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微澜》第三百一十七章 江宁城外

    俾斯麦之所以执着于想解决太平天国，源自德国和清国之间的交易。
    清国为了获得德国的支持，在原有五口通商的基础上，承诺放大对德国资本和商人的许可范围；同时，对德国军事援助和军事顾问照单全收。从某些角度上，德国与清国的关系，就像英国与奥斯曼土耳其的关系。俾斯麦也希望能够在远东给英国来一场经贸层面的“克里米亚战争”。
    既然攻打江宁是符合清国利益的，那就该让清国朝廷知道，顺便获得一些支持。俾斯麦随即向朝廷、两江总督秘密通报了他即将进攻江宁的消息。咸丰帝立即命兵部侍郎曾国藩、湖北巡抚胡林翼部配合。
    曾国藩因收复武昌而被拔擢为兵部侍郎，但没高兴两天，就得而复失，这会儿正困守南昌发愁。忽听得有只德国部队将进攻江宁，曾国藩喜出望外，立即与胡林翼率军北上与德国人汇合。
    几天后，曾、胡二人抵达镇江。在渡河前往扬州之前，胡林翼长江沿岸策马登山，瞻眺形势。想到即将对太平军大本营天京发动进攻，他充满豪情的对一旁的曾国藩说：
    “此处俯视江宁，如在釜底，贼不足平也！”
    当他策马下山，驰至江畔，猛然看见江中一艘德国蒸汽战舰，鼓轮逆流而上，飞快游弋，旁边的清国战舰如同玩具一般纷纷让道。胡林翼忧心洋人势力，立即变色不语，勒马回营途中忽大口呕血，几乎坠马。此后每当有人与胡林翼谈起洋人洋务，他总是摇手闭目，神情黯然，叹称：
    “此非吾辈所能知也……”
    胡林翼推功让能、调和诸将之力甚强。此前，胡林翼升为湖北巡抚，极力笼络时任湖广总督的满官官文，其母收官文之妾为义女，又处处让利给官文，所以胡林翼所言，官文无不言听计从，为湖北境内举兵平叛奠定良好基础，史载“林翼威望日起，官文自知不及，思假以为重，林翼益推诚相结纳，于是吏治、财政、军事悉听林翼主持，官文画诺而已。不数年，足食足兵，东南大局，隐然以湖北为之枢。”曾国藩也曾评价道：“林翼坚持之力，调和诸将之功，综核之才，皆臣所不逮，而尤服其进德之猛。”
    俩人率军随后抵达扬州，与俾斯麦会面。俾斯麦的军队军事指挥官是埃德温·冯·曼特菲尔，出身于德累斯顿高级法官家庭的上校。他为人和蔼但性格坚毅，谢绾预计在远东的军事行动会遇到很多人事上的纠葛，也会遇到很多突发的困难，需要他这样好脾气但有原则的军人来处理，所以提名他来协助俾斯麦。
    此时两军合计有三万余人，比起江宁城中的六万余军队来说还是处于弱势。但此时江宁城中缺乏将领，军心不稳，其余太平军分布在河南、河北、安徽、湖北境内，急切之间无法救援江宁，正是一举攻破太平军“天京”的好机会。
    曾国藩与胡林翼提出几种策略，希望诱敌出战，在野战中发挥德军火器优势。俾斯麦听言，看了曼特菲尔一眼，示意他发表一下意见。
    曼特菲尔皱了下眉头，道，
    “我们之前与南洋军讨论过太平军的战法。他们比起清军……对不起，恕我直言，比起清军就是作战意志更坚定，另外会裹挟民众。或许有一些偷袭的战术，但我认为，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作战方式……”
    曾国藩听了老大不高兴。毕竟他在湖北、安徽与太平军打了近两年，互有胜负，其间甚至在靖港水战中被太平军石祥祯部击败后几欲投水自尽，被部下所救才留了条命。如今曼特菲尔如此轻视太平军，还直言清军作战意志不坚定，无异于啪啪打他的脸。
    于是他“哼”了一声，抒发不满。
    曼特菲尔也察觉到曾国藩不高兴，只好苦笑着摇摇头，接着说，
    “要不这样吧，明天我军以战舰炮轰江宁港炮台，贵军与我陆军协同掩护，先试试敌军的虚实，再做打算。”
    几人随即安排军队部署不提。
    俾斯麦带来的军队仅有千余人，加上从闽浙总督那边骗来的军队也不足万人，若是巷战不见得能占多少便宜。但是他带来的三艘蒸汽战舰、舰载的克虏伯C32VIII型舰载炮，以及VII型攻城炮却是在欧洲也少有匹敌。
    次日，三艘蒸汽战舰加上数艘风帆战舰，缓缓驶向江宁港。进入太平军防区后，太平军示警无效，开始派出战船攻击德军舰队，岸上的火炮也开了火。德军舰队遭到攻击后，停下来开炮还击，船舷旁也架起机枪，防止太平军跳帮。不过太平军战船终究没能靠近德军战舰，几番轰鸣之后，江中和岸上就不再有动静。
    在岸上曾国藩此前见识过舰载炮的威力，但实战中还是第一次看到，颇为吃惊，胡林翼更是目瞪口呆。旗舰上曼特菲尔看了岸边几眼，平静的让舰队继续前进。
    接近中午时分，江宁港炮台出现在德军舰队的射程范围内。
    看到德军舰队在距离炮台还有近三、四里的地方就停船，联军陆军也停了下来。曾国藩和胡林翼以为是临时有什么事情，一边派出传令兵了解情况，一边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想看看德军舰队在干什么。
    德军舰队排开战列线，将炮口指向江宁港。
    胡林翼有点吃惊的说，
    “这就要开炮？”
    曾国藩紧锁眉头，他直觉德国舰队这正是要开始攻击。
    果然，在安静了片刻之后，排成战列线的德军舰队突然一起开火，炮弹密集的飞向江宁港。此前在对战太平军防卫部队时，德国舰队根本没尽全力，此时才显示出真正的实力。
    只是一轮炮击，砖石结构的江宁港炮台就被炸塌了一大半，几轮炮击之后，不仅炮台成了一堆废墟，就连附近的江宁城墙也塌了一大截，江面上还没来得及出战的战船更是被炸得七零八落，残骸挡着航道使其他战船也成了摆设。太平军守军大乱，船上的士兵纷纷跳水逃生，岸上的士兵也发了疯似的往城里逃。
    曾国藩、胡林翼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时传令兵回报称德军请两位将军准备战斗，曾、胡二人才慌忙命令部队摆开战斗阵型。
    此时在曽胡两军前方的是德军的八千军队，在指挥官的命令下，组成两百余以机枪为核心的战斗单元，沿江散开。
    不多久，太平军陆军果然冲了出来，一眼望去密密麻麻不可计数。被太平军打出心理阴影的曾胡二人颇有些紧张，但前方德军却纹丝不动。只稍等了一会儿，只听德军指挥官一声令下，近百门野战炮开火，将阵线前方七八百米的地方打出方圆数百米浓密的扬尘。
    少顷，太平军从烟尘中冲了出来，但人数已经少了一大半。不管射程够不够，被打懵了的太平军火枪手开始举枪还击，德军指挥官又是一声令下，四下里出现令人恐惧的密集机枪发射声。
    这回没有烟尘小多了，曾胡二人看到剩下的那些太平军像布口袋一样瞬间被打飞，几乎无人可以冲到能够还击的位置。
    很快战场上就没有能够站着的太平军，估计太平军后阵已经撤退。
    胡林翼说话都结巴了，他一把握住曾国藩的手，拽了几下道，
    “伯……伯涵，幸好他……他们跟我们是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