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北上,沿途行人渐多,其中不乏好多面容严肃、装束古怪之人,他们大多手拿寻龙尺、腰挂青囊,一路东望西探,嘴里念念有词,想必就是所谓青囊师了。
土圭测其方位,玉尺度其遐迩,青囊中装着风水术,也装药品钱财。这些人,也就是世人嘴中所说的风水师。
青囊师不算太过稀奇,但这么多的青囊师结伴而行,还是很少见的。
也不知道他们在捣鼓些什么。
北上有两条大道,其中那条笔直宽敞的大驿道直接通往龙吟宗,杨牧之选择的是西北向的那条道,相对那条大道来说,远且难走不少。至于这其中原因,不言而喻。
世上没有这么蠢的人吧?抢了人家未过门的媳妇儿,还巴巴送上门去找削?
“可可,那些神神叨叨的人,在测量观望什么呢?”一路上总是能撞见或年轻或年老的风水师,杨牧之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他们呀!看样子是在探查龙气吧!”
可可也不太确定,“龙吟宗龙吟宗,这里的龙气比起其他地方来,自然要重上几分,估计这些人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关于灵犀洲有真龙之气乱蹿,杨牧之倒也不太上心,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遇不可求。
不过,走出红林之后,发现广袤的灵犀洲果然不是小小双子洲能比拟的,虽然那块土地也算富饶,灵气也算充沛,名山大川也多,但比起一马平川、且灵气更足的灵犀洲来,还是要逊色不少。
临近黄昏,大道前方出现了一座不小的热闹村镇,从宽敞喧哗的街道与那些精致房屋的规格造型来看,就很能肯定,这个村镇必定富庶。
更让人意外的是,镇里居然还修建了一座高大的城隍庙,远远看去,穹顶落日红光普照,铺满名贵青色琉璃瓦的庙顶被映照得金碧辉煌。而头顶上那大片奇妙的红色云霞,霞光照射而过,云朵被装扮出一个个形象而生动的各类造型。
有路人指着那片红霞对同伴叫道:“快看,红云出现了!”
“红霞镇的火烧云,果然更出彩一些,难怪在这附近能如此有名气。”
杨牧之对身旁一位翘足观望的中年妇人拱手问道:“大姐,这座繁华的村镇,就叫红霞镇?”
听到陌生人的问话,抬头观赏天边红霞的妇人转过头来,本欲取笑一声乡巴佬,小小一座红霞镇,就当得起“繁华”二字?
只是当她瞧见眼前这位男子时,那张本来还有几分姿色的脸,惊讶得变了形。
妇人说话都有些打结了:“这,这位公子,那,那就是红霞镇没,没错了。”
“便是因为这片格外绚烂多姿的红霞,就有了红霞镇的来由吗?”杨牧之不由感概了一句。
大千世界,气象万千,果然无奇不有。火烧云自然不算稀奇,但是如红霞镇有这番气象的,却不多见。
对着他一脸花痴模样的女子,自然也不稀奇。
这一路行来,但凡妙龄女子也好,妇人婆姨也罢,见到杨牧之者,还没有一人能把持住不露出花痴样来。
那名妇人微红着脸,给这位俊美得让人心都要跳出来的公子解释道:“头上这片红霞,据说是先辈留给红霞镇的一样财富,据说还能萌荫庇佑后人哩……另外,镇里头那座城隍庙,也能为此镇藏风聚水、聚纳气运,是以红霞镇多出富人高官,可谓人杰地灵。”
难得一名不起眼的妇人,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城隍庙,在浩然天下各州各国的版图上,不太多见。以杨牧之走过的那些地方来看,目前这还是第一座。
以鉴察民之善恶而祸福之,俾幽明举不得幸免。城隍庙,祭祀供奉的只有城隍爷这一尊大神。
简单来说,一地的父母县官,只能管制治理辖内阳间之事,而城隍爷,则专门负责治理一地阴间事宜。
阳间有官,阴间自然也有。
妇人继续说道:“红霞镇的城隍庙,里面有十八幅巨大的壁画,据说非常神异,公子不妨可以去看一看。”
可可渐渐不耐那妇人的眼神,冷声问道:“壁画而已,能有什么稀奇?”
妇人只是轻瞥了这丑丫头一眼,又色迷迷望着杨牧之,“公子,城隍庙里的壁画到底有何神异,奴家倒是并未亲见,只是听说那壁画所绘的是那阴森地狱景象,画得惟妙惟肖,见到之后就如身临其境。是以心中有鬼之人,都不敢去庙里看上一眼……”
“你并未亲自去瞧那庙中壁画,莫不是你这妇人心中也有鬼吗?”可可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由于不想自己夫君被别的女人这样流着口水观赏,可可拉着杨牧之就匆匆走了。
那个神异的城隍庙,倒是可以去瞧一瞧。
走近红霞镇,果然能用杨牧之所说的“繁华”来形容,即便是黄昏时分,镇上热闹依旧。
各色琳琅满目的稀奇商品、香气喷喷的各类美食、女子们热衷的胭脂水粉、孩童们喜爱的玩具糖果,应有尽有。
红霞镇地处便利,能容八方来客,纵然往来过客如云,但像杨牧之这样的俊哥儿,还是非常非常少见的。
于是熙熙攘攘的人们,不再抬头看那红霞,全都去打量这位神仙一般的公子。
女人是痴迷,男人是嫉妒与失落。
有胆大的妇人有意无意用身子去撞他,被俊哥儿身边那有瞧着有点脾气的丑丫头狠狠挡开,拉着他就朝城隍庙跑了。
忽然街道上有喧闹声传来,大家回头看去,原来是宽敞青石板大路中,走来了两人一兽。
地面轻轻震颤。
宽敞大道上,引起地面震颤的是一只巨大白猿,以后脚立地,如人行走。
近两丈高的白猿肩头,一左一右各站着一位青年男子,两人神采飞扬,一脸的意气风发。容貌虽然也算出彩,但镇上人们才刚刚见识过那位神仙般的俊美男子,再看这两位时,心中也就生不起半点波澜了。
毫无疑问,在红霞镇这些平民小百姓眼里,这两位站在白猿肩头的男子,就是大家口中所说的陆地神仙了。
自从当年人妖两座天下的那场大战落幕后,浩然天下就在归墟设立了几座行宫,负责管理调度浩然天下的所有修炼者。
当然,也有约束制衡这些眼高于顶的神仙们的意思。毕竟这个世界,并非只有你们这些长生久视的修炼者,就足够了的。
若是没有一个规矩,修炼者随随便便动一动手指,就能打杀几千几万世俗凡人,长此下去,人类岂非就此灭绝了?
在这之前,并非没有这类事情发生。
不过,在归墟上悬浮着的那座无根大山之上,那座被称之为浩然宫的地方,也没有明确规定,修炼者不得在世俗招摇。
所以,凡俗世人经常能见到各类骑乘着稀奇古怪坐骑、或是站在剑上飞行的神仙。
但是像这两位青年,在闹市中祭出坐骑横冲直撞的,并不多见。而且那头身躯庞大的白猿,多少有些影响到无辜之人了。
不少人为了招揽生意,将自己的摊位偷偷挪到路中央一些,于是被那头眼神凶悍的白猿或踩踏或肩撞坏了不少货物。
小贩心中叫苦不迭,却没有一人敢出言质问,更别提找这两位青年要赔偿了。
“娘亲快看,好大一只猴子啊!”一位稚童手指着白猿,惊叫出声。
路旁,那位妇人赶紧将自己五岁的儿子一把扯进怀里,一脸小心。孩子的父亲也在一旁,老实的黝黑汉子悄悄护在母子身前。
从白猿肩头其中一名男子那个轻蔑的哼声中,这对夫妻知道自己儿子那句话应该惹祸了。
那头白猿用犀利的眼神朝那叫它猴子的稚童剐了一眼,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就在众人都以为没事了的时候,走出老远的高大白猿突然回头,朝那孩童所站方向动了动嘴皮。
没有人看清是怎么回事,只听“啊!”的一声,挡在那稚童身前的黝黑汉子捂住胸口,倒在血泊之中。
稚童摇着父亲的手臂,哇哇大哭。
那妇人抱住自己男人,泪水哗啦啦直流,嘴里焦急哭喊着,心知肚明是那两名站在白猿肩头的男子动了手脚,却也只能偷偷拿怨恨的眼神去瞧他们,何曾敢出言指责半句?
在场之人,似乎也没有一个人认为那两位青年做错了什么,好像他们指使那头白猿伤了人,是天经地义一般。
要怪,就只能怪这一家三口运气不好。
那黝黑汉子像是已经奄奄一息,胸口汩汩留着殷弘的鲜血,染满了妇人与孩童的衣襟。
“快将他平躺放好,我来救他!”
一声突如其来的轻喝,一位青衫年轻人出现在众人眼前,他顾不得到处都是的鲜血,一只手飞快按住那平躺在地的黝黑汉子胸口,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粒小药丸,塞进汉子嘴里。
此时,众人才看清了这位青衫年轻人,竟然是那位生得顶好看的俊哥儿。
大家一片唏嘘赞叹,想不到这位俊哥儿,人生得好看,心地也这般善良。
俊哥儿手心一抖,一粒桃核被他扔在了一旁,新鲜的桃核上,还粘有那汉子的肉丝。
想必这汉子就是被那白猿嘴里吐出的这枚桃核所伤了。
俊哥儿又拿出一瓶药粉,轻轻洒在汉子胸前的伤口处。被取出桃核的血肉窟窿里,不再有鲜血流出。
“大嫂你不用太过担心,他的血已止住,性命也并无大碍,你找人抬回去,好生休养就可以了。”
失魂落魄的妇人看到自家男人不再往外流血,又听到这句话,总算心安几分,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断朝俊哥儿磕头,“多谢公子,多谢恩公。”
或许也明白自己父亲没事了,那五岁稚童用一双泪花朦胧的乌黑眼珠盯着俊哥儿,怯生生问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俊哥儿以两根手指捏着那枚差点就夺去一条生命的桃核,眼神如风云快速变幻。
片刻后,他低下头来了,朝那小男孩轻声说道:“我叫杨牛文。”
“杨牛文哥哥!我会记住你的名字,我长大了要报答你。”小男孩满脸天真,满眼坚毅。
杨牧之用那双澄澈的眼睛,望着眼前的小男孩,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如春风吹散了广场上所有的血腥,吹散了蝼蚁般的人们心底的无奈与绝望。
这一笑,让蝼蚁般的人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并不是所有高高在上的人,都会以那样的眼神,去看待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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