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荒唐狗血的三十一年》第四十三章 离别

    十二月二十四日,阴云密布,气候湿冷,心情糟糕透顶。
    茫茫雪山下,层层积雪将村庄掩埋,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银白。
    马路上一辆辆汽车驶过,将冬雪覆盖的路面镀上一层薄冰。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刚哥知道我报名参军,早早请假从外地赶回。
    此刻,他正站在我面前来来回回,双脚摩擦着光滑的路面,打着呲溜,玩的不亦乐乎。
    “刚哥?你无聊不?”我对这种幼稚的行为很不理解,狠狠白了他一眼。
    “不无聊啊!”他傻笑,脚下依旧不停歇。
    “傻人欢乐多,你开心就好!”我叹服。
    “这有啥开心不开心的?人生苦短,理应及时行乐。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乐而不为呢?”
    “我感觉,你能开心一辈子!”我对此深信不疑。
    他哈哈大笑,“必须的!。”
    客车艰难的爬上山岭,又如脱缰的野马极速而下。车窗被热气蒙上了一蹦厚厚的冰霜,遮住司机一大半的视野。
    两百米开外,刚哥便不停的对着司机挥手。
    我不解的问他:“隔着那么远呢!你着啥急?”
    他回头,一脸认真的说:“招呼晚了,客车刹不住!”
    “我去,那也不能滑出几十米吧?”
    刚哥一笑置之,继续挥手。
    我站在原地继续等待。
    客车越来越近,离我们五十米外便开始减速。走近身来,卷起一层浮雪。它在十米猛踩刹车,车尾左右摇晃了两下,又从我们面前滑出十米开外,然后停住。
    刚哥拽着我,我拖着空荡荡的行李箱。两人快速往前跑,气喘吁吁的上了车。
    山路多急弯,车行驶缓慢,绕过一座座山岭,兜兜转转驶进县城。
    平时,四十多分钟的路程,却因为路面太滑,走了整整一个多小时。
    我们二人在站前下车,便看见涛哥跟蚊子已经站在远处等候。
    两人一人一身黑色羽绒服,头戴针织帽,一条长围巾将脸包裹的严严实实。
    涛哥走近身来,蹙眉问道:“大林哥,你这衣服有够丑的!看着咋跟个劳改犯似的?”
    我皱眉,“军装,不都这样吗?”
    蚊子绕着我走了一圈,漏在外面的一对不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问:“大红花呢?不是说,当兵都有大红花带吗?”
    “应该有那玩意吗?”刚哥凑近身来,满脸好奇。
    “电视上不都那么演的吗?难道,你们平时不看电视吗?”
    刚哥一脸傲娇的说:“我看电视,不过只看动画片!”
    “你也就那点出息了!”涛哥插嘴。“问题是那不重要!”
    “那啥重要?”我不解。
    “重要的是,你这个衣服真心的丑。”涛哥望着我,不禁一阵唏嘘。
    三人一起点头称是。
    “要想生活过的去,别怕身上带点绿,你们这些三炮没听过吗?”
    “听过!”刚哥点头。
    “问题是,你这绿的太透彻了,从上到下全是绿,都绿到脚后跟了。”
    我对他们的嘲笑不屑一顾,满脸骄傲的说:“大哥内裤都是绿色的,血绿血绿色,各位看官想看不?”我心想,“你们尽管取笑我吧!反正,大哥是接受命运的嘲讽了。”
    那一夜,窗外北风夹杂着地上的积雪,不停的拍击着玻璃窗户。风呼呼哈哈的吹,我们咕咕咚咚的喝。
    我们四人同住一屋,准备彻夜喝酒聊天。
    几人好久不见,凑在一起没人提及现在。说的都是些陈年旧事,却越说越起劲。
    刚哥说:“这一别就是两年,还真特么有点舍不得你!”说到动情处,他一瓶啤酒下肚,从头红到脚。第二瓶下肚后,整个人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涛哥陪我喝到很晚,蚊子不怎么说话,从头到尾只是做一个安静的听众。
    说起刘文曦的时候,涛哥叹气深感惋惜。提及李小龙时,涛哥又恨的咬牙切齿。
    一夜无眠。
    凌晨五点多,窗外的天还未亮。
    我们四人穿上衣服,动身前往火车站。
    到达时,车站里早已挤满送别的人。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双人成对,几人成团,互相道别。
    蚊子与刚哥手中拎着大包小包,站在我身侧,涛哥蹲在地上把我的行李箱打开。
    “刚哥,你买那么些水果干嘛?路上坏了咋办?”我不解。
    刚哥语重心长的说:“丢到雪堆里冻上,以后想吃的时候,就拿出来化冻在吃!”
    “我靠,这是什么神仙逻辑?”我腹诽。
    涛哥抬头,一脸震惊的望着我,“大林哥,你这皮箱里,怎么连个毛都没有?你咋啥也没带?”
    我笑的有些心虚,心中难掩苦涩,强颜欢笑:“我掐指一算,你们必定要给我买东西,心里想着万一装的太多,你们的东西就没处放了。”
    离家前一晚,父亲回家伶仃大醉。母亲与父亲吵的不可开交,父亲越吵越起劲,母亲越吵越生气。两人连骂带打,整整折腾了一夜。最终,吵累了分房而睡。
    中午出门前,父亲依旧躺在炕上昏头大睡。母亲无暇顾及我,边哄弟弟边收拾着大战过后的战场。
    我怀揣五百块,一个人离开了家。
    临行前,我特意去姑姑家找大哥取经,他身穿护林员的黑色大衣,头发短的漏出头皮,语重心长的对我说:“林林,千万记住,要少说话,多干活,这枪打出头鸟,棒打愣头青啊!”
    我点头,受教出门。
    此时,喧闹的车站里,人山人海,让本就不大的空间,几乎无处落脚。
    有人落泪,有人强颜欢笑,有人泣不成声,有人沉默不语。
    家长的不舍,老人的声声叮嘱,不绝于耳。
    而我,则只有同学间的不舍,“独树一帜”。
    广播里一遍又一遍提醒我们分别在即,年轻的孩子们将奔向五湖四海。
    我们在车站正中央集结,分队,点名。送站的亲人站在外围张望,挥泪,告别。
    我们忍不住回望,对着围栏外的他们挥手。
    车站外风很大,我迎风落泪。
    车站外天很凉,我瑟瑟发抖。
    此去经年,我们便是两个人生。
    自此一别,我们便是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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