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灵之歌I启之章》第二百四十一章 危机

    宫小婉忽然意识到，杨森面临的危险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先不说撤到开江的联军司令部目前只靠着直属警备旅几千人死守刘存厚的进攻，根本脱不了身去回救万县。就是已经从上川东撤往下川东的联军近五万主力部队也面临着暗潮涌动的威胁。
    从上川东重庆长寿往东回撤的联军主力部队，必然经过垫江，丰都，忠州等地。但此路线北面紧靠川陕边防署所辖的广安、临水等县，这里更靠近邓锡侯田颂尧的地盘。如今刘存厚既然在邓、田二人的支持下下，以达县驻防的一个师权力进攻开江警备旅，那么邓、田二人必然同时盯紧回援的联军主力。
    一旦联军主力越过垫江县开赴忠州万县，是个聪明的敌人都会挥师南下将联军截成两半。
    这样一来西面的郭汝栋六部联盟将会四面受敌，而东下的联军主力除了要应付川军黔军的联手紧逼，还要想办法回救万县和开江两个县城，根本就是捉襟见肘，顾东顾不了西。
    突袭万县的前新一团投靠了刘湘麾下，周山药改名穆山药接任暂编第五师师长，正辖三千余川军据守万县城。
    杨森在川东下的这盘棋，基本上已经死了。
    宫小婉暗叹了一下，这一幕与去年杨森被逐出四川之时何曾的相似，只不过幸运的是这会儿还没有任何联军部队临阵倒戈，给杨森来个釜底抽薪。
    可如果局势愈演愈危，谁又能保证这种状况继续下去后，联军中的十几个师长旅长不会有任何一个生出二心呢？
    周山药突袭万县城，让杨森本已按部就班以最大优势突击夺取川东诸镇的计划彻底破产了，而这一举动也彻底扭转了川中诸军之间的攻守方向。
    若不是张奇秀和孙飞博及时回援，说不定这会儿杨森的项上人头都已被呈交上去了。
    宫小婉没有睡得很踏实，稍微休息了一会儿，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的再将整个川东的态势梳理了一遍。
    如今各个势力枪口都对准了联军各部，但暗地里必定是黑枪出没，刀口森森。
    究竟谁在准备着背后一刀，谁又在暗中偷笑，一时间纷繁复杂，难定究竟。
    大半天之后，宫小婉的脑子里还是无法拿捏准确的谋划方向，甚至近乎于无法可想。她只得负着双手来回转悠，感觉现如今要在四川境内再下出一盘活棋，怕是不太可能了。
    临时参谋部里到处都是展开的散乱地图，吕复和几个参谋正手忙脚乱的整理地图和电报，宫小婉看见吕复手里成堆的电报单，于是要了过来看看，想先了解这段时间联军和川军的电报往来和省内外通电的情况。
    公开电报大多是杨森联军与吴佩孚直系军之间的正常往来，还有就是川中诸军阀发给杨森的关于协防区域争端及防区交接的公电。宫小婉一见大多都是些口水战，完全没什么意义，又拿起几封省外通电和报纸看了看。
    从一月一日冯玉祥通电下野，一月十一日张作霖通电东北三省独立，一直到三月十一日湖南唐生智进攻长沙，三月十二日日本军舰炮轰天津大沽口，三月十六日日本联合英美等八国通牒北京，最后看到了三月十八日段祺瑞执政府武力镇压请愿民众，宫小婉这才放下手中电令和报纸。
    她眉头大皱，近乎是质问的问道：
    “这段祺瑞是疯了吗？好歹装装样子应付一下，怎么居然还敢对请愿民众开枪？”
    吕复看了一下报纸和电令内容，轻叹一口气，说眼下先顾着川内的事情吧，川外的情况耳朵听得到眼睛看不到，眼睛看得到手又够不到，哪里是我们能决定的。
    “段祺瑞应该没傻到去向学生开枪。我估计吧，执政府内部也有人给他下烂药。”
    吕复并没去精力去深究北京发生三一八事件的始末和内幕，但宫小婉发现事情不简单，又赶紧找些有关的报道，直到看见《新蜀报》上面转载的一篇名为鲁迅的作者所写的一篇文章。
    文章名为《纪念刘和珍君》，宫小婉越看越惊，看到后面居然不自觉的念了出来：
    “好一个‘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我看段祺瑞这次是彻底完了。”
    宫小婉还在关心省外的事情，这让吕复觉得有些奇怪了。他觉得眼下联军的乱局已经很难收拾了，哪里还有功夫在意外局？
    但宫小婉继续将此事往深了想下去，一边在房间踱步，一边慢慢分析说道：
    “三次府院之争后，段祺瑞独大，直皖大战和曹锟贿选又导致冯玉祥和张作霖联合驱曹。吴佩孚为保直系实力，必然会暗中联合其中一方。皖系已失根脉，段祺瑞做为临时执政本不足为虑。但问题是张作霖逼走了冯玉祥，让北京落入奉军势力范围……”
    “段祺瑞和吴佩孚皆是北洋出身，这时候肯定穿一条裤子，要与奉系再争高下。这样一来，直系皖系说不定又要抱到一起……”
    吕复听她说着，细细一琢磨觉得这是自然，却不知她到底要说什么，便道：
    “冯玉祥一直是倾向广东国民政府的，去年发动北京政变赶走了溥仪，无非也就是为了让孙文北上，断了其他人复辟的念头。但张作霖不给面子，不会议和，这是显而易见的啊！”
    又道：
    “再说段祺瑞这次重新出山，本也没指望孙文能给他撑腰，南方北方始终在国会的问题上争执不下嘛。”
    宫小婉说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出在直系皖系本已分裂，这时候又抱一起要出大事。
    “什么大事？”
    吕复不解，宫小婉沉吟片刻，便继续分析道：
    “如今学生工人闹得火热，已不再是袁世凯时期那样只靠兵权就能万无一失了。奉军和北洋现在勾结日本人引起民怨，民众的矛头自然直接指向北洋政府和日本人，也就是说谁要是和日本人沆瀣一气，等于顶着众怒支持段祺瑞弹压请愿民众和国人做对。这时候南方一旦举旗发兵北伐，后果可想而知。”
    “难不成，唐生智在湖南搞的这一串事情，是有这些原因的？……”
    宫小婉一番话让吕复想到了什么，中年人脸上起初的毫不关心变成另一种不解，继而又慢慢点了点头。
    问她道：
    “这个时候谁要是出卖国格和洋人站在一起，就相当于冒天下之大不韪？”
    宫小婉说这是当然，又拿起其中一封广州发给杨森的电报说道：
    “聪明人在这个时候肯定要和某些人划清界限，吴佩孚和张作霖玩的那套勾结洋人的花样谁看不出来？这个时候杨森还抱着吴佩孚不放，岂不是给联军今后的前途找麻烦？”
    吕复明白了宫小婉的意思，杨森在四川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可他在外还继续打着吴佩孚讨贼联军的旗帜。一旦内忧无解，外援又犯了众怒，那就是神仙想救他都救不了。
    “我先前本想着让杨森去请吴佩孚出兵入川支援联军，因为眼下川东乱局只能借助外力打力，让直系介入，最后军令政令双管齐下。可现在连吴佩孚都在湖南都惹上是非了……”
    宫小婉还没说完就把电报纸一扔，大骂杨森糊涂，省外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也能置若罔闻。
    “吴佩孚迟早成众矢之的，自顾不暇。你要想从川外找援兵，怕是原本就没这个可能了。”
    吕复又说起广东方面这几个月内活动频频，已经平定了陈炯明等势力。而北面的冯玉祥虽下野，可又再次通电响应广东国民政府，这让南方厉兵秣马大有再次北伐之势，唐生智这次在湖南的动作不过一试探之举，更大的动作应该还在后面。
    宫小婉此时骂也不骂，说也不说，盯着地图看了许久，最后叹道：
    “怕是该和杨森划清界限的时候了。”
    此话一出，吕复顿觉不妥，说先前我们失去杨森信任，连我也想就此放手，你却不愿。现在杨森正亟待用人帮他渡过难关，你自己也说机会来了，如果我们这时候帮他一把必得重用，怎么这时候你反而要和他决裂了？
    见宫小婉不答话，吕复料想她是否意下已决，心想再劝劝看，因为女儿这样做不像是一个万全的考虑。
    “要不我知会司令一声，看他能不能通电反段祺瑞，和吴佩孚张作霖等划清界限？”
    宫小婉摇摇头，说不必了。
    “杨森此人先重私利私义，再行节义，只求左右逢源，不知轻重首要为何物。虽不至于身败名裂，但前途堪虞。吴佩孚又有恩于他，他必不会反吴，对广东方面他一定是心口不一。如今我想和杨森划清界限，不是为了别的，正是想给我族留条后路。
    “后路？”
    吕复没听懂，宫小婉只说爹爹不用多虑，我不会马上和杨森脱离关系，而且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应该能暂时解除杨森的燃眉之急。
    “杨森虽失了眼前统一四川的绝好机会，但还不至于被逐出四川，目前整个形势虽对联军极为不利，但川军方面却也忽略了一件事。”
    吕复问她是何事，宫小婉又不答了。
    宫小婉变得信心十足，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宫小婉，吕复心想既然她这么说必然已有把握，便不再多问。
    可他明明看见，女儿的目光深处冒出一丝忧伤的光芒，清丽婉约的容颜之下也透出一丝淡淡的哀愁。
    就在这时，参谋部却来人传唤吕复，来人面色焦急万分，只说道六部联盟急电，杨森叫两位参谋赶紧去会议室商讨对策。
    吕复一愣，又看看宫小婉，见她眼中哀伤之情已然消失。相反，翠灵圣母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