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微澜》第二百九十章 褪不去的伤疤

    卡尔亲王比威廉一世小四岁,比他们的大哥特烈·威廉四世小六岁,比他们的五弟腓特烈·阿尔布雷希特大八岁。可能因为年龄接近,俩人的关系从小就很亲密。在大哥腓与二哥威廉一世发生冲突时,总是站在二哥一边,前文中这种站队也曾波及过谢绾。
    大哥死后,卡尔亲王虽然也很质疑其死因,但最终还是坚定的站在二哥一边。在腓特烈·威廉三世去世、五弟闹出丑闻之后——他和妻子,当今荷兰国王的妹妹离了婚,跟妻子的侍女搞上了——卡尔亲王就成为国王在王族和大贵族中的无可替代的支持者。
    在如今的普鲁士,如果说还有人能够影响自负的威廉一世,恐怕也只有这位亲王。
    从德意志联邦成立以来,谢绾就再也没能见到过威廉一世,莱茵和普鲁士之间的直接沟通只能到贸易代表、内阁中层官员级别。抓到了卡尔亲王,也就是抓到了这样一根管道。这也是谢绾急着去前线的原因——与卡尔亲王的沟通,很大程度上就是与威廉一世的沟通。
    不过谢绾在“病中”的状态还是要继续保持,他只能秘密前往。
    当天,谢绾私人拿了二十万英镑,约合四十六万马克给内阁,让内阁打了个收条。首相希尔德布兰特和总参谋长毛奇正在发愁战争费用,突然得到这笔巨款很是惊喜。要知道英国万里迢迢打清国也不过只花了十几万英镑。
    另外谢绾还要求克虏伯加紧补充枪炮弹药,并且以成本价跟内阁结算。
    临行前,谢绾对感激涕零的二人嘱托道,
    “既然已经开打,不管战局如何,都一定要拖下去,战而胜之固然好,但如果战事不利,坚持是战场外的胜利方式。内阁要开足马力宣传我们的正义性,财物上我会尽全力支持内阁。另外在停战前,不要透露我的行踪。”
    俩人点头称是。这场战争已经是准现代战争,打的就是国力和内部支持,谁先扛不住谁就认输。美国在朝鲜、越南就是这样输的。
    交待完毕,谢绾动身前往莱比锡。
    在莱比锡,谢绾只会见了施泰因梅茨一人,略微沟通了下战事,便让他安排与卡尔亲王的会面。
    卡尔亲王被软禁在一栋郊外的别墅。施泰因梅茨临时调走了守卫和佣人,换成了谢绾带来的人。
    谢绾走进卡尔亲王的客厅,脱下帽子和外套,环视四周。这时一位俊朗的白发中年人走了出来。
    卡尔亲王年轻时被称为“欧洲最英俊的王子”,长相是颇为出众的。白人老了之后长相变化很大,但谢绾与其虽然二十多年未见,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殿下久违了!”
    谢绾几步上前,还是向当年一样向他鞠躬。
    卡尔亲王见过的华人不多,何况成年后华人的面貌变化不大,他也只愣了一下,便认出了谢绾。然后满脸惊喜,继而又板起脸。
    “伯爵阁下,您这是来当面嘲弄我吗?”
    谢绾满脸堆笑,
    “殿下,我们也算一起长大的,闹到如今兵戎相见,实在不应该。我此来是给您道歉的。”
    “道歉?”卡尔亲王本能的回应道,“莱茵对普鲁士挑起了战争,您跟我个人道歉有什么用?!”
    “我本意是坚决不想打仗的,只能抱病离席。无奈德联邦希望尽快统一,何况他们也只是说谈判解决,谁知道您兄长这样就开战。”
    卡尔亲王只“哼”了一声没说话。
    谢绾见他对自己并没有太大怨恨,知道自己借病脱身起了点作用。然后他自顾自的说起了当年的许多旧事。
    尤其是鲁尔经济区时代,谢绾和威廉一世同甘共苦,卡尔亲王彼时也经常参与其中,共同应对了很多麻烦,很有些战友情谊。
    说到动情处,谢绾自己也忍不住眼噙热泪,用手轻拭了一下。
    卡尔亲王是个感性的人,他虽板着脸不吱声,却也为之动容。他看了谢绾一眼,然后走到酒柜前,问谢绾,
    “你们莱茵人也真没礼貌,只有这些劣质酒。你喝什么?”
    谢绾听他把“您”换成了“你”,知道感情攻势奏效了,连忙说,
    “黑森林,谢谢。”
    黑森林是一种没什名气,产自柏林南部黑森林地区的啤酒,但胜在劲儿大。当年谢绾、威廉一世和卡尔亲王喜欢在私下场合喝它。
    俩人端着酒杯碰了一下。
    谢绾见时机差不多,就顺着自己的怀旧话题,说到了腓特烈·威廉四世。他装作感慨的说,
    “如果腓特烈没离世,今年也该五十三了。”
    卡尔亲王脸色一怔,喃喃的说,
    “是啊。”
    谢绾故意沉默了下来。其实腓特烈·威廉四世之死的真相是被前国王腓特烈·威廉三世压住不让查的,他到死也只是怀疑威廉一世,并没有证据。所以这事对外一直是个谜。
    卡尔亲王知道当时谢绾是亲历者,还为此背锅逃亡了一段时间。他忍不住问谢绾怎么看凶手是谁这个问题。
    谢绾低下头轻声说,
    “我不敢说。”
    卡尔亲王放下酒杯,
    “时过境迁,有什么不敢说的?”
    谢绾假装内心挣扎了半天,说道,
    “其实……是……路德维希。”
    听此言,卡尔亲王勃然大怒,
    “你有什么证据?!……我知道了,你这次来就是挑拨我和兄长关系的。你可以走了,不要再来。”
    谢绾见感情攻势失灵了,便索性从兜里摸出鼓鼓囊囊一个信封放在桌上,然后鞠躬道,
    “德意志统一和宪政势不可挡,时代洪流之下,我们都只是棋子而已。但路德维希仍然以专制君主自居,他这不是爱普鲁士,反而会害了这个国家。
    在战场上你也看见了,普鲁士的武器和战术都是落后的,无论输赢,战争会给普鲁士造成巨大损失,给英法俄以可趁之机。
    何况莱茵和德联邦的财力物力民心都远超普鲁士,战争潜力不可同日而语,就算普鲁士能在局部打一两场胜仗,但如果拖成旷日持久的战争,你们没有胜算……”
    卡尔亲王知道谢绾说的是实话,但他终归不能放下普鲁士人和军人傲气。谢绾拍了拍桌上的信封,
    “这里是当年你大哥遇刺时我的一些旁证。直接证据我估计路德维希也都销毁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和你而不是他,开始和平谈判。”
    说完谢绾告退。
    他知道,前后两任国王都拼命掩盖腓特烈·威廉四世遇刺的真相,试图对外展示出王室的完美形象。但这是一个普鲁士王室褪不去的伤疤,只待有人去挑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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