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真的一直都在》第132章 你存在致命性的偏差

    那场变故已经过去了半年。
    因杀害宫崎雏田的凶手被查明为远崎穗积，并作为特例对她进行全国通缉，上神秋斗得以平反了。
    这事实很快传得尽人皆知，自然也传到了如今已搬到远方生活的上神家中。
    在夏彦与警方的人，以及媒体的包围下，克也与真正的家人再会了。虽因未成年没有公布照片，但登报后咲希的父母也知道了真相。不过，咲希不是目击者而是被害人的事实被隐瞒了下来。
    上神家的父母哭着谢罪，提出想要领会克也，但克也拒绝了。即使寻回了记忆，可上神秋斗还是已经变成了海里克也。时间是只会向前的。上神秋斗这名字，对如今的克也来说，就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口中的过去的外号一样。
    上神家，没有过分坚持。他们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吧。只有夏彦一个人，一脸困惑的表示了反对。不过在明白克也心意已决之后，便很过意不去似的接受了。
    「我们直到最后都没去相信秋斗。只有你一直坚信他的无辜」
    亲身父母的话，留在克也心中。
    克也觉得，这也是无可奈何。因为就是他自己都没有相信自己。到底谁是对的，这终不过是结果论。他不讨厌自己的家人，也不曾心有怨恨。心中满满地都是歉意。
    但克也明白，经过这么长时间，自己已经无法再与家人重新来过了。强住在一起，只会让彼此都变得小心翼翼。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是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克也本以为远崎家这次会代替上神家遭到舆论的职责，但实际并却并非如此。因为，发现了被穗积残忍杀害的她母亲的尸体。这已经足以引起社会的同情。
    如果她还活着，或许会有「这都是家长教育不力」这样的指责出现的吧。但她尸体超出常人想象的惨状，以及证实凶手是亲生女儿的消息，让社会舆论变成了「竟然有那么一个女儿真是太可怜了」。
    至于她弑母的动机，从无责任的说法到荒诞无稽的渲染，被加入各种臆测穿的沸沸扬扬。其中虽有些颇具说服力，但克也认为全都不对。
    克也觉得，那恐怕是常人听来不是感情而是理性无法接受般，仿佛论点偏差般，认为不可能因此去杀人的理由吧。
    克也也见过几次美鸟的母亲。以前在她身上看到的那种乐天感觉就像从不存在般消失了。
    这判若两人的样子，向克也述说着美鸟在她心中有多大分量。是夏彦将真相告诉的这位母亲。应该说除他以外没有人能完成这个使命吧。那天的夏彦，回到家时已是满脸淤青。
    没过多久，受到通缉的美鸟，经过调查是猫婆婆等数位养母杀人事件凶手的报道传了出来，那位母亲层登门向夏彦道歉过一次。面对悲叹“我到现在也不相信”的母亲，克也说，这就够了。
    「我也还无法相信。即使，我亲眼目睹了她杀人的样子。她一定不是坏人。她是个开朗活泼的普通女孩儿。我一直都被别人当成罪犯。可现在的养父，只有现在的养父相信我是无辜的。我觉得这就够了。因为是家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好，但我觉得，这就够了」
    ——远崎穗积。不，她在克也心中，还是山美鸟。
    美鸟，在半年后的现在也没被人发现。她现在在哪儿？吃饭问题怎么解决的？伤势怎么样了？克也有很多担心，不过答案却还没有出现。
    「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的人生该是被美鸟搞得一团糟的，但我不知怎么就是恨不起她」
    放学后的保健室中，只有克也与司老师两个人。
    这半年，克也在各个方面都很忙，总会有人在他身边，所以像这样与司老师独处，真的是好久没有过了。
    所以他，想好好问问美鸟的事。毕竟这种想法，很难对身边与事件有关的人提起。
    「嗯。我向，你或许是觉得她也是受害者吧」
    「受害者……吗？」
    「还记得我们聊过的爱因兹瓦哈之门吗？」
    「嗯」
    克也一顿，点了下头。
    「是，能将普通人变为杀人狂的超常存在。不过我觉得这太超现实了，还不如外星人掠走地球人更有真实感」
    「也有持这种主张的学者呢。他们认为所谓的门就是ufo的舱门，而穿过门的人是被外星人做了人体试验，所以才不会把人当成人了」
    「难道，司老师您也相信这种说法？」
    「我？你开玩笑吧」
    司老师冷冷地笑了。
    「……我查了下远崎穗积过去的经历。她直到事件发生前一年，似乎还都是个普通女孩儿。会为养的宠物死去流泪，也会看连环画感动——」
    「她现在也是这样啊。那丫头……这部分一点都没变。她很普通的。她是普通的女孩子。但，只有一点不同，只有那里存在致命性的偏差——所以，我觉得美鸟现在也很痛苦」
    「远崎穗积有这么说过吗？」
    「不。是我自己的想象。不过——她最后，没有杀我。如果想杀她早就能做到，可她却没杀死我。这只是我的感觉，我觉得，美鸟是希望我责备她吧」
    美鸟说出「普通人」的时候，脸上必定会露出难过的神色。她脑中，心中的什么地方，应该觉得杀人是不对的吧。一定是想收手的吧。
    但，她做不到。因为她被改写成了这样。
    时间只会向前进。已经，没法回头了啊
    ——那句话，美鸟到底是以什么心情说出来的？
    克也想不通美鸟为什么想要穿过门。连那是不是她自己的意识决定的都不知道。
    不过要是过着普通的日子，带着普通的价值观生活，却在有一天，突然被改变成一个拥有致命性偏差的存在，那美鸟只能说是不幸的。
    这样子，与人生突然被一个罪犯搅得一团糟的受害者又有什么分别？
    在穿过门，又回到这世上的美鸟眼中，世界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克也就不由得心难受了起来。
    「或许就像老师您所说。美鸟是受害者」
    ——是绝无法反抗的强大存在，在强迫她杀人。
    「——但，她同时也是加害者」
    克也，猛地看向了司老师。
    「只要犯罪，就该受到惩罚。无论出于什么精神状态，作何就必须手法。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是啊，克也想，无论美鸟如何值得同情，她在事实上都是让人们受害的存在，并且今后也会不断这么做下去。这绝不是能原谅的。
    「您说的，没错。——我不恨美鸟。不过，这与受不受惩罚是两码事。对不起，说了可笑的话」
    「一点也不可笑啊。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都有或大或小的偏差。我反而觉得，有同样想法的人存在更罕见」
    随着快活的旋律，克也的手机响了起来。克也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惊叫道，
    「啊，糟了。我和梦乃她们约好了！」
    「哦。竟然忘记与校花的约会，你还真从容嘛」
    「请不要戏弄我啊。我和梦乃不是那样的」
    慌忙站起来的克也辩解着。
    「那我告辞了」
    一阵宣告季节变化的冷风，让刚走出大门的克也不由一缩头。他心里有些后悔道，要是戴上围巾就好了。
    克也在校门与咲希和雨笠会合了。最近，他们三个经常在一起。只是过去美鸟的位置，现在换成了咲希。
    不过，克也再也体会不到从前的那种气氛。这也是当然。毕竟美鸟和咲希不一样。咲希做不到美鸟那样百变精灵似的表情，就是做出来也未必适合她吧。
    克也再次缩了下头。他现在身上的衣服，无法完全抵御寒冷。
    克也当时，只单纯地觉得美鸟是个吵闹的丫头，但并非是这样。或许只有现在——没有了美鸟的现在，自己才能明白吧。
    说起来，克也突然想到，美鸟很会做饭啊。
    「呐，能让我尝尝你亲手做的饭吗？」
    克也下意识的冲口说。
    「呃？我吗？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雨笠眨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克也。
    「呃，为什么雨笠你会先有反应啊」
    「对不起。我果然，碍事了吧」
    「呃，梦乃你为什么要和我们拉开距离啊？还有那果然是什么意思」
    克也慌忙对背过脸的咲希说。
    「是觉得喔。只是，觉得有这种气氛」
    对，觉得，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