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即是世界》第四十章 你好柳树

    高耸的柳树兀立城市中央，其下藤条缀着尸山血海，无数粗大的树根绞缠在一起，它们所过之处，任何建筑都被破坏殆尽。
    空气中弥漫的红雾受到柳树吸引，似呼吸般引起一股有频率的旋风。
    金色光团飘近。
    “飕”的一声，忽的一根细如婴儿手臂的藤条猛地抽了过来。
    藤条带起凄厉风声，一击把光团斩断，余势未减，又扭身回绞，转眼间把雾蒙蒙的金色光团打散。只是融入风中的光团转眼间又恢复，继续朝树干飘去。
    “沙沙——”
    原本静谧的世界仿佛什么存在苏醒了，所有吊在柳条上的尸体都摇摆了起来。
    一个个、一只只、一头头。
    无数尸体随着柳条摆动，枯败只剩下一层皮的头慢慢仰起，数以千只黑洞洞的眼眶，无声的盯着飘近的光团，场面说不出的诡异吓人。
    当光团抵达树干前二十米时；
    一根翠绿的柳枝阻拦在杜维面前，其上中空，布满孔洞，随着摇摆，像笛子般发出“呜呜呜——”声响，有频率高低，甚至隐隐给人有股灵动感，好像在询问、在交流、在说着什么话。
    “汪汪汪！”
    呜呜风声慢慢变成犬吠，杜维听声就想象出一只龇牙咧嘴，对入侵者实施恐吓的恶犬，不过他听不懂纯声律的狗叫。
    犬吠很快弱了下去，有换猫叫、兽吼、鸟鸣，直到——
    “离开，这里，入侵者。”
    一道嘶哑的女性声音，似乎蕴含极端不稳的某种东西，像鬼叫、像疯语、像梦呓一样。
    光团顿了顿停住。
    慢慢有了质感，从气态变化到液态，再凝固成金属，其上裂开一道口，像似长了一张嘴巴般张合：“你好，柳树。”
    柳枝顿了顿停住。
    像是在思考一样，树冠层无数枝条颤抖，“沙沙——”声中，一具具人类尸体像操线的木偶般被提拉上前，数了数共计七百二十四具，男女老少皆有，衣着样式各不同。
    他们头顶天灵盖连接着柳条，像长在树上的果实，一双双只剩黑洞的眼眶看着杜维。
    一道怪异的声音响起：“你好，入侵者。”
    像是无数人对着一条很长的管道在说话，空洞且失真。
    “真是神奇的生命。”杜维赞叹，同时金属表面开始扭曲，像粗雕的工艺品般形成一张模糊人脸，是他生前的模样，只不过很粗糙，没有半点人味。
    一道很苍老的声音：“我从没，见过你，入侵者。”
    杜维飘在半空，有种和吊在远处七百多具尸体一起对话的错觉，事实上应该也差不多，这株柳树捕获了这些生物，借助他们的脑思考，这些尸体一定程度上，甚至算是活着。
    杜维问：“这是哪？”
    一道稚嫩的声音：“巴渝山城。”
    一阵风吹过。
    杜维问：“我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还是稚嫩的声音：“红色的雾带来了灾难，爸爸妈妈都生病了，我跑啊，我跑啊…”
    话还没说完，柳枝里传出的声音戛然而止。
    顿了顿换了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继续说道：“我从有记忆起，就生长在这座城市，我深深地爱着这片土地。”
    “我的根须庇佑了它们。”
    “可它们说我是偷窃者。”
    “我的智慧来自于人类。”
    “我很孤独！”
    “我只是想庇佑所有人。”
    “毕竟这个世界很危险，活着太难了。”
    ………
    这是一株很奇特的柳树。
    思维跳跃，有时候说话没有逻辑，但它又很聪明，杜维和它交流了很久很久，才从它那里得到关于这个世界的一些信息。
    这一切还要从三年前开始说起。
    公元2014，地球核战爆发，烈震引起大规模地壳运动，随着地裂、火山喷发，地球内层涌出如血般的红色雾气。
    红雾稀释入大气层，刺激了自然生物链，其中包括人类。
    就像纪元前的物种大爆发，这些红雾似乎包含某种信息素，短时间刺激生物、细胞、植物、甚至菌类、DNA/RNA异变。
    柳树就是这座城市最早的异变个体之一。
    金色人头从嘴里吐出一个小光团，它融入了风中，游荡在废墟城市里，现在还可以看到人类文明的痕迹，可惜电子产品尽数报废，想要寻找末日开始时留下的信息应该要费些时间。
    不过红雾的存在引起他的兴趣。
    城市中央，柳树主干不远的一块平地上，黄金头颅还在听着柳枝说话；
    柳树道：“太阳很久没见到了。”
    杜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朋友。”
    柳树道：“朋友？”
    柳树道：“我喜欢朋友！”
    忽然空气中荡起一圈波纹，随后裂开一道黑色，从中吐出一团白烟，白烟落地“呜——”的一声，化作一只黑色土狗，老狗嗅了嗅四周，甩甩头似乎有些疑惑。
    柳树道：“奇怪的能力，朋友。”
    柳枝凑近，空洞的声音吓了黑狗一跳，夹起尾巴就要逃开，但刹那四周地面伸出无数藤条，把黑狗捆了个结实，淡黄的狗眼充满恐惧，不住的呜咽着。
    杜维阻止它：“它不是食物。”
    柳树道：“我知道，它的味道很奇怪。”
    杜维飘到黑狗身前，伸出一缕灵光：“你说可以加速生物的变异，能让它变异吗？”
    柳树道：“我试试。”
    翠绿的柳枝摇摆，中空的尖端慢慢溢出半透明的液体，其内有缕缕嫣红如血丝的东西，细看可以发觉液体里有无数微型生物，是形如跳蚤，淡红色的奇特虫子。
    这股液体沿着黑狗口鼻钻进它身体里。
    很快，黑狗腹部开始鼓了起来，好像怀胎胀气一般，弥漫在空气中的稀薄红雾纷纷朝黑狗身上涌去，就和柳树的树冠层形成的红色旋风一样。
    浑浊呈淡黄色的狗眼睛流出大股大股眼泪。
    不久后，狗眼就像擦拭过的玻璃般，湛湛生辉，犬齿“喀喀喀——”响动，四条狗腿胡乱挣扎，身上开始溢出淡白色的迷雾，似乎是迷雾体支撑不住快要崩溃了。
    持续了很久，期间杜维还分出一缕灵光喂给它，让黑狗的等级跃升至2.14左右。
    高居排行榜三十二名。
    几天后，黑狗变异完成，藤条松开，它重重的砸在地上。整一只牛犊大小，翻卷的獠牙冷森森，漆黑的皮毛发亮，肌肉坟起，狗爪更是弹出寸长利爪。
    “汪！”
    浑身皮毛炸起，狗嘴里涌出一股激荡的气流，随着犬吠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在空气中荡开。
    它摇头摆尾，前肢趴伏，后肢屈膝，阵阵如鞭炮一般的骨骼“喀喀——”声响起，杜维从它身上感觉到一股子模糊情绪，懵懵懂懂，大意是；
    我好饿，给我食物，我们一起生活吧！
    “汪汪，汪！”
    柳枝响应黑狗的叫声，也发出阵阵犬吠，这回杜维没能感知情绪，听不懂。
    杜维问：“你和它说什么？”
    柳树道：“我说，不要怕，我不会要它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