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油朋克》第二百一十章 奇怪的对话

    排布着密密麻麻眼睛的触手重新归于黑暗之后，那股突如其来的巨大恐慌感也消弭于无形。
    压力骤然退去，伊西多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跪倒在地，手中的煤油灯也跟着“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好在这盏“提灯”虽然大了一点儿，不过重心却很稳，所以橘红色的火光只是稍微摇晃了一下，便重新恢复了稳定。
    否则灯芯熄灭，他将会直接面对黑暗中那些“触手”的威胁。
    伊西多双手撑地，豆大的汗珠顺着下巴一颗一颗地滚落，打湿了双掌之间的沙土地。
    他大口地呼吸着，以平复险些失控的情绪。
    之前仿佛被一块一块剥离的理智又重新回到了身体，他强打起精神，用还在微微颤抖的双腿站了起来。
    必须赶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要抵抗黑暗的力量，除了需要借助“提灯”的火光外，还需要消耗自身的“精神力”！
    他必须在自身“精神力”耗尽之前，找到一个不受黑暗中怪物影响的地方！
    拎起“提灯”，伊西多顺着脚下的铁轨，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同时，他动用“光之力”，调暗了橘黄色火光的亮度，让光芒形成的空间维持在一个比较小的范围，这样能够降低不少“精神力”的消耗。
    黑暗之中，一个由温暖光芒组成的橘黄色“气泡”缓缓地沿着铁轨移动着。
    ……
    就这样走了一个多小时。
    由于步行使“提灯”产生了不可避免的晃动，“光幕空间”也会跟着一起摇晃，在这个过程中，伊西多会时不时地瞥到黑暗中那些扭曲着，翻滚着的条状物体。
    这些偶尔得以一见的只鳞片甲虽然不至于像之前那样让伊西多当场失控，但也对他的精神状况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只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却走得异常艰难。
    然而令他感到不安的是，在这半个小时内，他除了脚下的铁轨之外，没有看到任何人类造物的存在。
    别说是可以容身的建筑了，就连“中央车站”那样简陋的站台都没有……
    这意味着他走了这么久，都没能到达下一个车站！
    这和他白天乘车的体验有很大的不同。
    一般来说，在“布莱顿”市内，列车大约每行驶五到十分钟就会到达下一个站台，并且这种“地表列车”是烧炭的，车速并不快，即使换算成步行，站与站之间通常也不过半个小时。
    哪怕是他受到了黑暗中怪物的影响，脚步稍显沉重，但无论如何，一个小多小时的步行也足够让他到达下一个车站了！
    除非……
    伊西多的心里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
    是被某种力量困在了这“黑暗”之中？
    还是说……入夜后的“布莱顿”，和白天的“布莱顿”并不处在一个世界？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就意味着即使找到了能够容身的建筑，也未必就能够躲避黑暗中的危险。
    因为一旦白天和黑夜分属于两个世界，那么“夜晚世界”中“布莱顿”市的居民，就未必还是正常的人类……
    就在伊西多准备停下来，思考接下来的出路时。
    在他的右侧，橘黄色光幕的边界处，突然出现了一个由砖石堆砌起来的直角。
    那是……
    墙角？
    他连忙向右走了两步。
    果然，一截斑驳的墙面被包裹进了“光幕空间”之中。
    嗯，红砖砌成的，很符合“布莱顿”市民的审美。
    伊西多沿着墙面走了两步之后，他摸到了一扇木门！
    这堵墙……
    是一间屋子的外墙！
    伊西多扣起指节，准备敲下，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屋子里住着的，真的会是正常的“布莱顿”市民吗？万一真的如他之前所想，这里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怎么办
    可是再这么走下去，他的“精神力”迟早会消耗殆尽，到时候他将不得不直接面对黑暗中的那些怪物……
    光是想到那些布满了眼睛的触手，他就觉得自己的理智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就在伊西多犹豫之际，屋内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他回来了吗？”
    这声音有些模糊，而且伊西多总觉得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什么他回来了吗？“他”是谁？
    “呃……先生，你可能是认错人了，我是一个刚刚才来到这里的旅人。”伊西多低声回答道。
    由于不确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所以他的话里并没有提及“布莱顿”。
    “哦？早就回来了吗？”屋内的人似乎并不在意伊西刚刚讲了什么，而是像自问自答一般继续说道。
    “先生……”伊西多刚想说点什么。
    只听屋内传来了“砰”地一声响，像是有人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
    然后“咔”一声，木门旁的窗户里传出了黄色的火光。
    一个坐着的人影映了出来。
    “他这是怎么了？”
    随着人影嘴巴开合，之前的人声再次次响起，而且这一次明显近了很多。
    这简直是鸡同鸭讲啊！
    伊西多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对方，而且他怀疑不管自己怎么回答，对方都会说出一些既定的句子，就像之前一样。
    “你还好吗？”屋内的人继续说道。
    呃……看来就算不回答，对方也会自问自答地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管这是不是另外一个世界，反正伊西多觉得自己和屋里的那个人像是在两个世界。
    就在他想要继续尝试着和对方沟通的时候。
    身后的高空之中传来了一声钟声。
    “咚～”
    伴随着这阵声响，伊西多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咚～”
    钟声再次响起。
    晕眩的感觉越发的剧烈，精神力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泻而出。
    伊西多腿一软，手一松，煤油灯“哐嘡”一声砸在了地上，他的整个身子靠着窗户，缓缓地倒了下去。
    “提灯”侧翻在地，灯罩里的燃烧着的煤油缓缓地在地面蔓延开来。
    如此大面积的燃烧，估计用不了五分钟，这些煤油就会被消耗殆尽。
    不过此时的伊西多已经没有精力去理会这些了，在没有充足精神力的情况下，黑暗中的触手怪物已经开始侵蚀起他的理智。
    “你还好吗？”屋内的人继续重复着之前的话语。
    我很不好！
    伊西多很想这么回答对方，但是他的头疼得几乎要碎裂开来，除了能够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哼鸣声外，什么也干不了。
    “咚～”
    钟鸣声又一次响起。
    “呃啊！”
    伊西多双手抱着脑袋，跪倒在地，全身颤抖着，在理智不断被剥离的情况下忍受着剧痛。
    “咚～”
    高空之中那好像专门为他所设的丧钟再一次被敲响。
    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伊西多浑身抽搐了起来，他已经无力维持跪坐的姿势，侧着倒在了地上。
    “咚～”
    伊西多抽搐得更加剧烈，他不断地在地上翻滚，甚至粘上了燃烧的煤油都不自知。
    “咚～”
    “咚～”
    “咚～”
    “咚～”
    “咚～”
    钟声一连响了九下。
    饱受摧残的伊西多躺倒在地，他的裤子被火焰点燃，冒着橘黄色的火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皮肉被烤焦的臭味，然而伊西多却像是毫无感觉一般，仰天躺着，空洞的双眼怔怔地看着无穷高处。
    一墙之隔的屋内，不断传来“你还好吗？你还好吗？”的询问声。
    然而伊西多已经无力回答，他已经看到一条布满了眼睛的触手，正在缓慢地向他伸来。
    就在触手将要碰到眉心之间的时候。
    无穷高处，突然亮起了一团金灿灿的光芒。
    原本漆黑厚重的乌云被这道光照得金黄，在高空之中不断翻滚。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穿透云层，降临到这方世界。
    很快，云层被撕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一道刺目的阳光照进了这片残破的世界。
    随后，一座小山大的头颅从裂缝间露了出来。
    头颅之上，是那熟悉的，如同湖泊一般的墨绿色眼睛。
    这是一头……天鲸！
    一头天鲸，正在从高空坠下！