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萧爻从海底捞出周元嘉,直到铁琴与萧爻比拼内力,中间隔了有大半个时辰。这当中最为焦急的人非唐雨溪莫属。周元嘉身体虽有余热,但呼吸已停。多延误一刻不得救治,便多了一分死亡的危险,能救活的机会就更小。
唐雨溪向苦禅道“大师,周大哥已经昏睡多时,若再不施救,恐怕会另起变故。周大哥所以变成这样,是我害的。我亏欠周大哥太多,倘若周大哥活不成了,我也不会活。”
旁观的灰衣汉子,不管是想看苦禅笑话的,还是想学医道的。眼见苦禅一直拖延,都鼓噪起来。纷纷嚷道“大师,请不要再耽搁了。请立刻救给我们看。把人救活了,说明你真有仙方妙术,我们当然得佩服你。要是救不活……哼哼!”
苦禅稽首道“阿弥陀佛,各位请稍安勿躁,老衲这就给周老弟治理。”
众汉子听苦禅说到正题,没再刁难,心中都在想“这‘稍安勿躁’是什么个意思?可得仔细研究研究。稍应作‘稍稍’理解,指短时间之内,安自然是安静。稍安的意思,就是短时间安静安静,当然是能够做到的;勿即是不要,噪便是躁动,勿躁理应作不要躁动理解。再把‘稍安勿躁’连起来,即是叫我们暂时安静安静,不要躁动。短时是能做到的,长时却做不到。”
于是众汉子中又有人这样说道“好!稍安勿躁就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一时半会儿我还稍安勿躁得起。要是久了,我可不能稍安勿躁,我非大吵大闹不可。”
苦禅微微一笑,转头向铁琴说道“牛鼻子老道,周老兄三处受损,要治他的伤,还得从你开始。”
铁琴道“怎么救治,大师请明明白白地说破,我方好下手。”
苦禅道“周老兄曾经学过崆峒派的内力,与你修习的无极气功同属于道家的武学。他伤了手阳明大肠经,要你以无极气功助他打通这条经络。”
铁琴道人捻着胡须,颔首沉思。他仔细思量了一番后。答道“武当和崆峒虽然都属道家,但各自钻研的方向却又不同。武当派更注重拳法、剑术。崆峒派则擅长轻功和内功。就好比同样是钻研中医的,有的更看重针灸,有的偏重于药石,有的偏重于方剂。扁鹊擅长诊脉,以望闻问切著称于世。华佗则擅长治病和养生,他的五禽戏流传至今,仍备受青睐。”
铁琴道人缓了口气。又道“周兄体内虽有道家内力,但那是崆峒派的内功,并非我武当派的内功。和尚,你要我以武当派的内功为修炼崆峒派内功的人治理内伤,这恐怕有点张冠李戴了吧?”
萧万立道“道长,照你这样说,这伤可没法治了啊。”
苦禅道“不然。牛鼻子,我来问你。你武当派的无极神功从何而来,依凭的又是什么?”
铁琴道“无极神功取法于道祖李耳的《道德经》,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天有天道,地有地道,人有人道,乃至世间万物皆各有其道。”
苦禅便说道“你武当派的武学来源于《道德经》。据老衲所知,崆峒派的武学也来源于《道德经》。不可否认,两派的武学有细微的差别,但就总体而言,是一致的。周老兄吞下了海水,海水里有污物,据我猜想,那些赃物已附在他的肺、小肠、大肠里。你用你的无极气剑刮去他脏腑里的赃物,再以气功打通他的手阳明大肠经。以你多年的修为,是能做到的。”
铁琴道人沉吟不语,旁观众人有听懂了的,都不禁咋舌,发出一阵阵嘘声。有的猜想“以无极气剑刮去附于脏腑里的赃物,这难道是要把周元嘉剖解开来?”有的人想到要当场剖开周元嘉的尸身,想到那血淋淋的场面,就觉恶心欲呕。也有的觉得这种场面稀世罕见,对此十分好奇。
铁琴眉头深锁,道“和尚,以无极气剑刮去周兄脏腑内的赃物,这种事我可从来没这样做过,你算是难倒我了。”
苦禅道“这有何难?你尽管放手试试。周兄有内功护身,担保他没事。”
铁琴道“好!我就试试。”只见铁琴道人抓住周元嘉的肩膀,轻轻一提,将周元嘉提得站起。但周元嘉双眼紧闭,浑然没有一点知觉,更是无法站稳。
铁琴一手托住周元嘉下颌,另一手运劲往周元嘉鼓涨的肚腹一按,周元嘉吞落肚子里的水受真气催送,逆向而行,从嘴里面吐出。吐了约两大盆海水后,周元嘉的肚子才算恢复如常。
旁观众人见到之后,心中在想“以内力助周元嘉催吐海水,只要练过内功的人都能做到。”丝毫不以为奇,实则铁琴道人的内息与周元嘉的体内的道气是一脉相通的,因此铁琴助他催吐海水,不会损及他的内脏。如若换作旁人,以别种内力强行催送,就会与周元嘉的内力相冲,而相互抗衡抵消。非但不能助周元嘉吐出海水,还容易造成两败俱伤。
铁琴道人使出无极气剑,挥斩劈刮,拍向周元嘉手阳明大肠经的筋络路线,一道道灼热气剑注入周元嘉的穴位之中。过得一会儿,只见周元嘉满头大汗,面色潮红。
苦禅法师朝萧万立说道“萧施主,是时候我们出手了。”萧万立点了点头。只见苦禅法师抬起周元嘉手臂,却用自己的手指搭在周元嘉左手小指指端。所接之处正是周元嘉的少冲穴。苦禅法师缓缓催运内力,由少冲穴而进,为周元嘉打通手少阴心经。
萧万立如法施为,却是为周元嘉打通手太阴肺经。三大高手全力施救,过得一会儿,只见苦禅法师、萧万立和铁琴道人三人的头顶上均冒出浓浓的白烟。周元嘉的头顶上也冒出浓浓白烟,他如被大火炙烤,脸颊上红光满面,满头满脸均是灼热的汗水。
萧爻看了后,若有所思。心道“瞧这阵势,他们是以浑厚无比的内力打通周大爷的经络,等周大爷全身经脉畅通,便以灼热内力疗养周大爷的内伤。周大爷伤心绝望之际跳海自尽,他的心必然早已凉透了,以热气让他回暖,那是极恰当的了。”
旁观众人脸显骇异之色,都不敢相信,周元嘉能否起死回生。萧爻眼光一瞥,只见挨在人群中的,有一双鲜活的眼睛正瞧着自己。其实自从他回到甲板上以来,那双眼睛就一直在关注着他。他那时急于为周元嘉治伤,心思并未放在其他事物上。直到此时,见周元嘉渐渐有了起色,他才略觉放心,便瞥见了那个一直关注他的人。
萧爻跟着见到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庞,那人正是林佩蓉。他心头一动,脚下不由自主地向林佩蓉走过去,站在林佩蓉身旁。
林佩蓉低声道“萧大哥,见到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萧爻道“你一直没离开过这里吗?这是哪里来的船呢?我下海之时,岸边可没有船只的?”
林佩蓉却道“你说他们能救活周大爷吗?”
萧爻道“倘若他们三人还不能救活周大爷,那这世上便没人能救周大爷了。”
林佩蓉道“那好吧,我们去船舱里讲话。”
萧爻应了一声,两人往船舱内走去,走到船尾,才停下脚步,在船板上坐定。萧爻这时已瞥见船侧涂着一个大大的‘漕’字,略觉惊讶。问道“林姑娘,这船莫非是漕帮的吗?怎么没见到漕帮帮主司空贤呢?”
林佩蓉道“是的。萧大哥,周大爷跳海之后,你为什么会那么奋不顾身的跳海救他呢?”
萧爻于将自己能记得的事一一说了出来。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认得周大爷了。那时候我们住在山上,山上就我、爷爷还有周大爷,每天都是他们和我玩。我们一直在山上住着,绝少来闹市。我原先并不知道我还有爹爹妈妈,后来长大了,爷爷才告诉我,我的爹爹妈妈是被扶桑人害死的。从那时起,我就想学好武功,为父母报仇。没过多久,爷爷便答应传我武功,他传了我梅花拳、阳关三叠、寒冰烈火掌等许多武功。”
林佩蓉问道“那你是一学就会的吗?”
萧爻道“也不是,每一种武功都有它的门路和招数,我最先学的是梅花拳,梅花拳是战国时候拳师东方离创下的拳法,悠久而古老。差不多可算作天下拳法之祖。修炼梅花拳不但要练手上招式,脚下还得踏着梅花方步,也就是八卦方步。”
林佩蓉道“手脚并用,这门武功倒也很特别。”
萧爻道“是啊,我都是练了三个月,才能完完整整地使出这路拳法来。学了梅花拳后,爷爷便传我寒冰烈火掌和其他武功。他一门一门的传,我就一门一门的学。那时正是盛夏,山上空气清新,风景优美,夜间通常有星光照耀,我每当练得累了,就睡得早,睡到晚间,便做梦梦到各种招式在我脑海里飞来飞去。我便会披衣而起,就着月光练武。”
萧爻回思着那段练武的岁月,颇有心驰神往之感。
林佩蓉道“想必你们住的山上和我们仙霞山也差不多。师傅传我武功时,我也时常会在夜月下练武。直到听你说了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都曾在月光练武,但我那时还没有认识你。”
恰在这时,却有一轮残月倒映在碧波之中。随着海波起伏荡漾,六月的月亮出来得比较早,天未黑尽,月亮已挂在天边了。
萧爻心情甚好。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何曾照古人?想我们还不曾认识的时候,所看到的也是同一轮明月。我那时便看着月亮默默地许愿,今生定会有一个闭月羞花的姑娘陪我看月亮,果然没过多久,我就遇到了闭月羞花的你。”
林佩蓉笑了笑。心道“我可不信你会对月亮许愿,还许这种愿望?”道“萧大哥,你学武的时候,周大爷也教过你武功吗?”
萧爻道“教过的。周大爷传我崆峒派内力,后来他把在崆峒山中找到的龙象心法也给了我。”
林佩蓉道“那周大爷对你可真不错。你可知道,周大爷与唐前辈的事吗?”
萧爻道“就在去年秋天,我见周大爷时常失魂落魄的。又听他经常念那几句词‘春光好,粉面朱花去渺渺,他年白发共谁瞧?最怕分离,音书难捎,频频惹人恼。’他每次念完这首词,总要黯然神伤好一会儿。我初时也不知道这词里的意义?为何这几句词会使他那样失魂落魄?直到他说出他与唐前辈的故事后,我才有明白了一些。”
林佩蓉低声念道“‘春光好,粉面朱花去渺渺,他年白发共谁瞧?最怕分离,音书难捎,频频惹人恼。’我想这道词是他与唐前辈相恋之时写的。”
萧爻道“是的。他当年在崆峒山遇到了唐前辈,唐前辈要采毒液炼制药物,不幸被金钱蛇咬伤。周大爷照顾了唐前辈大半年,他们便相互爱恋了。”
林佩蓉心中想道“这首词的意蕴可不大好。词中那句‘他年白发共谁瞧?’就问得不好。”
却听萧爻说道“周大爷后来便说,他这一生欠了唐前辈太多。他已经老了,不知不觉间,他的头发白了。当年他和唐前辈热恋之时,曾许下了白头之约。其实他们预料到,将来他们都会变老,头发都会变白。词中所问的‘他年白发共谁瞧?’,正是他们的白首之约。那是约定,等到他们双双老去,发白齿落之年,还仍恩爱如初。每天数数彼此头上的白发,共看夕阳,共看晚霞。可周大爷要报仇,唐前辈要回唐门送毒液。分离已成定局,因此他们同时想到,哪怕只分离一会儿,因音讯难通,都会觉得犹如隔了天远地远。这又是让人十分苦恼的事。”
林佩蓉道“倘若这首词是这样理解的,就说得通了。”忽然间想到,当萧爻下海相救周元嘉的那会儿,自己也曾担心害怕不已,哪怕只一小会儿,都会觉得犹如隔了天远地远。林佩蓉想到此处,不觉腮边红了红。她捂着脸。忙道“唐前辈和周大爷真是不容易。当初那么好,后来却那么悲惨。”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又道“我记得当周大爷跳海之时,唐前辈说他们有女儿的。萧大哥,这事是真的吗?”
萧爻心中一惊。这便想起了唐雨溪说过话来,唐雨溪曾对萧爻说过,她有两个女儿,在剑门的无色庵中丢失了。许多年来,她一直在苦苦找寻,唐雨溪又说过,林佩蓉很像是她的女儿。
萧爻道“唐前辈是有两个女儿的,这事她那天给我说过的。”
林佩蓉问道“唐前辈的女儿呢?你见过吗?长什么样呢?”
萧爻向林佩蓉的脸上看去,见她脸颊圆圆正正,其俏美娴雅之态倒真与唐雨溪极为相似。当初唐雨溪说她林佩蓉像她女儿时,还半信半疑。这时仔细瞧了瞧后,不由得深信了三分。心中暗想“假如林姑娘真是唐前辈和周大爷的女儿,那便如何是好?”
却听林佩蓉问道“唐前辈的女儿长得像唐前辈吗?”
萧爻怔了怔。心道“唐前辈与她的女儿分离了二十多年,假如林姑娘真是她当年丢失的女儿,那他们家人重逢,岂非大大的美事?我没来由地担心什么呢?”
萧爻正色瞧着林佩蓉。林佩蓉道“萧大哥,你怎么啦?干嘛这样怪怪地瞧着我?”
萧爻道“林姑娘,有一件事我说出来,你别太惊讶。”
林佩蓉道“什么事呢?你说吧。”
萧爻道“唐前辈说,你……你很像她的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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