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为了自己的身世,胡夫人也是动怒过的。只是凌霄霄知道,那是胡夫人为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平,她心疼的是自己身体的原主,并不是自己。
凌霄霄面对胡夫人时,时常有一种抽离感。
她敬佩胡夫人的处事为人,许多事上也愿意帮着胡夫人,可凌霄霄心里明白,那不是骨肉相连之情。
可今时今日,凌霄霄忽然明白了,无论她是怎么来的,这具肉体都是胡夫人的骨肉,她的确是胡夫人的女儿。
胡夫人对她的情感都是真的。
凌霄霄也曾想过要不要把自己的来历告诉胡夫人,可上次自己的身世真相大白之后,见胡夫人几乎歇斯底里的样子,凌霄霄忽然不忍心了。
时隔十几年,胡夫人才知道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究竟是谁,若再告诉她换了灵魂,胡夫人能承受的住吗?
既然对胡夫人撒了这个善意的谎言,凌霄霄便打算一直瞒下去了。
可经历了几次亲人阴阳相隔,让凌霄霄几乎忘了,作为儿女,是要给父母回馈感情的。
她撒了个这个谎,却没有给这个谎言穿上完美的外衣。
今时今日,看着胡夫人护女心切的样子,凌霄霄才终于明白了,既然她说了这个谎,就要为这件事负责到底。
就当是她贪心吧。她不明不白地占据了这个身体,现在又要占据人家母亲的爱了。
可凌霄霄太渴望这份爱了。
那是地狱里的人,对人间最后一丝温情的渴望。
凌霄霄再抑制不住自己,扑在胡夫人温暖的怀抱里嚎啕大哭起来。
太久了,久到她都忘记了,原来有自己的妈妈,自己的亲人,是这种令人踏实温暖的感觉。
仿佛自己再不需要负重前行,所有事都有人帮她一起扛着,她能随时随地做一个任性撒娇的小女孩。
胡夫人不明就里,只是看自己的女儿这样哭,一下子心就揪起来了:“乖,乖,霄儿乖,不哭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些个渣滓竟敢对我的霄儿这般欺辱,你告诉我母亲是谁,我去扒了他的皮。”
凌霄霄哭了半响之后,还没待自己说出事情的由来,府里便来人了。
来者四十上下的样子,是个女子,鬓边簪了一朵俗气的花,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让凌霄霄想起了宋姨娘。
她初来凌霄霄家门前,看门前等着一堆人,守着一顶富贵的轿子时吓了一跳。随后想明白了,凌霄霄生意十分红火,常有贵太太来买东西,想是客人上门了,便没往心里去,自顾自上前去叩门。
守在外头的人大声问她干什么的,她也不慌,笑着道:“我找这家的主人,有事问问。”
跟着胡夫人来的人便没再多问,任由她进去了。
他们只是下人,凌霄霄是他们的小主子,主子的事他们也不知道,便不敢多嘴问。
这女子便误打误撞,顺利进来了。
一进门之后,她就春风得意地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喜庆,只是感情空洞,想是练过无数次的一般,只是熟练。
凌霄霄闻声往外头望去,她已经到了门口,像是自己家一般,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凌霄霄,满口都是“恭喜贺喜”。
凌霄霄纳闷儿地跟着胡夫人走到外头,看着那女子问:“恭喜什么?”
胡夫人嫌恶地上下打量了一眼,看穿着打扮,好像是个媒婆的样子,便问:“你是说亲的媒婆?”
女子见胡夫人一身贵气打扮,满面堆笑道:“正是正是。”
“你来干什么?”胡夫人看那婆子一脸精明,像是不怀好意地样子,下意识稍稍往前站了站,将凌霄霄挡在了身后。
媒婆见胡夫人变了脸色,忙解释道:“夫人是来买货的?跟您没关系,我是来找喜仙小娘子的。”
说罢媒婆越过胡夫人看着凌霄霄,笑得瘆人道:“喜仙小娘子,您可有福了。咱们知府大人让我来说和说和。我也不卖关子了,你可是有天大的福气,知府大人看上你了!”
胡夫人不动声色地问:“哦?你们大人可是要娶这位喜仙娘子?”
媒婆笑着“嗨”了一声,避重就轻道:“什么娶啊纳了的,不都一回事儿吗。你看大人这么重视喜仙,还特意找我来说亲,那跟娶有什么两样。你知道吗?咱们知府大人不日就要去京中上任了。喜仙进了门,便是二太太了,京官儿的太太呢。”
胡夫人此时太阳穴的青筋已经开始跳了。
什么知府什么二太太,这些个腌臜货,也配染指她的女儿吗?
见凌霄霄不十分讶异,胡夫人便猜出,方才凌霄霄委屈的,便正是这件事了。
凌霄霄放要出言,胡夫人便将她拉到了身后,不叫她说话。
她不在,凌霄霄要与这些浑人交道。可她在,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自己的女儿,就连说话都不行。
“回去告诉你们知府,她不去,就说我说的。”
媒婆上下打量了一番胡夫人,见胡夫人穿着贵则贵矣,可看着素淡,不像是什么特别贵胄之人的内眷,可自己还是不好得罪,便堆笑道:“咱们眼拙,不知这位夫人是?”
胡夫人不屑道:“你不必来打探我,我只告诉你,霄.....喜仙不想去,叫你们知府远远的去,别来烦她。”
媒婆没想到会有这么棘手的人出现,可知府给了她十两银子,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她今日要是被绊住了,不好跟知府交代不说,也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媒婆在心里暗暗思忖了起来。
寻常富贵人家的夫人,出门在外都会穿得尽可能显赫些,否则何以显摆自己的身份?看眼前这位,打扮上显然是自己家世的极致显示了。再者,若真是贵无匹敌的夫人,怎么会自己出门买货?
许是凌霄霄做了这么久生意,也认识了些贵太太。这太太与凌霄霄格外要好些,才打肿脸充胖子来这里吆五喝六吧。
媒婆想定了之后,对胡夫人皮笑肉不笑道:“好吧。不知这位夫人家在哪里,与喜仙小娘子是什么关系,可我还是好心提醒夫人一句,我的雇主可是扬州城的知府,来日入了京,官拜三品也不是不可能的,你得罪我不要紧,可不能得罪知府大人啊。”
胡夫人冷哼一声,也懒得多与她废话:“你们知府在哪?我倒要看看,官威这么大,到底是何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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