那些珍贵的棋子了。
可可被杨牧之拉出人堆,像是有些不满,“咱们再多看一会嘛!等那个傻大个输了,你再上,赢了那张藏宝图回来,我们就去寻宝啊!”
杨牧之笑道:“我听说你家宝贝多得没地方放,你还需要寻宝?”
“我,我虽然不喜欢那些什么宝贝,不过我喜欢寻宝的过程啊!”可可挠了挠脸皮,不好意思的问道:“杨牛文,你知道我家的情况了?”
“最近才知道的,只是听说你家很有钱?”
可可笑嘻嘻说道:“夫君,我家里也就算是一般吧!不过呢,以后只要是你看上什么了,但凡能用钱买来的,与我说一声就行,我替你买回来就是。”
杨牧之咳嗽了一声,显然不想就这个话题聊下去了,“可可,那局棋,如果那壮汉大哥接下来不出昏手的话,那么那摆棋老者无疑输定了。”
可可歪着脑袋问道:“才没下多久,你就看出胜负来了?”
她有些不敢确定了,杨牛文说他棋术还算不错,到底是刚入门的半桶水晃呀晃,还是厉害得没边了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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