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欢交集》第一百五十八章 AA夫妻

    有次看新闻，一个50多岁的女士，忍受不了老公什么都要跟她AA制，儿女大了之后一气之下离婚，现在开着房车到处旅游去了。
    当时，陈新并不相信。
    “这事要发生在国外，再正常不过了，国外人倒是什么都要讲求个AA制，就算去父母家吃顿饭，都恨不能掏一半饭钱。发生在国内，好像跟我们国内的婚姻家庭模式，还有几千年老祖宗制定下的男人赚钱养家糊口这一老规矩颇为不合。”
    不过，看到权威媒体发布后，信了。
    陈新不仅信了，还遇到了一个同样的人。
    情绪发泄屋今天来了位女士，年龄50多岁的样子。
    女人穿着一件土黄色上衣，配条黑色的裤子，瓜子脸盘，脸色发黑，皮肤粗糙，头发随意胡乱绞在后脑袋，看起来有几分凌乱。
    女人进来之后，就问陈新：“这情绪发泄屋怎么个发泄法，收费高吗？”
    陈新把女人领着所有功能区转了一圈，介绍了不同功能、不同价格。”
    “行，那我就选这个最便宜的剪纸吧。”
    “好的，您稍等，我为您做好准备。”
    剪纸发泄功能区设置了一张大的长条桌，几把椅子，再配一把剪刀、一把尺子、一点剪纸、一支笔，就能开工了。
    陈新从仓库里取来剪纸、剪刀、笔和尺子，放到桌上，示意女人可以开始了。
    女人似乎很熟悉剪纸流程，拿着尺子首先丈量了需要的剪纸长度、宽度，然后拿起剪刀，从陈新拿出来的剪纸上裁剪出自己需要的剪纸大小，接着用笔双钩描绘出了剪纸模样，最后拿起剪刀，开始一丝不苟剪了起来。
    对剪纸，陈新并不熟悉，凑近了一看，女人勾画的是一幅双喜字。
    只见女人左弯右曲，上剪下裁，花了不到10分钟，一幅大红喜庆的双喜字就剪好了。
    “哇，您还真是心灵手巧呢，双喜字剪得又快又好。”
    女人放下剪刀，凝视着双喜字，原本愁眉苦脸的脸上，展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姑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剪这对喜字吗？因为自从我结婚以来，跟我老公之间的糟心事太多了，我要让这对喜字提醒我，生活除了悲，还有喜。”
    女人说完，又开始拿起笔，画了一只鸟，继续剪起来。
    不到20分钟，这只复杂的鸟儿也剪好了。
    女人再次注视着这只鸟儿，口中说了句陶渊明的诗句：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想不到您不仅剪纸技术了得，还如此富有诗情画意呢。”
    “姑娘，你别看我现在老气横秋，要知道，每一个苍老的灵魂背后，都曾经有一个鲜活的灵魂起舞过。想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如花似玉，父母手上的掌上明珠，这剪纸手艺，就是我外婆传给我妈妈，我妈妈传给我的。诗词歌画呢，就是我爸爸小时候天天逼着我背诵和描摹的。”
    说起小时候，女人眼中仿佛有天上闪烁的小星星，神情陶醉，整个人焕发着不一样的光芒。
    顺接着，女人又画了一条飞龙，画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龙鳞跃然纸上，龙须触手可摸，龙牙呼之欲出，龙眼似通人性，如果不是凑近，还真以为一条龙盘进了店里。
    这次，龙的工序比较复杂，女人左拐右弯、前剪后张、上剪下剪，花了快一个小时，才完成了龙的剪纸。
    “潜龙在渊，飞龙在天。我欲生而为龙，怎奈命运捉弄，最终落得成一条虫。”
    女人放下剪刀，似乎剪纸排泄情绪已够，默默地从双喜字摸起，一直摸到龙剪纸停住。
    “女士，方便问一下，您是为何如此烦闷吗？”
    女人僵住了正摸在龙剪纸上的手，开始敞开心扉，缓缓道来。
    女人名叫沈思月，年轻的时候，长在父母家里的时候，深得父母疼爱，日子过得悠哉游哉，可谓是“十指不沾洋葱水，一心只读圣贤书”。
    后来，父母做媒，许配给故交旧友的儿子谭英明。
    谭英明海外留学回来，思想保留了很多西方人的思维方式，从结婚第一天起，就开始无论何物何事，都跟沈思月分得一清二楚：哪是你的，哪是我的，这个你要出多少钱，那个我该掏多少钱。
    家里的水电煤基本生活费用，两人对半开。
    家里买米买菜买油买盐，两人也是二一添作五。
    就连冰箱里吃的东西，都各自分别用标签标好了：沈思月和谭英明的名字。
    至于房子月供就更别说了，你一半我一半，谁也不能赖账。
    每次都是谭英明转他那一半房款到沈思月帐户，再由沈思月统一还房贷。
    “姑娘，你知道吗？我们刚结婚不久，我把冰箱里写有他名字的香肠吃了一根，他发现后当场让我付钱，说那是他的香肠，我不能私自乱吃，吃了就必须付钱。我当时气得，真想扬手甩他一巴掌，骂他还是不是男人。”
    后来，我们相继有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
    同样的，孩子的吃喝拉撒、教育补习一应费用，也都是跟他对半分。
    有一次，我单位工资迟发了几天，不能按时缴纳房贷，就央求他先帮我垫付，等我工资发下来后，再还给他。
    好说歹说，他才万分不情不愿地帮我代付了。
    接下来，每天像讨债鬼一样，天天催我还他一半的房贷，把我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溅到他身上。
    更可气的是，他不是留过学嘛，穷讲究特多。
    他经常晚餐的时候，点上蜡烛，杯盘刀叉餐巾一应俱全摆放好，强令我和孩子们吃饭的时候，不能发出咀嚼声，不能有交谈声，不能有嬉笑声，说要注意西式礼仪。
    每次吃他那所谓的西餐的时候，我和孩子们就像受刑一般难受。
    “既然这样，那您为何还跟他一起过了这么些年呢？”
    “唉，你是不知道，都是为了孩子。我两个孩子读书特别聪明，但就是内心敏感脆弱。他们一直央求我，妈妈，求你不要离开爸爸。你知道吗？我们班上有个同学爸爸妈妈离婚了，他现在成了没人要的孩子，被爷爷奶奶养着，经常被班上的同学嘲笑是没有爸妈的孩子。”
    “那现在呢，孩子们应该上大学了吧？”
    “是的，两个孩子都上大学了。大的今年大三，小的大一。”
    “我两个孩子真是争气，一个上了哈佛大学法学院，一个去了英国皇家理工学院数学系。这么多年，我不知道受了老公多少闲气、闷气，全靠为了两个孩子忍着。”
    说到孩子，女人显得神采飞扬，整个人散发出母性特有的光辉。
    “那您今天又是怎么回事，突然如此生气郁闷呢？”
    说到今天，女人目光暗淡下去，整个神情显示出了隐忍而无法忍的愤怒。
    “今天是这样的，我上午用洗衣机洗了衣服，又用烘干机烘干，因为想着等会还有事，就想快点把衣服烘干了收好。没想到，我老公从屋里出来看到我用烘干机，不由分说跑去关了电源，对我大声呵斥，说我是败家娘们，一点都不知道节约用电，还一个劲叫嚷，都是我不节约，电费才会越来越高。这个月的电费，他只出三分之一，其余的都由我支付。”
    “姑娘，你说遇到这样的男人，心寒不心寒。好歹一个家里过了快30年了，他仍然死性不改，淄镞必较，我还能跟他过下去吗？”
    “孩子怎么办呢？他们要是知道你们离婚了，该有多伤心。”
    “我今天剪纸的时候，从喜字剪纸领悟到了要主动化悲为喜，不要再继续恬淡隐忍下去；从鸟儿剪纸明白了家这个桎梏，还得靠我自己打破；从龙剪纸我清楚了，小龙已经长大，不用再继续牺牲我自己的幸福，为他们着想了。”
    “所以，您今天是特意过来发泄一番后，再下定决心吗？”
    “是的，剪纸剪完，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跟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恩断义绝，马上申请协议离婚。”
    女人发狠说着离婚的事，目光里满是怨恨和决绝，不见丝毫犹豫之色。
    “您看，我还未婚，也不能给您什么好的建议。我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幸福的婚姻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婚姻各有各的不幸，祝您早日脱离苦海，早获幸福吧。”
    “姑娘，听我一句劝，以后找老公的时候，吝啬、小气和自私的男人一定不能要，否则，你会生活在泥淖里，想拔也难以拔出来。”
    “这剪纸，您拿回去吧，这么好的手艺，值得好好装裱珍藏起来。”
    “不用了，这剪纸送给你吧。我今天来这里，剪纸完成后，心里的情绪发泄出去，决定也做好了，你这个店，功德一件，帮我理顺了思绪，也平复了情绪，剪纸，就当是我的感谢吧。”
    “也行，我既然得了您这么好的剪纸，也不能白白占了您的便宜。这样，我帮您打个八折收费，咱们也算两不相欠。”
    “你这个店家不错，诚实不欺，肯定会生意兴隆，客源滚滚。”
    女人付完款，便礼貌道谢着离开了。
    陈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握着手中的尺子，陷入沉思：
    “夫妻夫妻，什么都分得太清，失了情分，没了情义，寒了人心；但如果什么都不分呢，又好像稀里糊涂，没有章法。看来，还是像这把尺一样，有分寸有尺度，做到有的放矢、纲举目张，这样才能不失情义同时，保持了应有的分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