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前太阳系》第二百二十一章 二美遇险

    她丝毫不在意自己对肉袋子的愤恨带有十分明显的逻辑错误。
    简单说,就是根本说不通。
    因为她视之为朋友的印娜娜、辑仲雄、伯辂、吉尔吉乌、库姆、斗勃等驳魂战士,一心想救的阿芙洛、雅娜,还有黑萝卜、贝丽仙萝卜、腓尼小萝卜,甚而至亲至爱的白萝卜大叔等,全他妈是肉袋子,就没一个能例外的。
    然而,她才不管呢。
    她越骂越带劲,骂得越凶,就越斗志昂扬,忽然一个劈叉,飞快地从一个大块头的双腿间插出去,顺手掏出磁能手炮反手一枪,看都不看一眼。
    这大块头来得十分突然,双枪连射,满以为能将她脑袋打开花,万想不到她一个劈叉,身子刹那间矮了大半截,轻轻巧巧避过,自己脑袋开花。
    她哼了声,轻轻一笑。
    孰料轰地一声响,火光骤闪,夹带夺命的尖啸声,向她飞炸而来。
    她一打之后,纤细的腰身仿佛柔若无骨,一个一百八十度平平后仰,堪堪避开迎面射来的火箭弹,手中通用机枪不停,哒哒哒。爆炸声中,手炮往枪套上一插,单手一撑,成劈叉形状的身子直直地凭空拔起,半空中做了个十分优美的高难度体操旋转动作。
    她刚弹起来,几颗手雷就滚到,紧接着一道急闪的激光射到地面,激起噗噗的光流闪耀,电光石火间连续几个高难动作使出,又巧又险地避开。
    当哒哒哒的机枪声再次响起时,就是机器骨架的碎裂声在伴奏。
    这声音她听着格外舒坦。
    她一手通用机枪,一手豪酷机步枪,或双枪齐射,或前后、左右分射,或交叉射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着着争先,分秒也不闲着,每一枪、每一梭子打出去,又快又准,没一次打偏过。
    一盒弹打完,腰身运力往弹带上一鼓,崩断纽扣,直接弹出弹盒,看准了挥枪一扣,双枪再一碰,直接换弹匣,前后两秒,连手都不用,这等快极准极的超高难度凌空换弹动作,也只有她这种HNK2.7版的佼佼者,才做得出来。
    她以绝快的速度往前疾冲,不时灵活地飞身闪避,或从洞壁踏过,或借梁柱腾开,单手一撑,蹦跳好几米高,双腿一蹬,一溜烟如飞而去……
    人类需花很长时间勤学苦练才能掌握的高超本领,她十分轻松地就能施展出来,还有好些人类根本做不到,速度、力量、技巧、敏捷性,在在上佳。
    她精通十二种语言,会六十多种技术,能做几百种美食,只为了让肉袋子满意,但全他妈用不着,连几个子儿也挣不到,点缀门面都嫌多余。
    人类就是猪脑,总喜欢花里胡哨,尽整些没名堂的事,到头来还是实打实的格斗术和作战技巧管用,她边冲边想,轻轻一笑,又骂起HNK3.6版来。
    愤世嫉俗加深仇大恨,让她将很多品种的仿生人和人类统统骂了个遍。
    冲过一条通道,迎面又见一队逃命的肉袋子,她大骂声,闪身躲到一堵铁墙后,心里默数一、二、三,不待这队民众逃完,飞身跳上通道对面的侧壁,一路急奔一路急射,将紧追而来的机器人杀了个通吃,救下好几千人,却仍肉袋子、肉袋子地骂个不停。
    她对人类有一种近乎天然的爱恨交加的情感,不知是系统的哪个地方出了故障,还是设计时就如此,反正就是他妈的搞不清、弄不明,非骂不可。
    因为她把救人类当成了家常便饭。
    有时候,她也想,会不会是习惯成自然了,搞得自己十分贱,得改改才行,干嘛非得要救?然而既成习惯,便构成了系统的无意识程序指令,改不过来,想想挺憋气,也只好将就。
    她终究不是人类战士,没有必须要救人的责任和义务,却还是力所能及地救了,只是没全力以赴而已,这是她作为仿生人,因缺少自主意识的天然缺陷,要怪也只能怪人类自己。
    人类当然给包括她在内的仿生人、机器人设置了保护人类的程序,但这程序又似乎没那么管用。否则,也不会有Data和全体机器人的集体反叛。
    她没反叛,为救心爱的朋友,还顺便救救肉袋子,已经很不错了。
    通用机枪、豪酷机步枪、手雷、手炮轮换着用,一路杀不停,她终于望见野战医院,却一跺脚,暗暗叫苦,因见斜刺里大队机器战士列队奔来。
    她刚好撞上。
    这些身经百战的机器战士可不是武装机器人,或脑中装个计算机还加机械骨骼的半成品能比,综合战力大大超过人类战士,相距既近,无处闪避。
    她狠狠地骂了声,咬牙硬上,径直走过去,发现对方在扫描她。
    她不管这些,先下手为强,直接开枪,可机器战士有先进而坚硬的防护装甲,哪有那么容易击毁?数串电磁弹打过去,砰砰砰响,接连洞穿十几台,却只见两三台随着枪声倒下。
    几台机器战士挺身向她扑来。
    她毫不畏惧地冲上去,一顿拳打脚踢,轻灵地纵跃闪避,冷不丁一拳重重砸来,跟着又一拳,再一拳,俊美的人造脸面深深凹陷下去,痛彻心肺。
    她软软倒下,眼前金星乱冒,无力地骂了声:“我靠!加强版……”
    阿芙洛和雅娜卷缩着柔弱的身子,躲在一间黑暗的屋里,可怜的要命。
    当屠杀的枪声响起时,她俩很快在惊恐中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手忙脚乱地跟着其他人跑,一到医院大门口,就见外面的人一窝蜂地逃,哭叫声不断。
    几名医护人员刚冲出去,就被撞倒在地,踩得头破血流,很快没声音。
    转眼间,屠杀的子弹射到门上。
    她俩和其他医护人员赶紧往回跑。
    经过值班室时,隔着玻璃窗户见里面空荡荡,二人以为没人,急奔过去,便要敲门躲进去,却被里面几个凶巴巴的声音吼开,原来已藏得有人。
    好几个人藏在桌下、柜子里。
    值班室里面办公桌椅多,躲在里面很安全,不仔细看发现不了,但人一多,肯定就易暴露,所以里面的人不想再有人进去,直接把门锁死了。
    二美赶紧再去其他房间,发现里面也有人,也都把门锁了,不让进。
    阿芙洛是野战医院院长,对大家一向很好,也很受人尊重,但这时为了活命,很多人各顾各的,甚至还有人不惜撕下脸皮,毫不留情地赶她们走。
    她没想到这些平时看着友善的人,会突然变得如此凉薄,急得流泪。
    里面没地方躲,二美吓得晕头转向,傻乎乎地掉头又往外跑。
    就在这片刻间,很多房门已锁上了,一间也进不去,都嫌二美是累赘。
    治疗室的门倒是大开着,里面十分宽敞,也没人阻止,因为躺着几十号无人照看的重伤兵,最主要的是治疗室离大门较近,只有傻瓜才会藏里面。
    这两个十分美丽的女人之前一直被人宠着,习惯了被呵护、保护,从未身陷过如此恐怖而又可怕的屠杀境地中,孤立无援下,哇地大哭起来。
    屠杀的枪声越来越猛烈,追杀的脚步骤然逼近,大门轰然倒塌。
    生死关头,二美别无去路,六神无主又慌里慌张地跑进治疗室。
    伤兵们平静而麻木地躺在病床上,睁眼看着这两个又美又傻的女人。
    二美一进去,就不知道该躲哪里,慌乱中可怜兮兮地往床下钻。
    一个声音有气无力地骂道:“滚去里面躲,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不知是哪个伤兵在骂,二美想都来不及想,赶紧跑进里间。
    刚关上门,就听外面枪炮声大响,轰轰轰!接着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号哭声,然后又是一阵嘭嘭嘭,很多大铁柜子和桌椅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不久,枪声胡乱地响,沉重的金属踩踏声跟着响起,直奔治疗室而来。
    小屋只有一道门,只要门被踢开,她二人就会被屠杀的子弹打成蜂窝。
    这一刻,二美吓傻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雅娜忽然灵机一动,将存放在小屋中的电子设备、仪器全打开,寄望于万一的机会:机器人不开枪,先扫描观察,受电磁信号干扰,没发现她们。
    问题是机器人怎会按她意思做?
    一队武装机器人扫描到治疗室里有好多伤兵,扫射、速射、点射,子弹飞泻,还扔手雷连炸,轰轰轰、嘭嘭嘭、啪啪啪、哗哗哗,啊啊啊……
    爆炸声、射击声、倾倒声、惨叫声全混在一起,响了好一阵子。
    偏偏二美的听力很好,听得清清楚楚,一声不漏,吓得魂飞魄散。
    许久,杀声止歇,屠杀者听到惊叫声,大步奔向旁边的一间病房。
    又是一阵凶猛的杀声响起,接着再响起,一间间病房地响起。
    二美惊魂未定,发现自己还活着,互视一眼,都想说一句话:“那个骂我们的伤兵是在救我们……”可这话不敢说出口,因为怕比蚊蝇还小的声音也会被外面听到,真正胆小如鼠。
    泪水流的一塌糊涂。
    然而老天不因她们廉价的泪水多,就同情她们,让她们可怜地活下去。
    危险随时发生。
    又一队武装机器人闯入医院,很快来到治疗室,砰砰砰,乱枪齐射。
    射过之后,它们进来检查,见治疗室里病床、箱柜东倒西歪,地上躺着几十具血肉模糊满是弹孔的尸体,血溅得到处都是,便启动红外扫描。
    这一扫,卿卿性命休矣。
    扫描受到房间里面打开的设备、仪器所释放出来的电磁干扰,没热成像,但机器人何等一丝不苟,一台走过来,一步步靠近,电子眼不停地扫描。
    它只差一步踢开里间的房门,却没踢,因为距离如此近,仍没热成像。
    它相信里面没人,转身走了。
    此时,二美正躲在一台激光透视仪后面,只要对方踢开门,就能发现。
    但透视仪开启后产生了电磁场,实现了小范围的电磁场屏蔽,屏蔽范围恰好覆盖了二美,机器人的电子眼虽能透视墙内物体,却无法穿透屏蔽场,只扫描到一台台热成像仪器、设备。
    它相信自己的高科技电子眼,所以走了,连向门里放一枪都觉得多余。
    生死一刻,二美如果不是灵机一动躲到激光透视仪后面,小命就没了。
    这灵机一动的主意,是雅娜出的,不是因她本就聪明点子多,也不是因对机器人性能有多了解,能料敌机先,纯粹是躲在墙角又冷又怕,临时起意躲到暖烘烘的激光透视仪后面。
    就这么误打误撞,便捡回来两条卿卿小命,说老天爷眷顾也行。
    很快,屠杀的枪声再起,可怜的惨号不断,救死扶伤的医院血肉横飞。
    枪声一直在响,惨号一直不停,二美躲在角落,也一直不敢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枪声渐渐稀落,惨叫声也没了,归丘城内变得死寂。
    死寂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这冷寒而又腐臭的气息幽幽地飘进小屋里,她俩闻到了,本已有些平静的心,又慌乱、害怕、恐惧起来,彼此对视一眼,又不住颤抖、抽泣,上下牙不受控制地碰一起,咯咯咯响。
    从屠杀开始到现在,二美连话都不敢说一句,实在是怕极了。
    这屠杀来得太突然,也太无情。
    冠盖城沦陷以后,寇斯返回火星主持贝丽仙国的政务,赫娅也离开金星随同前往,却因寇斯好色,不肯和他结婚,也不愿入住王宫,而另居别处。
    这样,只有二美还留在金星。
    她二人在温室中长大,从小就受到良好教育,不但美丽、优雅、善良,而且很有爱心,又是切夫媞着力培养之人,自然受人百般呵护、宠爱,加之涉世不深,不免有些天真烂漫。
    切夫媞瞧在眼里,暗暗心忧。
    二美为替她争光,想留在金星多做些事,她也想让她们经受些磨练,有利于成长,又想有印娜娜关照、保护,不会有生死之虞,便答应下来,不意遭遇Data反叛,以致深陷绝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重而整齐的步伐声从外面一阵阵地传来。
    这声音她二人曾听过好多次,知道是机器战士列队出征的脚步声,因而十分响亮,传得很远,生怕是来杀她们的,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紧随而来的,是坦克、战车驶过的轰隆声,感觉整个地面也在轰轰抖动,更怕得不得了……
    再后来,没声音了。
    不是真没声音,是她俩实在太困,在越来越麻木的恐惧中,睡着了。
    醒来后,仍是死寂,脑袋空空的,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跟着想起恐怖的屠杀,生死茫茫,命运未卜,又哭起来,却又不敢放声哭,只敢抽泣,生怕声音稍微大点,就引来凶手。
    哭着哭着,阿芙洛小声地说:“多亏他们救了……我……我们……”
    她说的是那些勇敢的伤兵,雅娜知道,心中感动,猛可里大哭起来。
    阿芙洛吓得赶紧捂住她嘴,连叫别哭,可自己也哭得稀里哗啦。
    “我……我……还没谈过恋爱呢,要死……死了,好……好可惜……”
    雅娜委屈地说,伤伤心心地抽泣。
    阿芙洛说声我也是,头埋在双腿间哭个不休,实在可怜得很。
    忽然,外面发出嘭嗵一声大响,似有什么重物砸下来,要不就是炮弹。
    二人乍闻之下,吓得花枝乱颤,张大了嘴合不拢,想哭也不敢哭了。
    过了好一会,外面再无动静,二人这才敢捂着小心脏,连连喘气。
    雅娜小心地点开手机,看时间显示,竟然过了三天,惊讶之极,忍不住大叫,赶紧捂住嘴。阿芙洛小声问:“怎……怎么一下就过……过三天了……”
    “一定是我们睡了很久……”雅娜想了想,说:“……我肚子好饿。”
    “你这一说,我也饿了。要不,我们去……去找……找点吃的?”
    想到要离开这安全的小屋出去找吃的,二美又深深地怕起来,互相来来回回地对视了好久,才鼓起天大的勇气,下了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决心。
    门极轻极轻地拉开一条缝,触目所及,全是断肢残骸和血,伤心惨目。
    二美只来得及看一眼,就吓得赶紧转头,小心脏嗵嗵跳,不敢再看。
    这小心脏跳的啊,比擂鼓还快,这酥胸起伏的啊,比惊涛还猛。
    两个可怜的美人背倚着门,呜呜呜地哭着,腿都软了,卷缩到地上。
    因为门外的景象太恐怖了!
    她们平时见多了尸体,特别是阿芙洛,还剖开身体做手术,也没怎么怕过,可此刻要面临的,不止可怕的死亡,还有更可怕的血肉横飞尸骸遍地。
    过了好久好久,二美才再次下定小小的决心,先出去看看情况。
    如果始终呆在看似安全的小屋里不出去,最终不是饿死,就是被杀死。
    出去,虽然求生的机会十分渺茫,但总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可以追寻。
    终于,她俩忐忑地、胆怯地、万分可怜地迈出了出门的一步。
    外面会有什么?
    冷冰冰的枪口,机器人冷酷无情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两个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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