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钥时代》第四十五章 分身（六）

    皮耶罗、赛尔、路西和邻居们走到钻石堂附近，逃离方济各区的人群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了。
    有一部分人想向圣马可区的人逃离，而更多的人想去传说中的新的生活区。两拨人在钻石堂相遇，各不相让，于是就这样对峙起来。
    “都别吵了！快让开！”在嘈杂的争论声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高亢的声音，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大家都熟悉这个声音，那是阿斯翠特。
    “都给我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阿斯翠特挥舞着手中的粒子枪威胁道，在她身后，有四五十个手下，各自举着武器，警惕地防卫着周围逃难的人。
    阿斯翠特想要逃去圣马可区，她在方济各区攫取的财富有一部分投资到了圣马可区，那里有她几所房产，可以作为避难场所。
    但现在她被人拦住了去路。
    “开枪啊！”一个老人冲到阿斯翠特面前，用胸膛顶住阿斯翠特的枪口，“看是你的子弹多，还是我们人多。”
    “快让开，糟老头子，我可不是在开玩笑。”阿斯翠特说道。
    “我也不是。”老人从怀里掏出卷轴屏，展开举在头顶，那上面是皮耶罗画的画，“这是我的反抗。”
    阿斯翠特笑笑，“那我就成全你吧。”说完，她扣动扳机。
    粒子枪的近距离射击直接打穿了老人，高温弹道在血涌出来之前就将伤口烤焦，老人晃了晃，倒在地上，胸口上多了一个焦黑的洞。
    卷轴从老人手中滑落，掉在一边。一个打扮怪异的叛逆期少女捡起来，她嘴里嚼着年轻人流行的“电糖”，向前走了两步，扑地一声将包裹着电糖的粉红色吐沫吐在阿斯翠特的皮衣上。
    女孩举起卷轴，像老人一样，将胸膛顶在阿斯翠特的枪口上。
    其他人也纷纷掏出卷轴，高举向上，皮耶罗的画像是旗帜在空中飘扬。人们聚拢起来，将阿斯翠特和她的手下挤在当中。
    “开枪，快开枪，打死这群贱人！”阿斯翠特吼道。
    但是没有人扣动扳机，包括阿斯翠特自己。
    视野所及之处，全都是绿色的图案。
    在那副画上，皮耶罗画了一株嫩苗，生长在一个人的心脏上。
    现在，那株嫩苗长成了大树，无数颗树组成了森林。
    阿斯翠特惊恐地看着沉默而又倔强的人们，手指僵硬如铁。
    她知道暴力能够给人带来怎样的伤害，但是她不知道，这群没有暴力的人愤怒起来，会怎样对待她。
    就在这时，众人头顶之上暴起一连串巨响，仿佛一头巨兽发出愤怒的嘶吼。
    穹顶上的裂缝再次崩开，成了一个直径十几米的大洞。地下水脉倾泻而下，建筑、房屋在水柱的冲压下瞬间垮塌，好像儿童玩具。
    人们都愣住了，有人喊道：“别跟他们计较了，快跑！”
    众人如梦初醒，不再理会阿思翠特和她的手下，纷纷绕过她们继续向前。也有的人直接从她们身上踩过，顺便夺走她们手中的枪。
    逃难的人一路向前，越聚越多，从方济各区各处过来的人都汇集在一起，像是小河流融入大江。
    前方不知道是谁在领路，逃难的人速度很快，也没有片刻迟疑，仿佛早就知道新世界是在哪里。
    皮耶罗、路西、赛尔和邻居们因为带着两个伤员，速度不快，但也能勉强跟上大部队前进的步伐。
    难民走进一条看似荒废的隧道，经过漫长的跋涉，从隧道那头再出来时，空间一下子变宽敞了许多。这里是一片废弃的区域，曾经也有人生活的痕迹，但现在都化为废墟了。
    这片空间的穹顶上没有灯光，人民纷纷亮起手中的发光设备。
    路西搀着赛尔跟在人群后面，看到前面亮起点点星光，逃难的人好像一群迁徙的萤火虫，在亮光下缓缓前行。
    他们原本只是在生活的重压下勉强生存的普通人，却在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们找到了方向，凝聚起来，并且势不可挡。
    路西开始重新思考，皮耶罗的画在这之中起到的多大的作用。
    “前面就要到了吧。”
    “不知道，应该不远。”
    “嗯，我听说就是这里。有一个隐藏的管铁站，找到管铁站就可以直达生活区了。”
    “我可要在那边找一套大房子住下。”
    “先到先得。”
    “都有都有。”
    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对未来充满向往，
    前面突然冒起一团火光，然后才有爆炸的声音传来。
    接着又是一团火光。
    前方传来惊慌的呼喊和凄厉的惨叫。
    “怎么了？”皮耶罗问道。
    路西用它的长焦视野探查前方发生了什么。
    火光之下，有四具灵甲矗立着，手中的武器指向逃难的平民。
    “这里是管制区域，不许再前进了。”灵甲警告道。
    “我们只是想离开方济各区，去找新的生活区。请你们让我们过去吧。”在难民队伍的最前面，几个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向守卫的灵甲哀求道。在他们身边，散落着一些焦黑的碎块，路西继续放大视野，辨认出那些碎块都是人的某些部位。
    刚才的两团火焰是直接在难民身上爆开的。
    开火的灵甲属于万享联。
    对于难民的哀求，灵甲无动于衷，“给你们十秒时间，立刻掉头回去，不然就开火了。”
    “我们回不去了，穹顶崩塌了，地下水倒灌，我们的家已经没了。”
    “与我们无关，还有五秒，五、四、三、二、一。”
    倒数完毕，灵甲守卫不听任何分辨，也没有丝毫犹豫，他们一同扣动扳机，高热的粒子光束喷射而出，射击在人体身上，就像是热刀切开黄油一样轻松。
    一轮射击结束，粒子光束在难民眼中留下炽热的亮斑，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焦糊的气味。
    最前排的难民纷纷倒下，在人群与灵甲之间形成了一个三米宽的隔离带。
    没有人退缩，一个绿色的光点亮起，然后是更多的绿光。人们举起手中的卷轴，默默地表示抗议。
    灵甲守卫再次举起枪，扣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