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色无忧》第五十五章：小鬼

    傍晚，夕阳泼出一片金色的光洒满庭院，将墨绿的老槐树染成褐色。
    天空中一道道血红的云从头顶一直延伸至天际，偶有一两条云路交叉汇迹，仿佛打破了的一窑上好的粉彩，形成了缺憾。
    我瞧着上头那两条交叉的不是很美观的云彩条，越看愈发的不顺眼。
    就仿佛我思忖着刚刚自己说的话，好像脑袋搭错了弦。
    思语给我们娘仨辟了一处幽静的院子，因着两个孩子上午玩累了，晚饭的时候将醒，我们就没有去前院吃什么大宴小宴，思语吩咐御膳房做了许多孩子们爱吃的小菜，我们娘仨吃的十分可口。
    吃的开心，人便容易兴奋，一兴奋，说话便詹前不顾后，想起白日里宇龙锦与我说的话，我看着白果，就十分好奇的问了句：“白果，你喜欢做皇帝吗？”
    “皇帝？”白果不忘咬了一口桂花糖莲藕，仰起小脸，努力思索了许久，“就像英雄哥哥和大舅舅那样？”
    我点了点头，白果嘿嘿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挺好。”
    我有些疑惑，“哪里挺好？”
    白朵将黏腻的小手朝桌子上的小毛巾擦了擦，插嘴道：“娘亲，上午游湖的时候，听五舅舅说皇帝是一个国家最大的人，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便都以为做个皇帝忒好。”
    小五这种不客观的说法，委实误人子弟，我必须要纠正一下。
    “皇帝虽然身居高位，但是却有很多身不由己，要心系天下苍生，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功课，很累的。”
    白果皱了皱眉，“没有啊，你看英雄哥哥多闲。”
    我正色给他摆清事实：“他是个昏君，昏君祸国殃民，要不得，要做就要做明君，明君可是日理万机的。”
    白果点点头，思索良久，我以为一直喜欢爬树捉泥鳅，讨厌功课学习的白果会觉得皇帝是个顶苦的差事，却没想到他左思右想之后，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娘亲，夫子说过，为政者要有兢业的精神，亦要有潇洒的趣味，才不会只见秋杀而无春生，使政事呆板，不近民心，我觉得英雄哥哥就是这样对待政事的，而且我常听外公外婆讲起宇国的故事，说宇国国泰民安，社稷安稳，朝廷上下和谐有序，英雄哥哥是个明君，不是昏君。”他顿了顿，看我眼神竞多了几分同情，“娘亲，我知道你不怎么看得上英雄哥哥，我也不同意他做我的爹爹，但是君子不能以私心枉议他人是非，我们还是要客观地看待实是，好就好，坏就坏，否则便是小人之行径，委实让人不齿。”他用沾满了糖的小手又抓了一块莲藕，边吃边说：“我觉得做皇帝挺好的，将来白朵不是也要做圣女？所以村里别的小孩都是五岁启蒙，我们两个两岁多便要时不时的跟着夫子讲政，虽然那些个为君之道委实枯燥乏味，没有上山下河来的有趣，但是人生在世，哪能就会摘果子捉泥鳅呢，总要找点正经事情做，虽然你这个圣女算是不务正业的，却也能算为了族人做点有用的事儿，何况我还是一个男子汉，我想着，长大后左右都要谋一份差事，哪份差事是清闲的呢，若是能谋一份最大的，那最好不过，起码很多东西还是自己说了算的。”
    我震惊了，唯有无言以对。
    白果眨巴眨巴眼睛：“娘亲，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好不好，从前你总是教我们万事随心就好，要潇洒的生活，却也从不反对大祭司和夫子拉着我们去学堂，从前我年纪小，不明白娘亲的深意，后来，慢慢的我却悟了，您这恰恰便是教育的最高境界，因材施教。有人觉得白菜好吃，有人觉得莲藕好吃，众口百味，有人不喜欢做皇帝，有人却喜欢做皇帝，有人因为权势想做皇帝，有人因为黎民百姓想做皇帝。人心中百念，你也拿捏不准我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念，便想着总要每一样都要我们试试，我们觉得合适了，便是我们想要的生活，对吗？”
    “……”
    如今我的脑海里只想给村里那个胡子拉撒，满头鹤发，整日酒葫芦不离手，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活了不知多少岁的，与我家不知隔了多少倍亲戚的也姓第五的老夫子颁一面锦旗，这八九个月里，两个孩子到夫子那去的时候不超过二十次，我寻思他们就是去捣捣蛋，没准那次夫子忍受不住，就拎着笤帚将他们轰出来了，没成想啊，没成想，高手在民间。
    都说一孕傻三年，自从生了娃，便感觉自己的智商直线下降，尤其是对白朵和白果的时候，在白果一顿人生大道理的打击下，为了挣回在他们面前的颜面，我来了一句，“白果说的都对，但是有一点，你必须认清，现在的皇帝都是世袭制的，你们没有一个皇室身份，根本想都别想，就算是农民起义，也得是昏君无道，或者生逢乱世，否则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你是做不成皇帝的。”末了，我还不忘带上一抹大灰狼的微笑：“你若想实现人生报复，将来可以在你大舅舅这某个差事，若是真有本是，做到一国宰辅，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
    白果的眼神有些暗淡，旁边的白朵却转了转小黑眼珠，“那英雄哥哥给我们做爹爹，我们不就是皇帝的孩子了？白果就可以做皇帝了啊！”
    我在小板凳上歪了歪，眼睁睁的看着白果眼睛里，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浇灭的小火苗，大有死灰复燃的趋势，而且，我感觉更加不妙的是，在我身边的所有人中，唯有白果与我站统一战线，一同抵制宇龙锦，而似乎我马上就要失去我唯一的战友了，我甚悲伤。
    我心中感觉悲伤，眼中自然便有所流露，白果用满是糖渍的小肉手抓起我的，十分正气凌然的道：“娘亲，放心，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会为了一个区区帝位，就改变拥护你的初衷，我不会轻易变节的！”
    看着他有些纠结的小脸，我感动得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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