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神州》第九章 相谈

    清晨，两辆拉粪车驶近城门，远远的那浓烈的味道便弥漫开来，行人避而远之，生怕沾染上一丁点。
    老酒鬼前面举着酒葫芦，后面两小乞丐赶车，不疾不徐，就如往常一样。来到城门处遇到守城将士，老酒鬼日常的点头哈腰恭维一番，但那将士却并没有立刻让他出城。
    将士掩住口鼻，登上车架，抽出佩刀在盛满屎尿的木桶内捅了几刀，确定没有藏人之后才放他们通过。
    循着往日的方向，两车走了一会儿，在一个隐蔽之处突然转向向南走去，又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远离了京都之后，两车停在了一片树林中。
    老酒鬼谨慎的四处看了看，只见前方的山脚下有一茅屋正炊烟袅袅，再没有其他便对小乞丐使了个眼色。
    小乞丐打开木桶将里面的屎尿到出来，然后进入桶内打开了藏在木桶底部的暗盒。
    “老子当了一辈子的乞丐，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臭！”伴随着声音老乞丐从木桶里面爬出来，狠狠的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顾星辰从另外一个木桶爬出来，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铁青大口呼吸。
    老酒鬼骂道：“有本事你特么自己想办法出城啊！”
    老乞丐反唇相讥道：“老子要是有办法还用得着你？”
    这两人每天都要斗嘴几句，之后似乎心情就愈发的愉悦起来。
    “有官兵！”
    几人同时向山脚下望去，果然看到一行十几人的官兵快速向这个方向而来，几人都非常惊讶，也不知道哪里出现破绽被识破了。
    老酒鬼道：“你们先走吧。”
    老乞丐道：“那你呢？”
    老酒鬼回头侧了一眼，道：“老子先应付一下，如果老子畏罪潜逃了，那城内几百个兄弟都要遭殃。”
    就在此时，顾星辰道：“他们好像不是找我们的。”
    众人再次举目看去，只见一行官兵竟然闯进了山脚下的那个茅屋，不一会儿里面的一个樵夫便被五花大绑的带了出来，其中一个官兵似乎还从屋内搜出一件物事，是一件囚服。
    顾星辰脑袋轰的一声，陡然想起之前进城的时候，他就是从这个茅屋里偷得衣物，而当时匆忙之间就将囚服随便扔到一边，不成想现在竟然连累了此樵夫。
    既然官兵不是来找他们，那众人也放心了。
    老乞丐担心夜常梦多，正要催促老酒鬼和顾星辰赶路，岂料顾星辰脸色异常难看，不禁问道：“臭小子你怎么啦？”
    于是，顾星辰便将那天偷衣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番。
    老酒鬼冷静道：“走吧。”
    顾星辰虽然心急逃命，但如果因为他而使无辜之人受到牵连他实在是于心不忍，可是凭借他自己又无法救人，所以只能将目光投向老乞丐。
    老乞丐并没有正视顾星辰的目光，正色道：“这次是你运气好，如果还有下次，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这人我们救不了，救他的话我们的行踪必定暴露，到时候这些官兵就会像臭苍蝇一样缠着你。”
    看着官兵将那樵夫抓走，顾星辰只能无奈叹气。
    老乞丐并没有随老酒鬼和顾星辰南下，而是打算北上。
    眼看分别在即，顾星辰格外珍惜：“今日一别还不知何年何月再能与前辈重逢，前辈救命之恩，顾星辰没齿难忘。”
    老乞丐淡然一笑，道：“天高水长，臭小子保重。”
    老酒鬼上前问道：“老乞丐，咱们的比试还能如期吗？”
    老乞丐哈哈一笑，道：“下次咱们两个臭乞丐见面的时候，就是见真章的时候。”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山路崎岖，绵延盘旋，只剩下一个老酒鬼和一个臭小子，老酒鬼是真的酒鬼，臭小子却不臭。
    此去黄山路途颇为遥远，如果真像老乞丐所说的一样，到时候各方势力集结黄山，为了那传说中的宝藏势必会大打出手非死即伤。不过正所谓艺高人胆大，老酒鬼浸淫几十年的酒鬼棍法也并非浪得虚名，平日里也没有展露的机会，即时动起手来必定会震惊四座。
    老酒鬼满腹心事，日日饮酒而过，也不知他那酒葫芦里面藏着什么乾坤，反正好像无穷无尽一样。
    黄山险江南秀，顾星辰对宝藏并没有什么想法，他只想找一个地方苦练武功，有朝一日可以找到那雨夜的神秘人为顾家洗刷冤屈。
    长夜漫漫，火焰升腾。
    火光明灭中，老酒鬼的脸色似乎也格外的阴晴不定，显得有些凄厉。
    良久良久，顾星辰修炼烟光暮云功结束，看到老酒鬼依旧那般安静的坐着，他手中的酒葫芦就好像从来没有动过一样。
    “前辈，你认识晚辈父母？”顾星辰问道。
    老酒鬼喝了一口酒，道：“顾家对我们所有的乞丐都有恩。”
    顾星辰点头示意，心道怪不得老乞丐和老酒鬼两人都会竭尽全力的帮他，原来如此。
    老酒鬼缓缓抬头，看向苍穹，幽幽回忆道：“记得好像是十多年前了，那个时候你应该也就几岁，老子与神游宫的几个小崽子动手，不料被暗算重伤后逃到顾府被你母亲所救。她温柔大方善解人意，完全不介意老子的身份。”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酒鬼的目光中充满了温柔爱慕之色。
    “自那以后老子便发誓，只要老酒鬼在世一天便护她周全一天。”
    顾星辰神色黯然，低沉道：“可她还是死了。”
    老酒鬼自言自语道：“是啊，她还是死了。”
    忽而老酒鬼抛去所有的萧索与悲伤，朗声道：“人生天地间，朝闻道夕死可矣，死之一字老子早已看透了，如果不是老子心里还有一份念想，只怕早已死千回百回了。”
    “前辈，你觉得真的可以复国吗？”火苗犹如龙蛇腾窜，照亮了顾星辰的脸庞。
    老酒鬼腾的起身，道：“为何不可以？”
    想不到老酒鬼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顾星辰忙道：“前辈，前朝已是百年往事，现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虽然有辽人侵犯边境，但朝廷自然会剿灭辽人还边境安稳，您这又是何必呢？”
    老酒鬼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高昂，山野中的野兽也随着笑声纷纷远去。
    “天下太平？安居乐业？小子你那只眼睛看到了？既然天下太平，那为何还会有那么多无家可归之人，四处流浪瓢泼四海？既然安居乐业，那为何还会有饿殍遍野良田荒废？全天下乞丐有多少，你知道吗？有数百万，数百万呐！”
    顾星辰顿时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一则是被老酒鬼的前所未有身上所散发的气息所迫，再则是被老酒鬼口中的四处流浪饿殍遍野所震惊，他从小锦衣玉食大部分都活着父母所营造的圈子里，身边的所认识的人也多是一些富家子弟，哪里会省得其实如今的朝廷已经是积贫积弱危在旦夕了。
    突然，老酒鬼神色一变，大喝道：“何方鼠辈，藏头露尾，不敢出来相见！”
    顾星辰顿时一惊，急忙起身警惕的望着四周。
    “哈哈，前辈就是前辈，我们这点小把戏还是瞒不住您老人家嘞！”
    随着声音，只见黑暗中渐渐出现一男一女两个人影，两人都着深色衣服，在黑暗中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不一定能够发现。离得近了，只见两人的衣衫的胸前都秀着一个醒目的‘神’字，顾星辰仔细一想，莫不是前辈之前说的神游宫？
    两人又向前走了几步，便停滞不前，只是盯着老酒鬼。
    只见两人中，男的俊俏，温润如玉，女的妩媚，肤白貌美，火光下又增添一抹红晕，愈发令人移不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