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惊蛰大人已经调查到这一步了。”代号射声的男人声音刻意压得很低,“还是说大人是挖掘了前代三法司主官们留下的情报呢?”
“这我上哪知道……不过我说啊,我们一定要这个样子对话吗。”玛琳苦笑道,往右后方瞥了一眼。
“别往我这看!”男人小声但有力的驳斥道。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平江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公园,在一双背靠背的长椅上,两人成对角线背对坐着交谈,射声的手上还拿着掩饰用的报纸挡在脸前。
“跟特务接头似的,真是夸张。”玛琳翻了个白眼,抬头望天,洁白的云层正被逐渐落下的夕阳染成橘色。
——这一天过得……真够漫长的,从一大早到下午全是破事……算了,等下去吃点什么好了。
她随意地把手垫在脑后:“话说你不是会奇门遁甲吗?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用的那个。如果这么担心我们的对话被别人听到的话,直接再来一次不就完事了?”
射声沉默了片刻后咬牙切齿地回答:“你知不知道施展一次那个规模的奇门遁甲要用多少源石?你以为奇门遁甲是什么,大白菜吗?”
“哈,那让你煞费苦心准备的下马威全都白费了还真是抱歉啊。”玛琳嗤笑出声,接着漫不经心把话题带了回来,“的确,三法司的人把整个靖原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踏白营所说的证据。”
“他们自然找不到任何证据,因为那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男人闷声说道。
他大概是把报纸盖在嘴上,以防止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吧。
“可恨那暴君竟然认为陈述事实的大理寺卿不忠!之后踏白营的人又诬蔑把皇命透露出去的人是三法司内的属官!”
“哦?”玛琳微微眯起眼睛,放在椅背上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那么,把皇命透露给射声营的人是谁——可别跟我说不知道,你刚刚可是一口咬定踏白营是在污蔑三法司的。”
射声沉默了,玛琳也没有催促他,而是继续盯着天上的云朵。
“当时来到丁将军府上传讯的人是皇宫内的女官,更多的信息我现在还不能透露给你。”
——原来如此。皇室和近卫军的联姻这种事在哪个国家都一样呢。如果是从宫内传出消息出来给禁军的话,倒也说得开。
“好吧,那么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下一个问题:用弓箭刺杀皇帝的人,你有相关的情报吗?”
“的确,从一般的考虑方向来讲,能用弓箭刺杀皇帝的人也只能是射声营的人了。”射声苦笑了一下,“但是有一件事你要知道……就算是能开五石弓的丁泓将军本人,也无法用弓箭刺杀皇帝的。”
玛琳愣了一下,接着若有所思地认同道:“你说得没错。”
理由其实没什么复杂的,只不过是皇室的御用衣物都受到了法术的保护而已,在皇室的血脉作用下,炎国皇帝应该算是这世界上最安全的个人了。
定风加护、去疾避毒、冬暖夏凉……炎国的术士们就好像是附魔祝福不要钱一样给皇帝的衣物施加了一层又一层的法术。夸张点说,恐怕穿着龙袍的炎国皇帝能硬抗一个拿转轮铳的教宗骑士打光一个基数的弹药也没准。
相比之下在玛琳之前看过的作战录像里出现的那些防御法术,如铁质化什么的简直弱爆了好吗。
“寻常兵器与普通的源石技艺可没办法动皇帝分毫。”玛琳沉吟了起来,接着嘴角微微上扬,“那么,有斩龙之力的赤霄剑又如何呢?哦……所以刺杀了先帝的不是赤霄剑而是赤霄箭吗?”
“也许吧,不过那也跟射声营没什么关系了。”射声站起身来,“有人来了,下次再交换情报……还有,我们不能见惊蛰大人一面吗?”
“不必着急,时机到了自然会让你们见面的,如果说你能够让丁捷一个人来的话,也不是不行。”
“很遗憾,我对你的信任程度还没到这一步,魔族。”射声压低帽檐,用余光扫了玛琳一眼,这般说了。
对此,她咧开嘴,笑着回答道:“真巧,我这边也没有信任你们到那一步来着,老蜥蜴——呿,跑得倒是挺快的。”
男人已经消失了,连个影子都没留给她。她无奈的摇摇头,从长椅上站起来,用手指掸了掸自己衣服上的灰尘,接着又伸了个懒腰——唯独没有管已经站在她面前几米处的几个人。
不过那几个人也没有管玛琳的动作,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等她而已。
“所以,几位找我又有何贵干?”活动完筋骨的玛琳抬起头,看着眼前一直在玩深沉的几个炎国术士。
“主欲见君,请从我行。”为首的那个男人说道,语气平静的完全想不到就在昨天晚上这人刚被他们邀请的对象打了一顿来着。
“今天没戴斗笠啊。”玛琳微微挑眉,脸上的笑容让人看不出她的本心,“我昨晚不是说如果有事找我的话就白天早点来吗?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可是一点也不早啊。更不用说你们这样也一点也不正式——喂,我只是说着玩的,别这样。”
四个人的反应属实让玛琳感到出乎意料:他们跪伏在地,对她行了炎国最正式的礼节。
“昨夜多有冒犯,惟望海涵。”
“你们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说人话。”玛琳叹了口气,“话说回来我要是不跟你们走,你们是打算就这么一直跪着,还是打算一路跟着我直到我改变想法?”
“非也。”
他们直起了上身,掏出小刀比在自己的脖子上。
“若难从命,则吾等死。”
“太夸张了喂。”玛琳只感觉自己的眼睛在跳,眼前几个人的行为已经超出她的常识概念了,“我只是拒绝了一个邀请而已,你们至于——”
他们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至于。
如果不是玛琳及时放出血蝴蝶拦在刀锋前面的话,这会她已经被溅了一身血了。从法术上回馈来的力道给出了这个毋庸置疑的答案。
“简直就是以命来要挟我。”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说,你们没有家人吗?不要随便舍弃生命好吧?”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玛琳。
——啊,这时候突然想起博士讲过的笑话了,“放开我,我还有家人”的那个。
事情陷入了比较麻烦的情况。
对方就算舍弃掉这四个祖家出身的术士也一定要见她,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她如果仍然选择拒绝的话,那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是邀请而是攻击了。主动和一个陌生势力撕破脸皮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尤其这是个能够随时舍弃四个祖家术士的势力,背后力量只会更可怕。
在脑子里整理了一遍思路之后,玛琳反而笑了起来:“虽说筵无好筵会无好会……不过也无所谓了,我就跟你们走这一趟吧。”
“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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