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微澜》第三百零二章 与俾斯麦的会面

    不仅威廉一世措手不及，谢绾也措手不及。腓特烈三世作为军方公推的摄政王，在短期内极大提高了普鲁士军队的凝聚力，使柏林重新掌握了战争的主动。
    此时再想动摇普鲁士军队是不可能了。这就让莱茵煞费苦心推出的卡尔一世成了尴尬的存在。一时间，谢绾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位半死不活的国王，更不知道该怎么把战争继续下去。
    随后的一段时间，向来狡兔三窟的他开始做最坏打算，甚至私下组织了一些反战派的官僚和将领研究如何投降才能避免巨大损失。
    这一日，一位来自普鲁士的访客上门。谢绾听到他的名字后，立即把他请到内室相见。
    “执政阁下，您能接见我，使我万分荣幸。”
    “不必客套了，俾斯麦先生。”谢绾拉着俾斯麦的胳膊肘，请他坐下，熟的就像老朋友。
    俾斯麦有点懵，他想过这位莱茵执政的各种态度，唯独没想到这种热情。不过他是个很外向的人，短暂不适应之后也并不推让，顺势就坐了下来。
    谢绾走到酒柜边，也没问，直接就拧开黑森林啤酒桶，倒满两个一升容量的杯子后加上冰。
    俾斯麦看着谢绾忙活的背影，突然问，
    “执政阁下难道一点都不为目前的战事担忧？”
    谢绾没回头，稍微顿了下回答道，
    “战争不是我挑起的，会有人去解决它。”
    俾斯麦追问道，
    “那冯·施泰因梅茨将军的部队，还有华沙工业园呢？”
    谢绾转身，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端着两杯啤酒走俾斯麦面前，递给他一杯，说了一句
    “Prost！”然后自顾自喝了起来。
    俾斯麦少年时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随时牵着一只大狼狗，又好勇斗狠，更少不了纵情豪饮。他看谢绾像个乡下农夫一样喝啤酒，有些吃惊，但很快被谢绾的情绪感染，也大口喝了起来。
    俩人喝光了自己杯子里啤酒，都面色红润。谢绾这才说道，
    “年轻人，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才会知道，除了酒和马，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俾斯麦此前听说的谢绾，是个诡计多端又怯懦的老官僚，没想到见面之后感觉完全不同，倒像是个豪爽的老将军。他迟疑了下，说道，
    “我这次来，本来以为您会很焦虑……”
    谢绾趁着酒意，大大的摇了摇脑袋，
    “这才多大点儿事儿。……说说吧，有什么我可以为你做的？”
    这下倒把俾斯麦问住了。
    他因为特务行动失败被普鲁士司法部问责。虽然在威廉一世的请求下被赦免，但此时已经被撸掉了所有职务，并且被贵族们敌视，在普鲁士待不下去，只好暂时离开。不过即使遭遇如此打击，他也从未想过放弃，随时都在筹谋回到德意志政治舞台中央。
    所以他首站便来到了莱茵。虽然目前的战争双方名义上是自由德意志和普鲁士，但实际上就是莱茵和普鲁士之战。俾斯麦自信对莱茵和普鲁士目前的境况都非常了解，觉得有办法调停莱、普之间的战争——这无疑是他卷土重来的捷径。
    来之前俾斯麦构思好了各种话术，核心手段就是想拿谢绾的焦虑做文章，咬莱茵一大口。但此时却发现谢绾跟没事儿人似的，反而问他有什么需求。
    卡壳了好一会儿，俾斯麦才说道，
    “我有办法让莱茵和普鲁士停战，这样莱茵就不必担心几万军队孤立无援，也不必担心面对普鲁士十七万雄兵。”
    谢绾心里一阵激动。
    其实当听到俾斯麦来访时，谢绾就喜不自胜了。俾斯麦掌握许多莱茵情报机构不掌握的信息，而且曾是威廉一世核心决策顾问，对普鲁士的弱点知之甚多。
    但谢绾也深知俾斯麦此人对普鲁士的忠心，明白他此来多半是准备拿莱茵他东山再起的垫脚石。
    所以谢绾决不能让俾斯麦掌握谈话的主动权，以免被他牵着鼻子走，失去谈判的筹码。不过谢绾能打的牌很少，只好依靠演技和酒尽量破坏俾斯麦脑子里的套路，走一步看一步。
    俾斯麦毕竟只有三十五岁，下层贵族出身的他，在潜意识中还是对年长他二十岁的大贵族有些敬畏，加上谢绾的言行与此前了解的完全不同，难免动摇他的信心。所以此时俾斯麦放弃了早前想套路谢绾的心思，坦率的拿出了自己的筹码。
    谢绾脸上依然维持着酒后大大咧咧的笑容，不回应俾斯麦，而是径直走到酒桶旁边，又倒满两杯，塞了一杯到俾斯麦手里，说道，
    “那些事，你稍后跟我的官员们去沟通吧。知道我为什么欣赏你吗？嘿嘿……嘿嘿……我听说你跟人决斗过二十七次，为了凑老婆本儿赌输了所有的彩礼钱，老婆都跑了。真他娘的是个狠人！”
    然后又咕咚咕咚开喝。俾斯麦听谢绾揭他老底，不免有些难堪，也端起杯子喝酒掩饰尴尬。谢绾灌下一大口后，拍拍他肩膀，
    “老弟，老哥我也是性情中人，当年法国人八万大军攻打莱茵，我就是不投降，硬是带着三千莱茵军夜袭科隆、四渡鲁尔河，抢下波恩，抓了一堆法国高官，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谢绾在普鲁士贵族中的口碑并不好，这些露脸的事也没人替他宣扬，俾斯麦也是头一次听说，更觉得他是个不在乎胜败生死的老兵。谢绾就这么昏天黑的边喝酒边胡扯，把俾斯麦弄得晕头转向，酒酣耳热中，俾斯麦已经相信谢绾是真不在乎莱茵跟普鲁士的战争问题，还脑补着，没准儿这种民选元首就是情绪化而缺乏责任感，不如国王热爱国家。
    眼见着谢绾一直推脱，就是不说停战的事，俾斯麦稳不住了——谢绾掌握着莱茵一方和谈的决定权，没他点头进行不下去。好不容易等谢绾吹完牛逼，俾斯麦抓紧时间说，
    “执政阁下，调停莱茵、普鲁士之事我认为只能跟您直接沟通，您还是听我说说吧。”
    谢绾这才安静下来，醉眼朦胧的看着俾斯麦，示意他说。俾斯麦也喝了不少，说话有点打结，
    “只要您能答应，让卡尔一世退位，恢复普鲁士统一，我就有办法让普鲁士与莱茵停火。”
    听这话，谢绾估计俾斯麦已经把讨价还价的过程省去了，直接报了个底价。但这还不是谢绾想探的底，他仿佛呓语的说了一句，
    “这些事，都说了你去跟我的官员们聊。除非……除非……除非是普鲁士加入德意志联邦这么大的事，否则都不用跟我谈……”
    俾斯麦犹豫了下，说，
    “那也不是不行……”
    谢绾一下子来了精神，一把抓住俾斯麦的胳膊，
    “小伙子，就这个条件，我答应你。另外如果普鲁士不要你，你就来我莱茵，别的不敢说，给你个部长是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