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荒唐狗血的三十一年》第四十九章 馒头

    宋：没心没肺的人睡眠质量都高。
    崔：是啊，像我这样心眼小的人都睡不着。
    电视机里（小崔说事）仍在继续。
    ……………………………
    一分队人员各自回到班级，全部脱衣躺下。新兵竖起耳朵，时刻保持警惕。
    五班长独自坐在屏幕前，时不时傻笑几声。瓜子在他的唇齿间，发出一声声脆响。
    黑暗中，我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电视里传来的声响，总会分散人一部分的注意力。我本想偷偷看上两眼，怎奈内心里却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诫着自己，“不能看，不能看，这一定又是圈套！”
    苦等无果，紧急集合的哨音，迟迟没有吹响。
    眼前的每一分钟，都像一天时间那般难熬。
    此时，小品几乎接近尾声。我们一直悬着的心，却迟迟未曾松懈。
    窗外，月光稀薄的可怜。北风，发出撕裂人心的怒吼。
    我心中不免有些侥幸，心系着寒风中屹立在楼下的一百五十多名新老兵，他们正挨着严寒，等待新一年的到来。
    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止不动，春晚开始进入倒计时。
    一首“难忘今宵”唱响大江南北。几十年如一日般不曾改变，耳边熟悉的旋律，将所有人带回那一年有家人陪伴的时光。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无论咫尺与天涯。”
    五班长起身，来到窗前。月光下他形单影只，孤独的背影下，身子看着有些佝偻。他的眼睛藏进黑夜，目光始终眺望着远方。
    新训楼下一列列整整齐齐的队伍，一动不动的对抗着寒风。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
    新一年的钟声，即将在寒风凛冽的午夜敲响。
    五班长在黑夜里发出一声轻叹，同情的说道：“这些可怜的娃，大过年还要站军姿。”他猛然回头，对着同样深陷黑暗中的我们讽刺道：“还是，你们比较幸福。瞧你们一个个的，简直安逸的很哦。”
    班长话音未落，走廊的尽头传来一声哨响。
    声音高亢洪亮，命令清晰的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紧急集合！”
    我们等待已久，反应迅速。黑暗中，我们熟练的打起背包，套上衣服，挎上水壶。
    两分三十五秒后，全员向楼前冲去。三分钟后，所有人员在楼前集结完毕。
    大队长依旧背对着新训大楼，屹立于昏黄的灯光下。
    他抬起右手，看了看手中的腕表。随即，略显满意的点头，说：“时间刚刚好！”回过头时，大队长将右手高高举过头顶，用贯穿黑夜的声音喊道：“开始！”
    他的声音划破黑夜，震荡在每个新兵的心中。
    一时间，所有新兵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的手上。
    此刻，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大队长。终于，第一次展颜微笑。
    他的笑容有些僵硬，笑起来的模样跟哭无异。笑容僵硬敷衍，扭曲的像一根霜打的老黄瓜。
    一时间，大队长身后无数烟火平地而起。纷纷坠入星空，与夜空中无数繁星重叠，在我们平凡的世界里，绽放的五颜六色。
    这是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一直持续二十多分钟左右。
    鼻息间浓浓的硝烟气，混杂进冰冷的空气之中，呛的人不免轻咳几声。
    烟火下，我们的帽子上，衣服上，全部落满一层薄薄的砂石。
    大队长高喊：“烟火虽美，却总能绽放的绚丽多彩。正如我们的青春，只有保家卫国！你们这些新兵蛋子，才能绽放应有的价值。
    …………………………………
    初二那天，吃过午饭回到班级。
    我如平日一般，拎起马扎坐回到床边发呆。
    只是，屁股还未坐热，却又被一声哨响惊的整个人坐到地上。
    大汉高喊：“什么哨？什么哨！又是紧急集合吗？”
    “集合个锤子，快跑！”周飞拉起大汉就往外跑。
    我们紧随其后，跟着向楼下跑去。
    楼前，队列集合完毕，分队长清点人数。
    大队长走到队列前，表情看着十分严肃，他对着所有人喊道：“从一分队一班开始，逐个进入食堂。”
    教导员一直陪同大队长左右，两人先行走进食堂。
    一班紧随其后，五班向里走时，一班已经从另一侧走了出来。
    我们跟在班长身后，心中不免嘀咕，“大队长又是发什么神经？真是，过年三天乐，一分不得闲啊。”
    踏上新训楼的台阶，我们陆续走进食堂。不远处，大队长与教导员正站在泔水桶前，苦大仇深的望着路过的每一位新兵。
    走进身前，我仔细的往里瞅了一眼。终究，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便匆匆跟上队伍走出食堂。
    再一次，回到楼前整队。
    所有人员集合完毕后，大队长从楼内出来，手中端着一个铁盆。
    他怒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嘴角洋溢起一抹难以理解的笑容，他说：“你们自己看看！”大队长将铁盆端在自己面前，“这就是！所谓“人民子弟兵”干的好事情？”
    所有人，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压力，所有人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我警告你们这群新兵蛋子，你们现在吃的每一口菜，每一粒米，喝的每一口汤，都是老百姓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不要以为自己当兵了，就有多了不起。我告诉你们，老百姓的粮食是不允许这样浪费的！”他停顿一下，从新审视一遍所有人，指着铁盆说到：“这么大两块馒头，就这样被你们无情的浪费了？”大队长转头喊道：“一班长！”
    “到！”一班长跑到大队长面前，敬礼，礼毕。
    “把盆里的馒头捞起来！”大队长说。
    “是！”一班长眉头都未皱一下，伸出手来就将馒头从铁盆里捞出，接着又一次伸手，将另一个馒头拿在另一只手中。
    太阳下，他的双手被冻的发紫。
    阳光下，手中的馒头黑的似炭。
    大队长手指着一班长的双手，质问到：“有没有人敢承认，馒头谁扔的？”
    天空太阳高挂，队列里四下无声。
    “好，敢做不敢当！既然，没有新兵敢承认。那我，就只好让各位班长受罚了！”
    大队长再次回到队列前，右手高举过身前，手握拳头命令到：“所有班长成二路纵队集合！”
    命令下达那一刻，所有班长快速集合在大队长面前。
    “既然，你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承认。”大队长的话语如雷贯耳，振聋发聩。
    他短暂停顿片刻，从新审视一遍所有人又说：“找不到罪魁祸手。那只能…由二十位好班长代劳了！”他回头时，对着教导员说道：“麻烦教导员同志，替我们的班长分一下馒头。”教导员走到身前，从一班长的手中接过早已冻成冰块的馒头。大队长望着教导员，又补充了一句，“一定要公平公正！”
    众目睽睽之下，教导员一丝不苟。将两块馒头，平均分类到每个班长的手中。
    寒冬里，二十位新训班长眉头未皱，将泔水桶中捞出的馒头吃进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